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岑豐從樓梯上走下來,看了一眼抱着籠子進來的岑理,囑咐了一句:“記得去洗個手。”
岑理揚了揚眉毛,道:“知道了!”說完回頭伸手想拉原望,被原望眼疾手快地躲開,只有手指輕輕擦過衣袖的邊邊。
岑理短暫地愣了一下,看向原望。原望略顯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嘴脣。岑理又回過頭,帶頭往洗手間走去。
兩人洗完手,一起坐在餐桌上。
餐桌上擺了四五道菜,一碗湯。岑家的餐桌習慣是儘量不留剩菜剩飯,晚餐時偶爾會出現中午遺留下來的菜,但是第一天的菜不會留到第二天。楊姨在岑家幹了許多年了,對於每頓的飯菜需要把握多少飯菜早已心中有數,就算現在多了一個原望,也能基本做到完美把握。
岑理第一個動了筷子。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下午下來是時候該餓了。儘管方纔還吃了小點心,但是小點心個頭不大,並不能當做用來飽腹的東西,畢竟點心的存在可不是爲了耽誤正餐。
原望便也拿起了筷子。擺在它面前的是一道萵苣,原望很喜歡,夾了好幾次。
“你怎麼只吃一道菜啊?”岑理嚥下一口飯問道。
原望筷子在空中躊躇了一下,轉去了另一個方向,加了一塊肉。
“沒有”他小聲回道。
“不合胃口嗎?”岑豐也開口問道,給原望夾了一塊梅乾菜扣肉。“小望喜歡喫些什麼?我去同楊姨說,下次讓她多買點。”
“我都行的,叔叔。”原望擡頭應道,“我不挑食的。”
“這麼乖啊。”岑豐笑着誇了他一句,眼神落在岑理身上,道:“不像你小理哥哥,可挑食了呢,這也不喫,那也不喫的。”
岑理頓時不服氣地回道:“哪有!”
“哪有?那我明天讓楊姨去買芹菜回來,我們喫一天芹菜怎麼樣?”岑豐故作驚訝地道。
岑理皺起眉頭,“哼”了一聲,垂下頭不說話了。
原望低頭看向自己的碗,岑豐夾給他的是塊肥瘦相間的肉,但是他從來不喫肥肉。停頓一瞬,原望面無表情地夾起方纔岑豐夾給他的肉放進嘴裏,又扒拉了幾口飯,沒嚼幾下就強迫自己嚥了下去。
有點噎。原望盛了一碗湯,小口小口地快速喝着,總算把那些東西都嚥了下去。
他繼續喫飯,沒敢再一直專注面前的萵苣。
飯後,岑豐去書房給他們作業簽了名。他邊簽名邊道:“小理等會兒要乾點什麼?”
岑理有些疑惑,心道他爸之前可很少過問他要幹什麼的,但還是回道:“玩會兒電腦吧。”
岑豐擡頭看了他一眼,“下午還沒玩夠?你注意點自己的眼睛,可別玩太久了。”
“知道了。”岑理有些敷衍地應道。
岑豐簽完了岑理的作業,順手合上放到一邊,把原望的拿了過來,眼神比方纔柔和了不少。
“小望等會兒想幹什麼?要不要和哥哥玩會兒?還是下樓和叔叔去看會兒電視?”
原望想了想,道:“我,跟哥哥在書房吧。”
“行吧。”岑豐點了點頭,眼神又落在岑理身上,“小理帶帶弟弟啊,不要光顧着自己一個人玩。”
“知道了。”岑理看了一眼原望,連連點頭道。
“行吧。那我就先走了。”岑豐合上書本,蓋上筆帽,“有什麼事情可以來我的書房找我。小望知道在哪裏把,就在叔叔臥室隔壁哦。”
原望點了點頭,乖巧道:“知道了,叔叔。”
岑豐對他笑了笑,起身出去了,還輕輕合上了門。
岑理和原望對視了一眼。原望先一步垂下眼,默默把桌上岑豐簽完字的作業整理好放進書包。岑理便也把自己的本子隨便理了理放好了。
岑理走到電腦桌前,按下開機鍵,回頭看原望。原望還站在原來的位置上,瞧見岑理的眼神便動了動腳尖,猶豫着走出了一小步。
“要不你先自己隨便玩會兒吧。”岑理微微擰起眉,心裏莫名有些心虛,“我和同學約好了時間一起玩遊戲的,等會兒再帶你玩行嗎?”
原望兩隻手抓着桌角,聞言默默把腳尖又退了回去,點了點頭,道:“好的。”
電腦已經開機了。岑理看了眼時間,又看了眼仍然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原望,想了想還是從旁邊搬了把椅子放到自己旁邊。他把手臂架在椅背上,微微歪頭對原望道:“要不,過來看哥哥打遊戲?”
原望眨了眨眼睛,手指輕輕蜷縮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好。”
“來吧。”岑理便對他笑了笑,勾勾手指道。
原望便過來在他身邊略有些拘謹地坐下了,雙手乖巧地放在膝蓋上。
岑理打開遊戲界面,起身從旁邊櫃子裏掏出一包零食,撕開包裝遞給原望。
遊戲音效從音響裏傳來。岑理順手從原望手裏拿了一片薯片,抽了張紙巾擦擦手,便開始打起遊戲來。
原望一開始有些迷茫,很快就被畫面吸引了。大概很少會有男孩子抵抗得了機械的魅力,原望從一開始的緊張,很快變成了另一種緊張,連薯片都忘了喫。
岑理終於打完和朋友約定的幾局遊戲時,時間已經過去一兩個小時了。他轉了轉手腕,轉頭看向原望。
薯片袋子乖乖地在原望腿上放着,他一手捏着袋子,一手揉着自己眼睛。
見岑理回頭看來,原望頓時收斂了晃盪的雙腿。
“怎麼了?眼睛不舒服嗎?”岑理探過頭來問道。
“剛剛有點癢。”原望放下手,被揉過的那隻眼睛視線有些模糊起來。他用力眨了眨眼睛,視線又重新慢慢清晰起來。
岑理看向他微微泛紅的眼周,道:“昨天不是說了嗎,不要用手去弄。眼睛是很脆弱的。”
這次倒是沒有掉下睫毛。岑理心想,又覺得小孩子就是嬌氣,怎麼每次看一會兒電腦眼睛就要不舒服。
他瞄了一眼薯片袋子,伸手過去掏了一把,“還有嗎?怎麼還沒喫完?”
原望默默把袋子往岑理的方向傾了傾,沒回答。
岑理吃了一會兒,把遊戲界面關掉,打開了“5299”小遊戲,道:“嗯,玩點什麼呢?”
界面一下子由機械變爲卡通。
原望沉默着沒說話,心道其實也不用這麼照顧他。他有些留戀地回想了一下方纔的遊戲界面,默默擦了擦手,和岑理一起玩起了樹林冰火人。
原望一開始有點心不在焉,很快專注起來,略有些手忙腳亂地操作着鍵盤。
岑理玩冰火人也玩得相當起勁,完全忘記了從前自己說這些小遊戲幼稚的模樣。
岑理一開始還想着這小孩怪嬌氣的,生怕他眼睛不舒服,帶着打幾關就好了,沒想到自己倒是上頭了,一下子又忘了時間,岑豐在外面敲門時他纔回過神來,分神瞟了一下時間,發現他打冰火人打了都快一個小時了。
“知道了知道了!”岑理提高了音量回應門外提醒的岑豐,手上一個不小心,小人就掉進池子裏死了。
“就差一點了!”岑理有些懊惱地道,伸手抓了抓額發。這一關他們已經打了兩次了,前幾次都是原望不小心死了,這一關他們好不容易走到最後一個池子了,岑理本以爲這關可以穩穩地過了,沒想到在最後關頭是自己出了差錯。那個詞怎麼說來着?對了!功敗垂成!
“都怪爸爸突然敲門,我才失手的!”岑理開始蠻不講理地推卸責任。他轉頭看了一眼正睜着一雙大眼睛看向他的原望,挺起胸保證道:“沒關係!下次我們肯定可以一次性過這關的!”
原望便微微抿起嘴笑了一下,點點頭道:“嗯!”
電腦的光倒映在原望漆黑瞳孔裏,亮晶晶的。這幾天原望臉頰上長了些肉,笑起來倒是比從前可愛多了。岑理這麼想着時,忽然有些驚訝地發現原望抿嘴笑時嘴角有一個淺淺的小坑。
是酒窩誒!
這個地方的,應該叫梨渦吧。岑理有些好奇又驚喜地湊近,伸出手指想戳一下,被原望輕輕躲開了。
原望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岑理賊心不死,手指仍停留在空中,語氣帶了點理直氣壯的討好道:“你嘴角好像有個酒窩誒,能不能讓我戳一下?”
原望聞言,下意識地抿了抿嘴,那消失了的梨渦頓時又現出隱隱的痕跡來。
“行嗎?我就戳一下。”岑理看得心癢,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可以的。”原望點了點頭,維持着微笑的表情,把梨渦擠出最完美的模樣。
岑理說到做到,說戳一下就戳一下,沒有戳第二下。那梨渦長得小巧可愛,指腹輕輕摸上去就能感受到淺淺凹進去的一個小坑,手上再用力一點,便陷入了那軟軟的小窩裏。
岑理下意識秉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戳完,收回手才呼出一口氣,神情滿足地道:“啊,酒窩真有趣呀!我也想有酒窩!”
他小時候第一次知道有酒窩的存在是在小學一年級。那是上學第一天。他的同桌是個梳着雙馬尾的女生。上學剛半天,她就不知道因爲什麼哭了鼻子。岑理被她的哭聲吵得煩了,轉頭要問她發生什麼事情了的時候發現她有一個酒窩。
“你臉上有一個坑。”岑理當時說。女生哭聲頓時停頓了一下,注意到岑理在說哪裏之後才抽噎着說那是酒窩。
“我媽媽說長着酒窩的都是美女。”女生顯然也很喜歡自己的酒窩,邊抽噎着還邊和岑理普及知識。
岑理敷衍地點了點頭,禮貌詢問自己能否戳一下,然後戳了不知道幾下,手上沒注意勁兒,把人家小姑娘戳得有點疼了,剛止住的眼淚又嘩啦啦下來了。
後來小姑娘沒過多久就轉學了,那以後他再也沒見到過別人有酒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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