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046〗

作者:蜉蝣盡其歌丶
但顯而易見的,顧喻深的高中三年對於沈父沈母來說並不是苦,對比起中考的時候心大到都能在答完一半卷子來一覺的沈亦同學來說,顧喻深這簡直是小天使。

  顧*小天使*喻深將模型擦乾淨後襬放至原位,他隨意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小說,躺在牀上翻看着。

  但書還沒翻兩頁,他父親的電話就打來了。

  顧喻深下意識的就皺起了眉。

  他放下書,儘管電話那端看不見,但他還是坐的筆直。

  “爸。”

  “嗯。”顧父應了一聲,“回來了?”

  “嗯,在沈亦家。”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快過年了,過兩天你幫我邀請小沈一家,咱們聚一起喫個飯。”

  “好的。”

  兩端維持了幾秒詭異的沉默。

  由於顧家做生意的緣故,顧喻深與其父母基本上就是聚少離多的狀態。

  有的時候,逢年過節也聚不上幾次。

  顧喻深在父母這方面的情感空白,基本上都是沈家填補上的。

  所以此時此刻,明明是血濃於水,按理說應該更親近纔對。

  但顧喻深就是覺得,沒有什麼想說,也沒有什麼要說。

  又沉默了一會兒,電話那邊傳來一些雜音,然後沈母溫柔好聽的嗓音從聽筒裏傳來的,“深深啊,最近過得好嗎?”

  顧喻深下意識的點點頭,但突然又反應過來對方看不見,於是低着聲音說道:“挺好的。”

  “工作還順心嗎?研究生讀的怎麼樣了?”

  “很好,賈叔叔很照顧我。學習的話也有同導師保持聯繫,沒有落下功課。”

  “那就好。”顧母的話中掛上了幾分笑意,“你一直都是一個很懂事的好孩子。”

  顧喻深沒接話。

  兩個人扯了一會兒,終於說到了正題。

  “你還記得你江叔叔家的女兒嗎?你倆一所小學,她就在你隔壁班,你們經常放學一起走的。”

  顧喻深的眼皮一跳,有些不好的預感。

  顧喻深不回答,顧母也不是很在意,只是自顧自的繼續說着,“小姑娘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了。學習也好,現在也單身,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想安排你們見一面,你看你什麼時候……”

  “媽。”顧喻深皺着眉頭,“我現在不想考慮這些事。”

  “哎呀,你今年都22了,連個戀愛都沒有談過,這像話嗎?”顧母絮絮叨叨的說着,“小姑娘人挺好的,你去見見,說不定喜歡呢。媽不催你現在結婚,但總歸要談個戀愛了吧。”

  “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你每次都這樣說,可別說把人領回來了,你連張照片都沒給媽媽看過。”顧母抱怨道,“誰知道你這個喜歡的人是不是無中生有。”

  “媽——”

  “行了,”顧母將顧喻深的話頭打斷,“人我已經約好了,一會兒時間地點發到你手機上,不許遲到,更不許不去。”

  “媽……”

  “好了,我和你爸這邊還有些事情,下次再聊。”

  顧喻深聽着電話裏的忙音,無比煩躁。

  他將手機扔到一邊,擡頭的時候正好和準備敲門的沈亦四目相對。

  沈亦抓了抓頭髮,做一個稱職的傳話筒,“媽說飯菜快做好了,讓我來叫你喫飯。”

  顧喻深沒點點頭,沒有說話。

  沈亦偷偷的打量他,看了一會兒,才猶猶豫豫的開口問道,“心情不好?怎麼了?剛纔看你好像在打電話,是出什麼事情了嗎?”

  顧喻深沉默了一小會兒,才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句,“過來。”

  沈亦不明所以,卻下意識的走到牀側停下——

  兩個人卻再無下文。

  他不說話,沈亦也不說話。

  他站的累了,就在顧喻深的身旁坐下。

  沉默了半晌,顧喻深纔開口,“剛剛是我爸媽給我打的電話。”

  “那不是好事嗎?你們都這麼久沒聯絡了。”沈亦看向他,“叔叔阿姨都說什麼了?”

  “他們問我過得好不好,然後還說讓我過年帶叔叔阿姨和你一起喫年夜飯。”

  “那不是很好?你愁眉苦臉做什麼?”沈亦緩和氣氛的打着哈哈,“怕我喫窮你啊。”

  顧喻深擡起頭,目光灼灼的看向他——

  “他們讓我去見一個女孩兒。”

  沈亦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在顧喻深這個年紀,家長這時候安排的飯局,基本上都是別有深意。

  按常規來說,他應該祝福他的,開兩句玩笑,打兩個哈哈,畢竟顧喻深終於要脫離單身的苦海,說不定是未來共同步入婚姻殿堂的那種。

  畢竟顧家也只有這麼一個孩子,肯定找的都是各方面最好的。

  但沈亦甚至都不能發自內心的笑出來。

  他壓住內心不知名的酸澀,在心底裏悄悄的對自己說:你看,這多好啊,你是不是該祝福他呢。

  你爲什麼要難過啊。

  沈亦邊頭腦風暴,邊力不從心的笑着,“恭喜啊,那不是挺好嗎,等到確定了也帶我去看看,是哪家的小倒黴蛋大發善心來收了你。”

  顧喻深定定的看着他,沒有說話。

  沈亦臉上勉勉強強的掛着笑,心裏小聲的求饒:

  快放我走吧,我真的笑不出來了。

  顧喻深看着他,面色十分嚴肅,像是他填報志願的那天,他也是這樣的臉色。

  “算了。”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那些在兩個人心上剜肉的話。“多謝你的恭喜。”

  沈亦的笑容徹底消失。

  他忘記自己說了什麼,也忘記自己是怎麼離開的,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坐在了餐桌上,沈母將剛盛好的飯放在他面前,問他發什麼呆。

  “沒什麼。”沈亦搖搖頭。

  沈母給同樣神不守舍的顧喻深盛了一碗飯,問了一模一樣的問題,“發什麼呆呢?”

  顧喻深擡頭看了沈亦一眼,最終也只是搖搖頭,“沒什麼。”

  老兩口實在不知道這倆人打的是什麼啞謎,只以爲兩個人可能是吵架了在鬧彆扭,沈父悄悄推了推明顯在神遊的沈亦,不滿的問道,“高高興興回來了,吵什麼架。”

  沈亦搖頭,低聲說着:“沒吵。”

  說話間接過沈母遞過來的果汁,遞給坐在一旁的顧喻深,算是示好,“喝這個。”

  顧喻深看了他一眼,接了過去。

  這纔將兩人究竟吵沒吵架這一篇兒翻了過去。

  一桌子很豐盛,快趕上過年了,都是挑兩個人喜歡喫的做。

  沈亦夾了一筷子的紅燒肉,卻味同嚼蠟。

  沈母活躍氣氛,在飯桌上說了挺多的,但偏偏兩個主角心情不是很好,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附和着。

  “對了。”沈母夾了一筷子的魚放到顧喻深的碗裏,“小珊之前給我打電話,說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姑娘,想安排你倆見一面,同你說了嗎?”

  沈亦的手一頓,內心一顫,想着這也許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吧。

  顧喻深沉默了一小下,然後聲音很低的回了一個,“嗯。”

  “這是好事兒啊,怎麼不開心呢?”沈母十分上心,“我聽小珊說了,小姑娘條件真不錯,海歸,學習很好,長得也很漂亮,跟你家還是故交,知根知底的。”

  顧喻深不說話,只是沉默的扒拉着碗裏的米粒。

  沈父看得出來顧喻深並不是很想聊這個,忙用胳膊肘輕推了一下沈母,急忙岔開話題,“食不言寢不語,什麼事兒都等孩子們喫完飯再說。”

  大家這一頓飯都胃口平平,沈亦被拽去廚房洗碗,顧喻深要幫忙,被沈父拒絕,“沈亦幫忙就夠了,你過來,咱倆說會兒話。”

  沈父將顧喻深拉回到他自己的房間,隨手拉了把椅子坐下,然後對站在一旁的顧喻深說,“別拘束着,只是聊聊天,你也坐。”

  顧喻深坐在牀沿,和沈父面對面。

  “你阿姨就那個樣子,主要是關心你,沒什麼惡意的。”沈父開了個話頭。

  “我知道。”顧喻深點點頭,“阿姨是爲了我好。”

  “你不開心?剛剛看你在飯桌上,不是很想聊的樣子。”

  “沒有。”顧喻深停頓了一下,“我就是……就是沒準備好吧。”

  沈父點點頭,“別那麼大心理負擔,就是讓你見個面喫個飯,八字還沒一撇呢。說不定見了小姑娘會很喜歡呢。”

  顧喻深點點頭。

  沈父站起身,伸了伸懶腰,走到顧喻深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擔心,無論是見或不見都告訴你媽一聲,有叔叔在呢,問題不大。”

  “戀愛是給自己談的,婚姻也是自己一輩子的事兒,順從心意就好。”沈父看着他,目光溫和慈愛。“叔叔看着你呢。”

  顧喻深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您。”

  沈父離開了以後,顧喻深在自己的房間裏沉默的坐了好半天。

  他明白自己可能永遠都沒辦法順從心意,這本來就已經很慘了。

  如今還要被規劃、被安排。

  怎麼說呢。

  這就像是他已經身處懸崖峭壁進退兩難了,身邊的人卻都在好言相勸讓他選個舒心的死法。

  最終進又沒辦法,退又不甘心。

  只能苟延殘喘的吊着,期盼着人們口中發生概率基本爲零的奇蹟。

  藍星,夏國。

  腫瘤科病房,瀰漫着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單人間,設施俱全,溫馨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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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對於孑然一身的路遙來講,卻是無人問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撐到現在,但也只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此刻,路遙躺在病牀上,怔怔望着牀頭櫃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盡全力卻無法讓身體離開病牀。劇痛和衰弱,讓這原本無比簡單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時,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表哥~你真是狼狽呢。連喝口水都得指望別人施捨。”

  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悠閒坐在病牀前,翹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縫。

  “你求求我,我給你喝口水如何?”

  路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自從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幫親戚的嘴臉已經見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將水杯拿在手裏遞過來,“表哥別生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麼好,餵你口水還是能辦到的。”

  說完話,他將水杯裏的水,緩緩倒在路遙蒼白消瘦的臉上。

  被嗆到,路遙無力的咳嗽幾聲,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讓他有了幾絲說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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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鑫,爲什麼?我從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國留學,還是我資助的!”

  張鑫將水杯放下,不緊不慢的說:“誰讓你這麼古板呢,只是運點感冒藥罷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計的攔着。”

  路遙臉上閃過一絲瞭然之色,道:“張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喫屎。將感冒藥運到國外提煉毒品……咳咳……”

  張鑫理了下領帶,笑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可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這次回國,‘省招商引資局’還打電話歡迎我呢~”

  路遙嘆了口氣,現在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張鑫卻不想讓眼前飽受病痛折磨、即將離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實呢,我這次回國主要就是見你一面,告訴你一聲——你的癌,是我弄出來的~”

  路遙陡然掙開眼,“你說什麼!”

  張鑫笑眯眯的掏出個鉛盒打開,裏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飾物,僅有巴掌大小,中間是隻眼睛似的圖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親手送你的,貨真價實的古董。我在裏面摻了點放射性物質,長期接觸就會變成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路遙馬上認出來,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擺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把玩,沒想到卻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別激動~表哥,我西裝很貴的。”張鑫輕鬆拿掉路遙的手,小心的捏起鉛盒,將放射性飾物塞進他懷裏。

  “我趕飛機,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這個當做紀念吧,有機會再去你的墳頭蹦迪~”

  說完話,張鑫從容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回頭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時的神態動作居然有些嬌媚。

  保鏢很有眼力勁,趕緊打開病房門。同時用無線耳麥聯絡同事,提前發動汽車。

  路遙只能無力的癱在牀上,渾身皆是鑽心剜骨般的劇痛,還有無窮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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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劇痛漸漸消失,只剩麻木,路遙隱約聽到過世的雙親在喊他。

  就在路遙的身體越來越飄,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陣陣發燙,將他驚醒。

  從懷中摸出那三角形飾物,發現這玩意變得滾燙無比,還在緩緩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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