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但是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有一種奇怪的力量在支撐着他,完成了一次又一次機械性的拋接動作。
在這個拋接持續了不知多久,久到徐子言幾乎麻木的時候,他才終於想起來,這個神奇的力量,名叫“求生欲”。
男孩兒的頭顱在他自己身體的不斷動作中,一次又一次的從空中劃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線。他說過這個“球”不能掉在地上,所以徐子言也只能不管他拋出的角度有多刁鑽,都快速的跑到落地點,將腦袋抱入自己懷裏。
胸前的一片已經被男孩兒的鮮血浸染的一片深紅。
他確實想過,將頭抱在手裏,就不往外拋了。但是每當他開始這麼想,那男孩兒的腦袋就會在他懷裏扯着他難聽的聲音大聲的呼喚——
“快丟出去,快把我丟出去啊!”
這個遊戲就這樣在男孩兒的指揮下不停的進行。
徐子言也從一開始的恐懼,終於走向了最後的麻木。
不管是生理還是心裏。
甚至到了這時,他已經說不出來,那顆不斷落在他手上的血淋淋的頭顱,在他眼裏,到底是頭,還是僅僅只剩是的男孩兒口中的“球”了。
四十分鐘的時間其實過的很快。
在徹底放空之後,幾乎是轉眼,牆上的掛鐘就已經敲響了時間。
此時男孩兒的頭顱恰好落在了徐子言的懷裏。
徐子言看了一眼“咕咕”叫響的鐘表,然後低頭對向懷裏的腦袋。開口是和進門是完全不一樣的沉穩,他說:“四十分鐘的時間到了,咱們的遊戲結束了。”
“不行,還沒有結束!”
和他預料的一樣,男孩兒果然不高興的嚷嚷了起來。
徐子言倒是無所謂他的叫喚,直接將腦袋朝他的身體方向丟了過去,就擡腿朝着桌上那個蛋糕走了過去。
身後男孩兒的尖叫聲不斷響起。
徐子言大腦之中一片空白,眼裏只剩下了這個看起來還挺好喫的蛋糕。
“你不能就這樣離開這裏,我不會讓你走的!”
男孩兒不停的朝他喊着。
徐子言端上蛋糕,轉身朝門口走去。
但是他沒想到,在他轉身的瞬間,身後傳來腳步聲。
那個一直只用腦袋接近他的男孩兒,那個抱着腦袋的身體,正在用它能做到的最快速度,朝徐子言跑過來。
他速度太快,房間又實在太小。
徐子言回頭已經來不及躲避。
男孩兒的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下一秒,原本以爲自己因爲大意要了結在這兒的徐子言完全沒事兒,反而是那個男孩兒,像是摸到了什麼燙手的東西一般,尖叫着就把碰到他的那隻手縮了回去。
徐子言再看過去的時候,他正在瘋狂的甩着那隻觸碰過徐子言的手,連腦袋都被扔到了地上。
徐子言瞳孔一縮,眼睛瞪大。
他這纔想起來,自己衣服裏面可是“穿”了一件道符的。
男孩兒顯然是不敢再接近了,徐子言也抓緊時間往門口逃去,總算是平平安安的端着蛋糕從房間裏跑了出來。
然而出來之後,他看到的卻是那個最開始在樓梯口挑釁他的大漢的屍體。就和之前的那個女孩兒一樣,他的腦袋不知道去了哪裏。
徐子言皺了皺眉,想從他身邊繞開。
沒想到的是,在他挪動的瞬間,大漢的屍體突然伸出一隻手,狠狠地扣住了他的腳腕兒。
徐子言目光一沉。
原本尚還有些木然的眼中重新恢復了些許神采,只是這種神采和他以前的完全不同。
是冷漠。
更多的,是狂躁。
……
就在此時,在距離他不遠的二樓角落,那個屬於他和嶽闕的小房間裏。死神已經褪去了自己的黑衣,也摘了臉上的面具。雙眼中的熒黃並未散開,他就這樣盯着門外,一手摸在自己的下巴上,緩緩的勾起了嘴角。
“其實我的小兔子咬起人來,還是挺疼的,你說對吧?”
他開口問道。
烏鴉在房間正中盤旋,聽到他的問題,它收了翅膀,在桌子上站了下來。它說:“你還是太寵着他了。”
“有嗎?”嶽闕笑道。
烏鴉直白指出:“你完全可以換一個房間,讓你們的道具改變一下。至少可以讓他直接拿着刀去和鬼魂廝殺,那樣他會墮落的更快的。”
“可我不想讓他墮落,”嶽闕說着,眼中的色澤倒是更深了不少,“他就這樣也挺好的。就算一直都是這樣,也挺好的。”
烏鴉沉默。
半晌他拍了拍翅膀,又重新飛了起來。
似乎是在用行動告訴嶽闕。
我信你有鬼。
嶽闕毫不在意的哈哈笑了兩聲,然後站起身來,隱去了眼中最後的熒黃,他活動了一下身子,開口笑道:“來吧。”
烏鴉盤旋兩圈。
然後對着他的眼睛,直直俯衝下去……
當徐子言端着蛋糕進門兒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嶽闕被一隻燃燒着冰藍色火焰的烏鴉追的滿屋跑的樣子。
他嚇了一跳。
腦中名爲理智的弦,在這一刻斷裂了徹底。
也不管手裏還端着蛋糕,直接發出了一聲短促的怒吼,伸手就將拿在手中的牀單對着烏鴉的方向狠狠揮的過去。-->>烏鴉似乎很怕這東西,拍打着翅膀又繞了兩圈兒,就嚇得離開了房間。
徐子言趕忙衝到嶽闕身邊扶他起來。
房間裏的東西已經東倒西歪的散亂了一地,證明在他離開之後,這裏肯定進行了一場惡戰。
嶽闕的衣服已經可以用破布來形容了,身上有傷,臉上也有傷,還有一道正好就落在了眼皮上面。徐子言緊張的手抖,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顫抖着去摸他的臉頰,然後用手指往他的眼皮上輕輕觸了一下。
“你別這麼緊張,只是皮外傷而已,”嶽闕笑得有些勉強。他說,“而且你看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只是衣服被撕爛了而已,遊戲結束之後,有的是可以換的。”
徐子言知道他這句話沒有騙人。可開口,卻忍不住還是帶上了哭腔:“可是……”
“先別說別的,”嶽闕擡手輕輕撫摸了一下他的臉頰,“把飯吃了,不然咱們一會兒都得死。”
徐子言立刻驚覺。
趕忙將蛋糕端了過來。
兩人也不管現在手乾不乾淨,嶽闕直接抓起蛋糕吃了一口,剛嚼了兩下,徐子言就也跟着在他咬過的旁邊啃了一塊。
嶽闕立刻就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你也沒喫?”
徐子言囫圇的將口中食物吞嚥下去,然後點頭:“我得回來和你一起。”
嶽闕愣了愣。
隨即他笑了:“你就這麼愛我?”
徐子言沒有回答。
只是坐在他身邊,手裏抓着那個畫了符咒的牀單,腦袋埋在了自己的膝蓋上。過了一會兒,竟然顫抖着肩膀,就這麼直接哭了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
只是這一瞬間,就好像身上肩負的所有擔子終於能放下來了,一種強烈的疲勞感涌上心頭,就突然想像個孩子一樣,在一個能讓他安心的地方,好好的發泄一場。
然後他所期待的那個、能讓他安心、讓他依靠的地方就出現了。
嶽闕伸出雙手,緊緊的將他抱在了懷裏。
然後他清楚地聽到,那個低沉又有磁性、在無數次午夜夢迴時迴盪在他耳邊的聲音響了起來,他說:“乖,我在。”
他在。
徐子言聽着,卻控制不住,哭的更厲害了。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
直到提示音再一次在腦海中炸裂,他才總算是停了下來,呆呆的看向房頂。
“今天的晚餐時間已經結束,還有十分鐘進入就寢時間。就寢需要兩人一間,請沒有找到同伴的玩家抓緊時間。”
“你看,咱們省了好大一件事兒呢,”嶽闕看他停止了哭聲,就拍着他的肩膀,笑着開了個玩笑。
徐子言扭頭看他。
半晌,才呆呆的點了點頭。
“能跟我說說,你出去之後遇到了什麼嗎?”
嶽闕試探的開口。
徐子言又點了點頭。
然後沉默了幾秒,才緩緩地將他在那個房間裏玩兒拋接球的事情說了一遍。
“其實一開始,我想過要用那個牀單攻擊的,”徐子言說,“但是我害怕攻擊的力度不夠,萬一打不死他還激怒了他,我就肯定完蛋了。”
“你想的不錯,這東西的攻擊力度確實不夠。”嶽闕點頭,“畢竟如果夠的話,他最後也不會是僅僅被彈開的。”
徐子言點頭:“不過有些奇怪,最後他被彈開了,爲什麼沒有繼續追過來?”
“因爲這個遊戲是很公平的,”嶽闕說,“你們已經制定了規則,不讓你出門,本來就是他自己違反了規則,他再追,他就該受懲罰了。”
徐子言“哦”了一聲。
又是一陣的沉默。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伸手過去,從口袋裏拿出來一把短刀遞放在了嶽闕手上。
“牀單,或者這個,你也留一個保命吧,”徐子言說,“這是我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從一個玩家身邊撿到的。他也變成了幽靈,然後抓住了我的腳踝。我把牀單掏出來攻擊他只能把他擋開,我見他用過這把刀,刀當時就在他旁邊。所以我就把它撿起來,然後把那個鬼魂斬了。”
“你做的很對。”嶽闕說,“這本來就是個你死我活的遊戲。”
徐子言再次點頭。
嶽闕則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臉上又掛起了那種輕佻的微笑,他說:“那現在事情解決了,我也活下來了。言言,你是不是該……兌現你的承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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