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怎麼了?”原望一邊在玄關換鞋一邊問道,旺財從沙發邊搖着尾巴走過來迎接他。
“你去哪兒了?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岑理不開心地道,“我看差不多到飯點了去書房想叫你一起喫飯,沒想到你根本不在家。”
“我跟楊姨說過了。”原望淡淡道,避開了岑理的眼神。他環視了一週,沒找到可以放氣球的地方,於是找了個櫃子,在把手上打了個結。氣球晃晃悠悠地在客廳裏搖擺着。
“那爲什麼不跟我說啊?”岑理用腳尖踢了踢氣球線,把它弄得歪來歪去的。“你幹嘛偷偷揹着我出去啊?是不是有什麼小祕密了?還有這個是哪來的啊?你買的嗎?”
岑理有些納悶地起身,十分好奇地用手撥弄了一下氣球。這一點都不像原望會主動買的東西。
“沒必要說,只是出去走走。”原望不欲多說,草草敷衍道。
岑理直起身,不滿地看向他,還想再說什麼,被岑豐先一步打斷了。
“小理你這麼刨根問底幹嘛?小望都這麼大了,幹什麼都得跟你報備一下是吧?再說了,他出去已經跟楊姨說過了,身上又帶着手機,又不會找不到人。”岑豐摸了摸熱情迎接每一個人的旺財,輕笑一聲道:“管得有點多了啊。”
“這怎麼叫管得多了啊?”岑理不認同地道,“那他跟我說了,我就可以跟他一起出去了呀。又安全又熱鬧,多好。”
“那萬一人家想自己一個人呆着呢?”岑豐拉開餐桌邊的椅子坐下。“你難道沒有這種時候嗎?”
“沒有啊。”岑理道。“我這人很隨和的。”
“這和隨和沒什麼關係。人有時候確實是需要一些獨處的時間的,尤其是在有煩惱或者有心事的時候。”岑豐道。
“你有心事?”岑理頓時又是驚訝又是擔心地轉頭看向原望,非常直接地問道。
“我沒有。”原望否認道,“就是想出去走走。”
“有什麼煩惱不能和我說呢?”岑理拍了拍原望的肩膀,“我很會解決問題的。”
原望垂下眼不看他。這句話的真假暫且不論,主要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岑理自己就是那個問題。
“所以那個氣球是從哪兒來的?總不會是你自己買的吧?看起來不像是你會做的事。”
“在外面遇到了一個同學,他送給我的。”原望答道。
“哪個同學啊?送你這麼幼稚的氣球。”岑理瞄了一眼,旺財正用爪子不斷撥弄着氣球的線,時不時直起身子,看起來很想撲上去。“怎麼這貓還穿得這麼花哨啊?”
“因爲這是它的戰袍。你不認識它?”
“不認識。”
“那可能是有代溝了吧。”
岑理一時無話。
“你幹嘛這樣說……”好一會兒,他纔有點委屈地小聲抱怨道。爲什麼感覺原望今天這麼不對勁呢?岑理想。剛剛一個人出去也就算了,回來還一副特別冷漠的樣子,說話也讓他覺得有點不太舒服,好像特別不想理他似的。
原望好像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動作頓時僵硬了一下,心裏有些懊惱起來。我在幹什麼?爲什麼要因爲那點都不知道真假的情緒就逃避他甚至遷怒他?
“抱歉。”原望順從地道歉,“可能這部動畫片出得太晚了,已經過了你看動畫的年級。”
“哦,沒關係。”晚餐時間結束了,岑理有些好奇地對着氣球拍照搜圖,“竟然還有這種動畫片。”
“嗯,當年很火。”原望回答完這句話就不再開口,拿出手機準備背單詞的時候纔想起來他好像還沒來得及回覆張澤銳的消息。
原望看了眼時間,距離張澤銳發消息已經快兩個小時了。
他有些愧疚地打開手機,以爲會看到百八十條消息,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竟然只有寥寥幾句。
張澤銳:你說我是不是想多了?
張澤銳:人家是不是可能只是單純想和你哥交個朋友?
張澤銳:畢竟他們高中同校,大學又是同系。
張澤銳:萬一我告訴了你哥,然後發現是我想多了,那不是太尷尬了嗎!
原望想了想,回覆道:不好意思,我剛剛有點事情沒看手機。
張澤銳倒是回覆得很快:沒事沒事,弟弟高三了,學習要緊。
張澤銳:你怎麼想呢?現在就和你哥說是不是不太好?萬一人家沒那個意思,我們跑去質問他,那也太尷尬了。
原望看着對話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覆。他知道季行北絕對不是單純想和岑理做朋友,但是他又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如果用什麼“直覺”來解釋,張澤銳絕對不會相信他。
況且……自己又能從什麼立場去阻止呢?不管季行北是不是喜歡岑理,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他們其實沒什麼理由決定一個人有沒有權利去喜歡另一個人。而且季行北也並沒有對岑理表白,一切都是未定的。
原望猶豫了很久,最後在對話框裏打下的卻是:我不知道。
對面也沉默了很久,最後回了他八個字:靜觀其變,順其自然。
原望對着聊天框發了一會兒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轉到背單詞app。
剛背沒一會兒,就到了旺財出門的時間了。旺財興致勃勃地去叼了牽引繩過來,尾巴愉悅地一甩一甩,眼巴巴地湊到他身邊看他。
“要去遛狗了嗎?”岑理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莫名也有點興致勃勃。
“要不今天你去吧。”原望揉了揉太陽穴,道。“我今天不太想出去。”
“啊,你怎麼了?”岑理頓時有些緊張地湊了過來,“生病了嗎?還是哪裏不舒服?”
“沒。”原望微微側開臉,把岑理探出的、要來摸他額頭的手拍掉了。
他垂下眼,胡亂編造着謊言。“上週體育課跑步跑得太多了,腿有點酸。”
岑理聽了,鬆了一口氣,又驚訝地挑起眉,道:“那你下午還跟我出去打球。”
原望這才意識到自己編造了多麼拙劣的謊言。他移開視線,“那時候沒什麼感覺,現在才覺得有點不舒服。”
“可能下午打球的時候運動太劇烈了?”岑理揣測道,伸手拍了拍原望的大腿,擡眼問道:“酸嗎?”
原望下意識地往回縮了縮,被岑理誤解爲他腿很酸。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岑理牽起了旺財的繩子,“我會把旺財安全帶回來的。”
原望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岑理帶着旺財離開後,原望轉身上樓去了書房。
體育課是假的,跑步太多是假的,腿不舒服是假的。他只是暫時不想,單獨和岑理待在一起。他一個人去遛狗也好,他一個人留在家裏也罷,只要不和岑理單獨在一起就行。
他有點不太敢面對岑理。在外面的時候,他幾乎已經接受了俞遊葉的說辭,已經接受了自己只是單純的,對朝夕相處的哥哥產生親人間的佔有慾罷了。
大概只是一時接受不了而已。原望那時心想。世界上每一個弟弟或是妹妹或許一時間都難以接受姐姐嫁人。岑理不是姐姐,但是自己的心態和那些姐姐出嫁的弟弟妹妹們大抵是一樣的。
心裏這麼想着,拿着俞遊葉送給自己的氣球回到家打開門看見岑理的一瞬間,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心上忽然涌上一股很強烈的心虛和羞愧,強烈到他幾乎不敢正眼看向岑理。
現在回想起來,原望也不明白自己當時爲什麼會有那麼強烈的情緒,好像在外面做了對不起岑理的事情一樣。
可是岑理也對自己充滿在意不是嗎?自己不過是出去一趟沒跟他說,他就絮絮叨叨地念了這麼久。所以自己的在意應該也屬於正常的,對吧?
大半個小時過去了,翻開的試卷只寫了三道選擇題。原望皺着眉,手指間旋轉的筆掉了又撿起。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猛地抓了一把頭髮,喪氣地靠在椅背上。
他仰起頭,看着天花板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樓下門開啓的聲音,隨後是走上樓梯的腳步聲,這腳步聲逐漸接近,最後在門口停下。
他很快聽到了敲門聲。
“請進。”原望懨懨地道,沒有動彈。
於是岑理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原望倚靠在椅子上,柔軟的頭髮自然地垂落在臉頰邊。他望着天花板,時不時緩慢地眨一下眼,長長的睫毛因此翩躚着。他的手臂也自然垂落着。因爲姿勢的緣故,他的喉結尤爲明顯,特別是在吞嚥時。他的胸膛微微挺着,像是某種獻祭的儀式。
岑理動作下意識一頓,一時沒能移開視線。
“怎麼不說話?”原望微微轉頭看他,眼裏沒什麼情緒,像是平靜無波的水面,只是這湖泊在看見岑理的一瞬間就漾了波浪。
原因很簡單。原望看到岑理的手上,掛着一個氣球。
不是俞遊葉的那一個。是一個透明的、裏面放着黃色小燈和花朵的,新氣球。
“剛剛路過的時候順便買的。”岑理眼神有些微妙的飄忽。其實這是他特地去找的,中途旺財還不樂意,哄了它好幾分鐘才願意跟他換路走。
“這個好看。你同學那個太幼稚了。”岑理道,把氣球拽下來給原望看,“這個還有燈,多高級。”
這不比樓下那個貓貓戰神好看個百八十倍?
原望沒起身。他從岑理手裏接過氣球,舉着放到眼前仔細看着。裏面的花朵和小燈因爲重力的緣故朝他落下,又被透明的塑料膜擋住。
小燈很亮。原望眼裏也亮起了光。他的心忽然柔軟下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忽然一瞬間消失了。
原望的眼裏浮上笑意。他把視線從氣球上移開,看向岑理,輕聲道:“謝謝,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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