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027〗
女孩狠了狠心，開口說道：“還不是那個簡子澄他搶我……”
但剛要說到關鍵處就被沈亦打斷，“閉嘴！”
病房內一下子又歸於寂靜。
沈亦在心裏嘆了口氣，手握成拳放在脣邊，輕咳了兩聲，然後開始十分虛弱的耍賴：“不好意思啊，我難受。”
病房裏依舊是尷尬的沉默。
正當沈亦考慮自己是不是要暈過去緩解尷尬的時候，還是顧喻深先打破僵局。
一直注視着他的那個男人走到了牀邊，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沈亦沒躲，顧喻深自然感覺倒手下傳來的滾燙的體溫。
“吃藥了嗎？”顧喻深問他，“打針了嗎？”
他彷彿終於找到了自己的靠山，一下子就顯得有些狼狽。他看着顧喻深的臉，驢脣不對馬嘴的解釋道：“是他們先動手的，我……”
顧喻深點點頭，“我知道。”
也許是發着高燒的人情緒比較敏感，也不知道‘我知道’這三個字究竟是怎麼觸到了沈亦的淚點，沈亦眼眶紅紅的，跟面前這個高大的男人告着狀：“你看，你看。”
邊說話邊擡着腳，甚至衆目睽睽，也不管有女孩在場，將衣服掀開，一道道青青紫紫的傷痕露了出來，腳踝腫的像個饅頭，手上的傷口被白紗布一層一層的裹着，還能看見微微的滲着血。
肉眼可見的，顧喻深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越來越難看。
沈亦專心致志的告着狀，完全沒注意到周遭氣氛的變化。
最後他委委屈屈，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似的，指着那三個罪魁禍首補充道：“他們他媽的還撓老子的臉。”
沈亦怕顧喻深看不清楚，將臉往顧喻深的面前湊了又湊，指着說道，“我臉花了！顧喻深！我要毀容了！”
終於，屋內的氣氛凍結到了極點。
班主任挨不住冷意，打了個哆嗦。
她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可移動的製冷空調。
顧喻深沉默了好久，想要伸手摸一摸沈亦臉上的傷口，但到了一半停下，低聲說着：“不會毀容的。”
接着又加了一句的補充道：“交給我。”
與同沈亦說話的溫情不同，他轉過身，看向那三個人，眼裏像淬了冰。
他慢條斯理的走過去，一步步逼近那三個人，“你們剛纔是私了的意思吧，開個價吧。”
三個人都有些被他嚇到，互相對視了一眼，沒說話。
“說話。”顧喻深將聲音提高了一些，“多少？”
其中一個回過神的顫着聲音說道，“三千！”
顧喻深冷笑着迴應，“真便宜啊。”掏出了手機，“微信收款碼。”
那個人打開了微信，將界面打開給他看。
沈亦氣的要從牀上蹦起來了，抱着嗓子報廢的心態吼出了聲：“顧喻深！”
他他媽廢那麼多的話不是爲了讓他乖乖給錢的！揍那幫孫子啊！！！
往死裏打啊！
顧喻深沒理他，麻利的轉了錢。
“你你你你……你轉了一萬？”其中一個人叫着嚷開。
沈亦聽見這句話，差點命決於今日。
誰叫顧喻深這個蠢貨來的！
是誰？！
是嫌他命長，來氣死他的嗎？！
“哦，先轉這些吧。”顧喻深將手機放在口袋裏，將外套脫下搭在椅子上。
然後趁着對方不注意，一拳招呼了過去。
早早被晾在一旁的衆人：“……？？？”
雖然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是他的學生理虧，但做班主任的總不能袖手旁觀的看着學生捱打啊。
可憐她手無縛雞之力，還要夾在中間拉架。
衆人合力纔將人拉開，雖然是一挑二，但練過的就是不一樣，除了衣服有些亂了以外，其他並沒有什麼大礙。
對方就不大好了，顧喻深對着人家的舊傷打，十分狠毒。
最後，班主任只能出面，退回了九千給顧喻深，這件事就算這樣解決了。
那幫人滿口答應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以後不會再找麻煩了。
然後人就各自散開了。
房間最後只剩下兩個人，簡子澄被自己的姐姐拽走查看傷勢，班主任將剩下的兩個木頭帶走了解情況，無意間給顧沈兩人了獨處的空間。
事情反轉的太快，沈亦心滿意足的看着戲，等到人散盡了，才意猶未盡的躺下了。
看戲太消耗體力了，他是個貨真價實的病號，所以此時此刻緩過神後，才發現自己身上這難受那難受哪哪都難受。
想着此時此刻的他與顧喻深應該還鬧着彆扭，那他就所幸裝死好了，正好佔了天時地利人和。
於是安安心心的給自己蓋好了被子，睡覺。
白天睡的太足，即使是現在發着高燒，他也想生龍活虎的下地打一套太極拳。
但是戲已經開始了，所以他此時此刻只能閉着眼睛，數着圈圈。
旁邊的男人畢竟不是空氣，他的腳步聲，他拉開凳子的聲音，沈亦都聽得一清二楚。
想起一週前的不歡而散，沈亦又開始鬱悶，該怎麼辦呢？
正當他頭腦風暴的時候，一旁的男人用涼水浸溼了毛巾，摺好放在他的額頭上。
冰冰涼涼的感覺頓時讓他舒服很多，他舒服的嘆了口氣。
嘆完氣以後他纔想起來，裝睡的人是不會嘆氣的。
沈亦：“……”
誰能來救救他。
“想喫點什麼？”一旁的男人問他，“別說炸雞或者川菜，你夢裏都別想喫到。”
“……你管的可真寬啊。”沈亦索性也不裝睡，掙扎要坐起來。
顧喻深扶着他的肩膀，沈亦藉着力坐起來。
“想喫什麼？”顧喻深又問了一次。
“……麻辣燙！”沈亦惡狠狠的說道，“放超多小米椒的那種。”
“光喝粥的話會淡。”顧喻深自顧自的說着，“是想要茶葉蛋還是水煮蛋？”
“……你他媽。”沈亦氣極罵出了聲。
“鹹菜喫誰家的？涪陵？”顧喻深側過頭問他。
“……”
上帝在嗎？能把顧喻深拉走嗎？
謝謝。
顧喻深一下子點了三家的外賣，大包小包拎上來的時候，沈亦的臉都黑了。
想到自己不知道要忌口忌到猴年馬月，他就覺得自己難受的幾乎不能要呼吸了。
顧喻深將其中一個口袋裏的東西拿出來一個一個的擺好，將其中的白粥打開，遞到沈亦的手中。
他現在嘴裏都要淡出鳥來了，還喝白粥？
他用勺子攪了攪，細碎的肉末和皮蛋混雜在白色的米粒之間，看起來誘人極了。
但仍提不起沈亦的半分興趣。
沒有辦法，顧喻深打開了第二個口袋，掏出了一罐腐乳醬，誘哄着說道：“可以給你喫半塊，就着粥喫。”
沈亦搖搖頭。
又從口袋裏拿出一袋榨菜，沈亦不屑的冷哼一聲。
像變戲法一樣掏出了一樣又一樣，但哪樣都沒能討到沈亦此時此刻的歡心。
顧喻深嘆了口氣，決定拿出殺手鐗。
他打開第三個袋子，掏出了一大罐的水果罐頭。
沈亦看的眼睛都直了。
“喫完粥，可以給你喫半罐。”顧喻深拿着罐頭晃了晃，“不喫，你就餓着吧。”
沈亦吞了吞口水。即使只是看着，他都感覺自己的舌尖爬上了一絲甜意。
他掛上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哄騙着說道：“要不然現在就給我喫一顆吧，一顆就好，我絕不多喫。”
顧喻深看着沈亦因爲高燒而通紅的臉，還是沒狠下心拒絕，將袋子打開，“想喫哪個？”
沈亦想起了媽媽每次生病的時候給他熬得梨湯，所以拋棄了一向鍾愛的葡萄罐頭，指向那個梨的。
顧喻深打開了蓋子，用沈亦喫粥的勺挖了一顆果肉遞到他嘴邊，沈亦笑的眉眼彎彎的喫下。
梨子的甘甜在他的口腔溢開，口裏的苦澀都被壓制了不少。m.χＩùmЬ.ＣǒＭ
沈亦細細嚼着，心滿意足的將這一口嚥下，又看向了顧喻深。
顧喻深板着臉，“喝完粥纔有罐頭喫。”
顧喻深是個一言九鼎的，沈亦不擔心他反悔，
就着嘴裏剩下的甜味兒，沈亦皮蛋瘦肉粥喫的津津有味，還向顧喻深討了小半塊的腐乳，壓碎了混在粥裏喫。
顧喻深又哄着讓他喝了一大杯滾燙的水，他窩在牀上，身上蓋着厚被，這一杯熱水入了喉，他身上發了不少的汗。
顧喻深將罐頭遞到他手上，沈亦一顆一顆的數着。
喫完了以後，沈亦揉着肚子，精神好了大半。
他現在渾身粘得很，只想痛痛快快的衝個澡。
如果是那種冰冰涼涼的澡就更好了！
洗澡就必須先過面前這人的一關，沈亦虛弱的開了口，“我想……”
顧喻深聽也不聽完的打斷：“你不想。”
沈亦：“？？？”
兩人最後各退一步，顧喻深借了個盆，打了水，毛巾搭在盆邊。
沈亦沾着水，擦拭着自己身上的汗。
他夠了夠，只能將毛巾在自己的後背上甩甩，只能出聲求助背對着他的某個男人：“嘿？幫我擦擦後背唄。”
那個男人僵硬了一下，就在沈亦覺得自己要被拒絕的時候，手裏的毛巾被人接過，輕輕地給他擦着身子。
不小心碰到了他背上的一道紫痕，他聽見沈亦倒吸了一口氣。
“很疼？”顧喻深繞開那道傷口問道。
“沒有。”沈亦有氣無力的回答着。
顧喻深沉默的完成手下的工作量，然後輕輕的在沈亦的後背點了一下。
沈亦倒吸了一口涼氣，坐起身將衣服穿上。
醫院的消毒水味聞得他一個腦袋有兩個大，剛拔了針的他活動了一下手腕，卻又牽扯到了傷口。
但礙於小護士還在，所以他只能皺皺眉。
“你今天狀態好多啦。”小護士看他好不容易清醒着，就同他搭着話。“溫度也沒昨天那麼高了。”
沈亦虛弱的笑着，“辛苦照顧了。”
小護士臉紅紅的，不再多說，拿着打完的吊針推出了門。
小護士前腳走出門，沈亦後腳就將人畜無害的笑容放下，盯着天花板發呆。
顧喻深面色稍有不悅的說道，“要不然我把人再給你叫回來。”
沈亦看也沒看他，聲音很低，像是自顧自的在說話，“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啊？”
顧喻深摁着他剛剛打完針的手，低聲說着，“等你病好了就可以了。”
沈亦面露苦色，“什麼時候才能好啊。”
他擡起另一隻胳膊蓋在鼻子前，細細的嗅着，愁眉苦臉的喊道，“我都被消毒水醃入味了。”
顧喻深，“正好，從裏到外的消消毒。”
沈亦合理懷疑這個陰陽怪氣的男人是話裏有話。
病房很靜，沈亦慢慢就又開始一點一點的打瞌睡。儘管他覺得自己是清醒的，可不知什麼時候又睡過去了。
顧喻深將他放平，細細的掖好了被角。
他翻找出了袋子裏另一碗已經涼透了的粥，就着沈亦留下來的半塊腐乳，慢吞吞的喫着。
這是他一週以來正兒八經喫的第一頓飯。
收拾了桌面上的狼藉，顧喻深坐回到椅子上，看着睡得正熟的沈亦。
大抵是醫院真的讓沈亦從身到心的感覺到不舒服，所以儘管是睡着了，沈亦的眉頭也擰成了個川字，看起來睡得並不安穩。
顧喻深擡起手，在沈亦的眉頭上輕輕地點了一下。
聚起的眉頭就輕輕地散了。
顧喻深對這樣的遊戲感覺到滿意至極。
藍星，夏國。
腫瘤科病房，瀰漫着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單人間，設施俱全，溫馨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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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於孑然一身的路遙來講，卻是無人問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撐到現在，但也只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此刻，路遙躺在病牀上，怔怔望着牀頭櫃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盡全力卻無法讓身體離開病牀。劇痛和衰弱，讓這原本無比簡單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時，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表哥~你真是狼狽呢。連喝口水都得指望別人施捨。”
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悠閒坐在病牀前，翹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縫。
“你求求我，我給你喝口水如何？”
路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自從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幫親戚的嘴臉已經見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將水杯拿在手裏遞過來，“表哥別生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麼好，餵你口水還是能辦到的。”
說完話，他將水杯裏的水，緩緩倒在路遙蒼白消瘦的臉上。
被嗆到，路遙無力的咳嗽幾聲，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讓他有了幾絲說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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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鑫，爲什麼？我從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國留學，還是我資助的！”
張鑫將水杯放下，不緊不慢的說：“誰讓你這麼古板呢，只是運點感冒藥罷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計的攔着。”
路遙臉上閃過一絲瞭然之色，道：“張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喫屎。將感冒藥運到國外提煉毒品……咳咳……”
張鑫理了下領帶，笑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可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這次回國，‘省招商引資局’還打電話歡迎我呢~”
路遙嘆了口氣，現在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張鑫卻不想讓眼前飽受病痛折磨、即將離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實呢，我這次回國主要就是見你一面，告訴你一聲——你的癌，是我弄出來的~”
路遙陡然掙開眼，“你說什麼！”
張鑫笑眯眯的掏出個鉛盒打開，裏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飾物，僅有巴掌大小，中間是隻眼睛似的圖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親手送你的，貨真價實的古董。我在裏面摻了點放射性物質，長期接觸就會變成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路遙馬上認出來，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擺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把玩，沒想到卻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別激動~表哥，我西裝很貴的。”張鑫輕鬆拿掉路遙的手，小心的捏起鉛盒，將放射性飾物塞進他懷裏。
“我趕飛機，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這個當做紀念吧，有機會再去你的墳頭蹦迪~”
說完話，張鑫從容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回頭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時的神態動作居然有些嬌媚。
保鏢很有眼力勁，趕緊打開病房門。同時用無線耳麥聯絡同事，提前發動汽車。
路遙只能無力的癱在牀上，渾身皆是鑽心剜骨般的劇痛，還有無窮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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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劇痛漸漸消失，只剩麻木，路遙隱約聽到過世的雙親在喊他。
就在路遙的身體越來越飄，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陣陣發燙，將他驚醒。
從懷中摸出那三角形飾物，發現這玩意變得滾燙無比，還在緩緩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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