第36章 第 36 章

作者:過敏原人類
以馬修格林的身手,區區五樓而已,跳下去也不會有什麼事,但跳兩格臺階都有可能崴到腳的九十九清祐就不一樣了。

  等琴酒衝到窗戶邊往下看時,不是倒在地上的九十九清祐,他意料之外地看到有個黑髮男子踩在空調外機上,一隻手抓着排水管,一隻手死死地攬住九十九清祐的腰。

  “嗚哇腳、腳腳腳腳腳!腳要脫臼了!”九十九清祐一臉痛苦。

  琴酒這才注意到九十九清祐的腳踝被馬修格林正不死心地抓住,讓他只能維持着被抱住腰、吊在半空中的姿勢。琴酒反應迅速地一瞬間做出了判斷,乾脆地衝馬修格林開出一槍。爲了躲避子丨彈馬修格林被迫鬆開了手,落在地上一個翻滾後,趁着琴酒換空彈丨夾的時機跑開了。

  琴酒的槍丨口沒了目標,轉而對準了接住九十九清祐的人。

  “好厲害呀,綠川君。”九十九清祐卻很是熟稔地和他打招呼。“咻地一下就接住我了誒!我都不知道綠川君在外面,還以爲這次死定了呢。”

  他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不是剛經歷差點墜樓的慘案,而是坐了一趟刺激的過山車。

  沒想到九十九清祐也會說出“死定了”這樣的話。諸伏景光只好無奈地笑着解釋:“我和秋谷君過來的時候,從窗戶看到你們好像出了什麼意外,就順着排水管道爬上來了。”

  “誒,”九十九清祐好像這纔想起秋谷來。“是噢,秋谷先生呢?”

  諸伏景光把他拉到空調外機上來,旁邊的窗戶被打開,秋谷的腦袋從裏面探了出來。

  “九十九大人,”他衝九十九清祐伸出手,“竟然沒想起我來,也太讓人傷心了。”

  九十九清祐心虛地吐舌,攀住他的手,在秋谷和諸伏景光的幫助下成功爬進了三樓的窗戶。

  沒人理會樓上窗口還兢兢業業戒備着諸伏景光的琴酒,琴酒心裏浮起了熟悉的怒氣。

  諸伏景光輕巧地說是過來的路上恰好看到了窗戶裏的情況,但那面窗戶對着的那條街卻不是“恰好”能經過的路。

  再加上他們一副彷彿剛經歷過大逃殺一樣的狼狽模樣,發生了什麼一看便知。

  “我們那邊也出現了一個身份不明的人。”邊和九十九清祐一起往樓上的房間走,秋谷邊解釋說:“那人很厲害,和剛纔的外國人一樣,身上都沒有帶槍,但體術很強,傷人的手段很刁鑽,都是衝着要害去的。”他衝諸伏景光比了個大拇指。“還好有綠川君在,不然我可能就危險了。”

  九十九清祐折騰了這麼久,感覺自己骨頭都快散架了,更別說最後馬修格林還抓着他的腳腕,那重量,讓他感覺自己的腳還和小腿連接在一起也是奇蹟。

  他這會兒趴在諸伏景光的背上,整個人都有些氣無力的,好像一瞬間都卸下了力氣。

  “我這邊也是啦,”他慢吞吞道,“感覺像是什麼專門負責暗殺的組織。”

  作爲公安,諸伏景光對日本不少犯罪組織都有些許瞭解,但卻從來沒聽說過這個暗殺組織,就像是突兀地憑空出現的一樣。但他們看起來並不像是剛剛組建起來的新組織,或許是因爲之前隱藏得太好了,一直沒被公安獲取到情報。

  “爲什麼這個組織會參與進這次的事件中來?”諸伏景光問。

  “琴酒應該知道吧,他既然能找到這裏來,說明他應該是知道了什麼情報。”秋谷回答說。

  仔細想想,還是挺可怕的。不知道琴酒的情報來源是什麼,爲什麼能知道這邊會發生的事、爲什麼能這麼準確地找到他們住的地方,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諸伏景光和秋谷都不免想到了這個問題。

  琴酒抱着手臂坐在九十九清祐房間裏的沙發上。在秋谷打開門的一瞬間,迎接他的就是來自琴酒的充滿殺意的眼神。

  “啊,琴酒大人,好久不見了。”就算背後已經開始冒冷汗了,他還是盡力維持住了鎮定的表情打招呼。

  諸伏景光越過停在門口的秋谷走進房間,蹲在牀前,貼心地把背上的九十九清祐安置在牀上,彷彿琴酒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訪客而已。

  這也是因爲,在琴酒和馬修格林對峙的時候,諸伏景光就一直蹲在三樓窗戶旁邊的空調外機上,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也大致猜測出了琴酒的性格,做好了應對的心理準備。

  不然他可沒辦法做到那麼平靜,琴酒光是坐在那裏,氣場就已經快要讓諸伏景光起雞皮疙瘩了。

  也只有九十九清祐不受影響,滿足地在牀上打了個滾,把自己埋在柔軟的被子裏。

  他手肘撐在牀上托住臉,歪了歪頭,問琴酒:“琴酒怎麼在這裏呀?你也來旅遊嗎?”

  琴酒:“……”

  因爲誰啊,當然是因爲某個沒有自覺、晚來一步就要被幹掉了、毫無自保能力又特別會氣人的蠢貨了。

  琴酒的手蠢蠢欲動,想在已經留下好幾個彈孔的牆上再添上幾個洞。

  沉默了兩秒平復心情後,“蠢貨。”他冷冷地罵道。

  九十九清祐吐舌。

  反正琴酒也不是第一次罵他了,雖然每次臉上都寫着“殺掉好了”,但這不還是火急火燎地趕過來了嘛。從東京到北海道,就算是坐飛機,少說也要兩個小時。而現在——

  九十九清祐從牀頭摸出手機。“啊,原來已經八點多了耶。

  那琴酒說不定五點就起牀了。

  “起得好早噢,琴酒。”九十九清祐沒心沒肺地感嘆。

  琴酒意味不明地“呵”了一聲。“如果你身邊的人能有點用,我也就不用過來給你們收拾爛攤子了。”

  秋谷感覺自己被嫌棄了。

  琴酒坐在了房間裏唯一的沙發上,沒有人想和他坐在一起,秋谷和諸伏景光就坐在了九十九清祐的牀邊,這讓諸伏景光微妙地感覺他們像是孤立了琴酒一樣。

  “秋谷先生的用處在別的地方嘛。”九十九清祐替秋谷說道。秋谷正感動,就聽九十九清祐思索了會兒後,說:“秋谷是吐槽役擔當啦。”

  ……這算什麼用啊,這不還是沒用嗎?!

  但劍拔弩張的氣氛卻因爲九十九清祐的這句話緩和了下來。

  “你,”琴酒打探的眼神落在諸伏景光身上,像是要剝開他的皮一樣的尖銳。諸伏景光忍不住繃緊了背,略微擡起頭,用訓練過的危險的眼神回視過去。良久,琴酒才“哼”了一聲,肯定道:“還算不錯。”

  這算是過關了。

  諸伏景光吐了口氣,卻仍舊不敢放鬆。

  “這是我們在渡輪上遇到的綠川君噢!”九十九清祐像介紹朋友一樣高興地介紹道,“是同行呢,超厲害的。”

  能在馬修格林帶着九十九清祐從五樓跳下去的時候,準確地抓住九十九清祐,他的身手可見一斑。

  “綠川麼……”

  諸伏景光這纔想起自己臨時編造的漏洞百出的身份背景,心跳又迅速加快。

  如果琴酒有提前對他進行調查的話,很有可能已經在懷疑他了。畢竟警視廳幫他完善身份信息需要一段處理時間,而琴酒連別的組織對九十九清祐下手的計劃都能知道,可能在九十九清祐和綠川光接觸上的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

  但琴酒只是淡淡地又把目光移開了。

  “剛剛那個人叫matthewgreen,是美國那邊的一個暗殺組織的殺手。”他說。“這個組織最近有到日本來發展的打算,組織有不少次任務都對上了他們。雖然不知道他們爲什麼想要殺掉你,但這次放棄了,肯定還會有下一次。”

  琴酒冷酷地下命令:“以後我會安排人到你身邊,再給我任性,我會親自動手。”

  如果就這麼輕易地接受了琴酒的指令,那就不是九十九清祐了。

  他在牀上翻了個身,滾到坐在牀邊的諸伏景光旁邊,拉着諸伏景光的袖子對琴酒說:“纔不要呢,我已經有綠川先生了。”

  “嘛,如果是綠川君的話,保護九十九君綽綽有餘了吧?”秋谷說道。

  琴酒倒是沒想到才短短兩天,不僅是九十九清祐,就連秋谷也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綠川光莫名信任。

  他又一次打量綠川光,綠川光卻對他溫和地笑了笑,只不過在琴酒的眼裏似乎帶上了些挑釁的意味。

  “組織可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琴酒冷冷地盯着他。

  但諸伏景光反而放下了心來。

  如果琴酒確定他身份上有疑點的話,他現在就不會說這種話了。

  “我還挺期待的。”諸伏景光回答說。

  九十九清祐身邊都是些與組織格格不入的傢伙,看多了秋谷和宮野明美之後,綠川光這種用溫柔假象掩蓋自己黑暗本質的做法倒讓琴酒有些欣賞。

  於是他說:“看你表現了。”

  ——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九十九清祐想去溫泉旅館泡溫泉的願望是沒辦法實現了。雖然他抱着被子不願意回去,但還是被琴酒抓着衣領丟進了車裏。

  除了還要在北海道調查暗殺組織的琴酒之外,諸伏景光也和他們一起去了機場,因爲琴酒說要他回米花去進行“加入組織的考覈”。

  九十九清祐抱怨:“明明九十九大人都已經同意了,竟然還有什麼莫名其妙的考覈,就是多此一舉嘛!”

  秋谷安撫他:“連我都能通過的考覈,綠川君沒道理通不過。”

  “但是不知道要多久哎,綠川先生還說要給我做甜點呢!”

  諸伏景光自信地笑了笑,說:“應該不會太久的,相信我的水平吧。”

  “要記得給我做甜點噢!”

  “是,是。”

  秋谷的手機突然響起提示音。

  他給琴酒設置了特別的鈴聲,一聽就知道是留在北海道的琴酒發來了信息。甚至在他的腦子處理出“琴酒”這個信息之前,他的心裏就已經條件反射地瀰漫上了幽怨的情緒。

  他嘆了口氣,踩下剎車。

  九十九清祐疑惑地看過來,他解釋說:“是琴酒的信息,讓我先停下來看一下。”

  “噢!是遵守交通規則的秋谷乖乖。”

  “這又是什麼奇怪的稱呼。”秋谷說,“我只是擔心我看完琴酒的信息之後,會忍不住猛踩油門去撞卡車罷了。”

  因爲每次,琴酒的消息都很讓人抓狂啊。

  他邊說着,邊點開郵件。

  郵件是一如既往的簡潔,沒有開頭也沒有結尾,連署名也沒有,只有兩行字:

  “萩原研二重傷,在米花綜合醫院。”

  竟然是萩原警官的消息嗎……琴酒把這個信息告訴他,肯定是想讓他把萩原研二住院的事告訴九十九清祐。這樣一來,九十九清祐肯定就無瑕再顧及諸伏景光回米花町之後要經歷的考覈了,這或許說明了諸伏景光的考覈不是普通的考覈。

  但是……要告訴九十九大人嗎?

  雖然九十九大人稱呼他們爲“朋友”,但萩原研二畢竟是警察,和他們交好的話,九十九大人說不定會因此陷入兩難的境地,也許還會被組織問責,對他們雙方來說,保持距離都是更好的選擇。況且……

  和諸伏景光一起坐在後座的九十九清祐正在給諸伏景光介紹十八號研究所裏的人,從“和綠川先生一樣很溫柔的宮野小姐”、“看起來笨笨的但是意外地聰明的早見先生”說到了“嗓門很大罵人的時候很喜歡用比喻句的堀山”,說着說着就突然意識到秋谷已經半天沒有動靜了,回過頭,就發現他正盯着已經熄滅了的手機屏幕發呆。

  “怎麼了嘛,秋谷先生。”九十九清祐趴在駕駛座的椅背上,湊到秋谷旁邊。

  秋谷這纔回過神來。猶豫了會兒後,他說:“沒什麼,只是想到叛逆的魯o修的第六集馬上要放送了,在回憶第五集的劇情罷了。”

  雖然他看起來可不像是“沒什麼”,但九十九清祐盯了他一會兒後,貼心地沒有再問。

  只是秋谷一直在思索這事,直到在機場候機了,他才下定決心。

  到米花的時候就把這件事告訴九十九大人吧。他想到。如果九十九大人在事後知道了這件事的話,會不高興的吧?況且能被琴酒稱爲重傷,萩原警官的情況應該很不妙,說不定已經重傷到了這是最後一面的程度了。

  九十九清祐察覺到了秋谷的情緒轉變,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

  人類的情緒果然是不符合邏輯的嘛。下次一定要和松田警官說這件事。

  “總覺得你的腦子裏在說我的壞話。”秋谷面無表情。

  “沒有呀。”九十九清祐眨巴眨巴眼睛。“肯定是綠川先生在說你壞話。”

  “綠川君纔沒有九十九大人那麼幼稚。”

  “秋谷先生肯定在腦子裏說我壞話,秋谷先生好幼稚。”

  唯一成熟的大人諸伏景光說:“不要比了,只是幼稚一號和幼稚二號的區別而已。”

  “虧我剛剛還在替你說話呢,綠川君。”

  “綠川先生是幼稚三號!”九十九清祐宣佈。

  ——

  飛機飛了一個半小時,在米花町落地。早上沒有睡到自然醒的九十九清祐一上飛機就開始補覺,下飛機時才醒來。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突然說道:“秋谷先生要說什麼快點說啦,不然我就要回去了噢。”

  “啊,”秋谷頓了頓,“確實有一件事。”

  其實在路上時九十九清祐就有所猜測了。由琴酒告訴秋谷的、關於九十九清祐的事,肯定不會是什麼好消息。

  “是萩原警官。”秋谷說,“九十九大人要去看看他嗎,在米花綜合醫院。”

  諸伏景光愣了愣,九十九清祐也愣了愣,伸完懶腰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誒,萩原警官?”

  秋谷點了點頭,“萩原警官似乎是受了挺嚴重的傷,不過放心吧,沒有生命危險。”他把手機遞給九十九清祐。手機上的瀏覽器打開了一則最近發佈的新聞,說的是米花町最近的一起爆炸事件。

  “惡性爆炸事件!警視廳新星人氣警官生命垂危!”

  引人注目的標題這麼寫着。

  這是秋谷特地挑的比較活潑的新聞,他擔心那些帶有煽動性的言論會讓九十九清祐的心情雪上加霜。

  不過他還是小看九十九清祐了。

  “萩原警官是‘警視廳新星人氣警官’誒!好厲害!”

  意料之外地,看過新聞之後的九十九清祐沒有擔憂也沒有焦急,反而這麼感嘆道。

  “誒?”已經準備好安慰的話了的秋谷茫然了一瞬。

  “怎麼這副表情嘛。”

  “因爲…我還以爲我需要面對一個急得掉眼淚的九十九大人呢。”

  “纔不會呢!”九十九清祐叉腰,“掉眼淚也沒有用嘛,我纔不會做這麼沒意義的事情呢。”

  正在心裏暗自爲友人焦急的諸伏景光感覺自己像是被說教了一通一般,反而是看起來還沒長大的九十九清祐比自己更看得通透,真是丟臉啊。

  深吸了口氣,把複雜的情緒壓在心底。諸伏景光問:“那麼接下來要去米花綜合醫院嗎?”

  “那當然啦。”九十九清祐說,“綠川君要一起去嗎?”

  諸伏景光點頭說“好”,但想了兩秒,他又改口:“不,還是算了吧。”他的身份並不適合出現在萩原和松田面前,明明早就做好了和過去一刀兩斷的準備,怎麼又在這個時候猶豫上了。“我和那位萩原也不認識,現在也不是交朋友的時候,還是算了吧。我還是去準備一下即將到來的考覈好了,這樣九十九君解決掉萩原那邊的事之後,就能喫到我做的甜品了噢。”

  九十九清祐擡起頭盯住他,在他清亮的眼神下,諸伏景光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

  “那我和九十九大人先打車去醫院,綠川君你有事再聯繫我們。”秋谷打斷他們的對視。“琴酒大人爲難你的話你也不要勉強,九十九大人雖然不太靠譜,但在嚴肅的事情上還是有幾分話語權的。”

  “嗯嗯,拯救綠川川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噢!”

  “啊,我會盡量不麻煩九十九君的。”

  雖然九十九君看得很開,但實際還是有被萩原重傷的消息影響到吧。如果是在平時,他肯定會因爲秋谷說他“不太靠譜”而要找秋谷理論了。

  諸伏景光揉了揉九十九清祐的頭髮。

  看來萩和松田確實是被九十九清祐當做朋友看待的。

  他悄悄地在心裏和九十九清祐道了一聲拜託了。

  ——

  在出租車上,九十九清祐一直在看着窗外疾馳的車子和來往匆匆的行人。他的情緒有些低迷,秋谷也察覺到了。擔憂是有的,但是現在的秋谷已經想明白了,九十九清祐其實並不是需要他事事爲之考慮,其實可以放心地把選擇權交到他手上。他的內心彈性可是比他們都強。

  從機場到醫院的路只需要十五分鐘,收到了秋谷郵件的松田陣平在門口等着他們。

  “啊,好久不見了,松田警官。”九十九清祐衝他揮手打招呼。

  “其實也沒幾天吧。”松田陣平懶洋洋地說着,把嘴裏的煙丟進便攜式菸灰缸裏。

  九十九清祐捂着鼻子。“好嗆人的煙味。”

  “松田警官這是抽了多少支菸啊。”

  “抱歉抱歉。醫院裏不允許抽菸,好不容易出來吹吹風,不小心就過頭了。”松田陣平沒什麼誠意地道歉,揮手打散了縈繞在他身側的煙霧。“先進去再說吧,我帶起你們去看看萩。”

  新聞裏只說了萩原研二在拆除炸丨彈時,炸彈犯用遠程遙控器引爆了炸丨彈,致使來不及逃開的萩原研二直面了威力不小的爆炸,身受重傷。但現場具體情況如何、萩原研二的傷究竟有多重這些問題新聞裏都不會提到。

  但是看松田陣平的模樣,“生命垂危”這個標題或許不是誇大其詞。

  “松田警官的黑眼圈都要掛到下巴上去了。”秋谷說。

  松田陣平打了個哈欠。“怎麼可能睡得着啊。”

  “辛苦了。”

  “還好,只是辛苦而已。”他淡淡道。

  如果不是因爲他們恰好認識了九十九清祐,九十九清祐又恰好在不久前做出了輕便的防護服,並且萩又恰好因爲對新式防護服很有熱情的緣故一直好好穿着。如果不是這樣,現在秋谷就該跟他說“節哀”而不是“辛苦”了。

  九十九清祐在去病房的路上一直向着旁邊望去,秋谷問他在看什麼,他回答說:“我記得以前那邊是有一個療養溫泉的誒,隔着好遠就能聞到硫磺的味道。現在竟然什麼都沒有聞到。”

  松田陣平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啊,那個溫泉好早之前就已經廢棄了。”

  “誒——明明別的地方都還和以前一樣,但是溫泉已經沒有了嗎”九十九清祐嘀咕。

  “本來就不是很實用的設置吧,醫院人流量大了之後,這種非必需的東西就很難再維持運作了。”

  九十九清祐有些可惜。“我還挺喜歡那裏的說。”

  難得見他有對日本哪個地方熟悉。松田陣平側過頭看了他一眼。不過也是,雖然這八年他一直呆在意大利,但從搜查一課的調查結果來看,九十九清祐在八歲之前還是生活在日本的。

  只是所有關於他的檔案都丟失了,只有在他就讀的小學中還留着一些不太要緊的資料,證明他曾在日本生活過。

  繞過幾棟建築之後就是重症監護室所在的大樓,進出的都是一些和松田陣平一樣臉上寫滿了疲憊的人,看見九十九清祐他們也只是麻木地移開目光,什麼反應也沒有。

  這裏的氣氛很壓抑,空氣中好像到處都充斥着哀嘆。

  “九十九大人?”

  秋谷見九十九清祐一直立在門口,仰着頭不知道在看哪扇窗戶看得入了神,提醒了他一句。但九十九清祐依舊是難得一見的怔愣模樣。

  “九十九大人?”

  “啊,”九十九清祐慢吞吞地收回目光。“這棟樓真高啊。”

  秋谷稍微數了數,“還好吧,只有十多層而已,不算很高了。”

  “走了,不要擋在門口。”松田陣平催促他們。

  在走進大樓裏之前,松田陣平順着九十九清祐之前視線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見一排排一列列幾乎一模一樣的窗戶,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他剛纔在看什麼?

  把疑惑埋在心底,松田陣平帶着他們坐上了電梯。

  “萩原警官現在怎麼樣了?”在電梯緩緩上升時,秋谷問道。

  “說好也不好,說差也不差。”松田陣平平靜地回答道,“比較嚴重的是他被氣流掀飛了,頭部撞在了牆上,導致腦內有一塊淤血壓迫了神經,所以一直沒有醒過來。並且因爲撞擊,手臂和肋骨都骨折了,內臟也有破損。”

  他說得輕描淡寫,秋谷卻抽了口氣。

  “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松田陣平說,“沒有撞斷頸椎、沒有截肢、沒有燒傷,只是在icu裏躺上一段時間而已,都已經算得上是值得慶祝的事了。”

  秋谷乾笑了兩聲,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幸好這時候已經到樓層了,電梯“叮”一聲停了下來。

  “反正,我相信他肯定會醒過來的。”走出電梯前,松田陣平說。“所以你小子也稍微精神一點,現在這副模樣是在給萩原送喪嗎?”他的手罩在九十九清祐的頭上使勁揉了揉。

  九十九清祐看起來和平時沒太大不同,但松田陣平就是感覺到了他情緒上的不對。

  是在擔心萩嗎?但好像又沒那麼簡單。

  九十九清祐撇嘴:“我只是不太喜歡醫院而已嘛。”

  應該不止“不喜歡”那麼簡單吧。雖然不知道九十九清祐在日本的那八年發生了什麼,但光從他沒有父母親屬、身處犯罪組織中的結局來看,肯定不會是什麼愉快的經歷。他的父母也許是因爲意外事故而去世的,而醫院又勾起了他的回憶。

  松田陣平又揉了揉他的頭髮,沒說什麼。

  萩原研二被隔離在重症監護室中,不能進去探視,只能透過玻璃在外面看他幾眼,像是在觀賞什麼一樣,讓人覺得很彆扭。

  但是三個人都一直沉默着,只能聽見病房裏儀器運作的聲音。

  “當警察真是危險啊。”秋谷打破了奇怪的氛圍。“特別是和炸彈打交道的你們爆丨裂丨物處理班,更是危險中的危險。能做這一行的萩原君和松田君,我相當敬佩。”

  “要說危險,只要和違法的事有所關聯,就不可能安全。”松田陣平意有所指,暗示兩位身份特殊的組織成員。

  秋谷嘆了口氣。“說的也是。”

  然後氣氛又沉默了下來。

  他看了看松田陣平,又看了看九十九清祐,猶豫了會兒後,說:“我到那邊去…上個廁所。”

  松田陣平愣了一下,立刻明白過來,也看了一眼九十九清祐。

  九十九清祐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病牀上的萩原研二,好像在發呆,發呆到了連眼睛都忘記眨了。

  秋谷離開了,松田陣平就走到九十九清祐身邊。“你在想什麼?”他問。

  九十九清祐把視線從病房內熟悉的場景中移開,低下頭,眨了眨眼,含糊地回答:“沒什麼。”

  “你這可不像沒什麼的樣子啊。”

  “唔……”

  “萩會沒事的。他要是知道你這麼擔心,會愧疚死的吧。他可是興致勃勃地拍了好多照片想給你看。等他醒來,讓他去跟你嘮叨吧。他之前每天都在我耳邊唸叨要讓你見識一下你做的新式防護服的成品,我已經煩得要命了。”

  “可是,上一次跟我說‘會醒過來’的人,已經再也醒不過來了。”

  “啊……”

  “都是安慰我的話,我纔不會被你們騙呢,九十九大人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九十九清祐話中聽不出語氣。

  松田陣平猝不及防地摁着九十九清祐的頭,把他按在自己懷裏。九十九清祐的耳朵就貼在他胸口,聽見他的聲音嗡嗡傳來:“雖然不知道你所說的醒不過來的人是誰,但那都是概率事件,如果我們對萩原抱有期望的話,他說不定也會感受到的。”

  “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好久。護士姐姐每次都和我說‘再等一等’,可是我真的等了很久很久了。”他抓住松田陣平的衣角。“松田警官也等了很久很久了吧?萩原警官感受不到的。”

  “就算萩感受不到,但是你會感受到吧?”

  “什麼?”

  “和你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總之,”松田陣平緊緊地攬住九十九清祐的肩膀,九十九清祐覺得自己像是被包裹住了,周圍不再是令人不安的輕飄飄的空氣,而是屬於松田陣平的溫度,令人想要喟嘆。“總之,如果不高興的話,就和我撒嬌吧。這是還是小朋友的九十九的特權。”

  “纔沒有呢。”九十九清祐嘴硬地嘟囔,但卻伸手圍住了松田陣平的腰。“就抱一下下噢。”

  “你這傢伙……”

  “松田警官纔是,下次這種事也是要發郵件告訴我的嘛。”

  “啊,會的。只是不想你擔心罷了。”

  不遠處,說是去上廁所了的秋谷舒了口氣。

  ——

  探望完後,秋谷和九十九清祐告別了松田陣平,準備先回住所去。

  “剛纔秋谷先生怎麼突然就不見了嘛。”九十九清祐問。

  “人有三急嘛。”

  九十九清祐不高興地撅起嘴。“秋谷先生又糊弄我。”

  “啊。”秋谷頓了頓,輕聲說:“因爲感覺,那是你們三個人之間的事。啊,到一樓了,我們快點出去吧。”秋谷有些倉促地往電梯外走。

  “秋谷先生。”九十九清祐拉住他的衣角,認真地看着他說:“秋谷先生,也是很重要的人,也是我的百分百朋友噢。”

  “……嗯。”

  他也算得上是朋友嗎?

  ——

  在有節奏感的“滴”聲中,松田陣平平靜地看着病牀上的萩原研二。

  他就算昏迷了整整三天也只像是普通地睡着了一樣,被護士打理得很清爽,看起來甚至比好幾天沒好好睡覺了的松田陣平都要健氣。

  只除了他緊閉着的雙眼。

  松田陣平的拳頭輕輕敲在玻璃上,好像能透過玻璃錘在病牀上那人的肩膀上一樣。

  “給我快點醒過來啊,研二。快點醒過來,告訴九十九那個笨蛋——人類可是世界上最堅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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