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049〗
“落什麼了嗎？”沈奶奶站起身來，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嗯。”沈亦點點頭，“走，一起回家了。”
老人的淚腺終於被這句話全面擊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沈亦握着她的手，“別哭啊，眼睛腫了就不好看了，這不應該是件高興的事兒嗎，怎麼哭呢？”
老人抽抽搭搭的，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會不會……會不會給你們……添麻煩啊。”
“不會。”沈亦目光堅定，“您永遠不是麻煩。”
唐女士幫忙收拾了些日常穿的衣物，沈父將一些老人捨不得的零碎打包帶走。
那一本影集，老人堅持一定要自己拿着，沈亦攙着她，走出了門。
走到大門，老人回頭看了一眼，這裏的一草一木還和那時候的一樣，卻永遠不是那時候的。
終究是物是人非。
她撫摸着扉頁上沈父沈母結婚時候的照片，撫摸着那個人的臉，聲音小到像是在和自己說話，“我搬去和孫子住了，你不用擔心我，找我的時候不要迷路啊，老頭子。”
耽擱了點時間，一行人緊趕慢趕，才趕上了飯點。
沈亦和沈父每人扛着兩大箱的喫的喝的，沈母扶着沈奶奶，四個人等電梯。
“終於來了，等你們半天了。”兩位老人親自迎了出來，沈亦的外婆看見沈奶奶，眼睛一亮。“親家母也來了！快進快進。”
話家常的，整理東西的，一羣人好半天以後才終於安分的坐在一張桌子上喫晚飯。
沈亦照例乖乖巧巧的給老人和舅舅、舅媽拜年，收到了四份豐厚的紅包。
當然，其中有一半是給顧喻深的。
沈亦有些羨慕，這個人連新年快樂都不必說，都不必被七大姑八大姨圍攻，就可以收紅包。
“我早就說讓你搬去跟笑笑他們住，你偏不肯。”沈亦的外婆拉着沈奶奶的手說話，“咱們這個年紀啊，是時候也該享享兒孫福了。”
“就是就是。”沈亦的姥爺在一旁插話，“自家兒女見外什麼？笑笑要是有什麼讓你不滿意的，你告訴我，我替你收拾。”
沈奶奶笑的有些靦腆，“沒有沒有，她們很貼心。”
兩個老人手握着手，說到激動的時候，差點齊齊落淚，沈亦忙給兩位老人夾菜，“舅媽的菜真的是越來越好吃了，您們也嚐嚐。”
飯後，沈亦只是簡單的被盤問了兩句，就被放走去指導小孩子寫作業去了。
沈亦看着苦兮兮補作業的小男孩，又看了看有說有笑的大人們。
突然想起了那句：
快樂都是別人的，我什麼都沒有。
他隨手抽起桌上的一本書，恰巧是物理的。
他翻了兩頁，臉色越來越黑。
拎着小屁孩的耳朵，忍着怒氣問道，“化學公式往物理書上抄，真就物化不分家了？”
藝術來源於生活，卻總是高於生活。
沈亦以前總不明白，爲什麼網絡上那些家長不能給予孩子更多的寬容，指導個作業雞飛狗跳的，這會給孩子們弱小的心靈留下多大的陰影啊。琇書網
但是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家長都是仁慈的。
他拿出這輩子最大的耐心，指導小屁孩寫完了十幾頁的物理作業。
合上書本的那一刻，他揉了揉幾乎要跳脫的太陽穴，封面上的快樂寒假無比諷刺。
快樂個錘子。
傍晚，沈亦提前感受了地鋪待遇，身邊的沙發上還躺着個偷玩手機的熊孩子。
“喫雞呢？”沈亦坐直打開了手機，“微信還是QQ，咱倆雙排啊？”
小孩兒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有些猶豫。
“我不菜。”沈亦正色說道，“狀態好的話能帶你躺雞也說不定。”
“你……你不會覺得小孩子不能玩遊戲嗎？”他怯生生的看着他，聲音越來越小。
“？？？？”沈亦臉上掛滿了黑人問號，“爲什麼不能玩遊戲？”
小孩兒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大人的口吻，“玩物喪志。”
“放……”沈亦剛準備爆粗口，想想面前還是個茁壯成長的幼苗，又活生生憋了回去。“學習的時候好好學習，玩遊戲的時候注意尺度，不都說什麼勞逸結合嘛，你這個年紀放鬆的時候不玩遊戲玩什麼？捏泥巴嗎？”
小孩將手機遞了過來，兩個人加了個遊戲好友，開始排隊。
“想好上哪個大學了嗎？”沈亦無聊的找些話題。
“想上X大。”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小孩的眼睛亮晶晶的。
“很好，志向遠大。”沈亦看着他，“但要更努力一些啊，競爭很大。”
“嗯！”
匆匆打了兩把，兩個人就各自睡了。
年輕的小孩入睡的十分迅速，沈亦對這個睡眠質量表示羨慕。
顧喻深剛剛發了個朋友圈，分享了晚間美食。
沈亦剛點了個贊，那邊的消息就已經發過來了。
“在幹嘛？”
“在失眠。”
沈亦想了想，又跟了一句，“我又幫你收了很多的紅包，回去的時候是不是要請我喫飯贖回去。”
“嗯，請。”
“emm，和你說一下，我們把奶奶接過來了，以後一起住。”
“好。我回去把我的房間收拾出來。”
“不用，住我的。”
“那你睡哪？”
“沙發。”沈亦配了個享受的表情。“請不要羨慕我。”
“你住我的吧，我去睡沙發。”
“請不要連沙發都跟我搶好嗎。”沈配了個白眼的emoji。“我喜歡沙發。”
“要不然在我的房間裏再搭張牀吧，咱倆擠一擠。”
沈亦有些心動，但還是矜持的說，“等回去再說吧。”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會兒，顧喻深那邊好像還在聚會，總要隔一會纔回。
沈亦想着不打擾他了，就隨便找了個理由撤了。
話說這邊——
“顧先生，同女孩子約會的時候一直玩手機不好吧。”一個妝容漂亮精緻的女孩子站在顧喻深的身前，打趣着。
“不是約會。”顧喻深認真的看向她，“是聚會。”
“哦？有區別嗎？”
“當然，兩者光釋義上的差別就有十萬八千里，需要我解釋給你聽嗎？”
“蕭阿姨讓我來找你說會兒話，你不會不明白什麼意思吧。”那個女孩子也不氣，巧妙的轉移了話題並順勢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用手掩面小聲說着，“他們是想撮合我們兩個。”
“這中間有誤會。”顧喻深向凳子的一側移了移，面上的神色越發嚴肅，“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並不需要誰撮合什麼。”
“在一起了？見家長了？”
顧喻深抿着嘴沉默。
“哦？”那個小女孩輕笑，低聲說道，“真是不巧，看來我們還是可以繼續以戀愛爲目標進行交往的。話說顧先生可以多花花心思看看我，說不定我會比她更優秀、更適合你呢。”
“不，恰恰相反。”顧喻深正色道，“他是最優秀的人，也是最適合我的人。”
沈亦做了一晚上的夢，夢見顧喻深和別人結婚了，居然傻缺的邀請他當伴郎。
他就站在他的身後，看他給別人套上戒指，對別人說我願意。
驚魂未定的沈亦坐起身來，徹底的擺脫了這個噩夢。
他可愛的小侄子正眼淚汪汪的舉着他的作業本，在一旁守着他。
“怎麼了？”沈亦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疲憊的問他的小表弟。
“我……我不會。”對方包着嘴，可憐兮兮的要哭出來了。
“答案呢？沒有詳解？”
“答案……答案……略。”
這真是學生時代最大的噩夢了。
“先別哭，等我洗個漱。你先做別的題。”沈亦撐着沙發站了起來，將身上的毯子疊了疊，放在沙發上，鑽進洗漱間洗漱。
題並不是很複雜，就是拐的完有點多，沈亦只是在小朋友迷糊的地方稍微點了一下，他就懂了。
“你比我老師有耐心多了。”表弟邊在草紙上算着答案，邊說，“哥哥你會去當老師嗎？”
沈亦堅定地搖搖頭，“不。”
“哦，我知道的。”小男孩一臉瞭然，“當老師很辛苦。”
“不，我是爲了祖國下一代茁壯成長着想。”
日子又平平淡淡的過了兩天，轉眼就已經大年初七了，幾天的開黑生涯使得沈亦和小表弟結下了十分深厚的友誼。
臨走之前，沈亦爲了小表弟的身心健康，找他的舅舅舅媽關於遊戲與學習問題十分嚴肅的進行了一場非正式的談話，對方十分震撼，並決心做出改變。
四個人才踏上了歸家的路程。
陽光很好，沈亦和奶奶坐在後排，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沈母在前排補覺，沈父悄悄調低了音樂的聲音。
沈亦覺得，空氣裏飄得都是歲月靜好的香味。
到家以後，沈亦抓緊時間衝了個澡，換了身衣服。
唐女士只能匆忙的換了一套新的被褥，匆匆的將沈亦的房間易了主。
“您不跟我們一起去嗎？”沈亦邊套外套邊看向坐在沙發上衝他們笑的奶奶。
“不了不了，我不折騰了。”沈奶奶擺了擺手，“太晚了你們就不用往回趕了，玩的開心，安全要緊。”
沈亦一一應下，三個人急匆匆的出了門。
準七點，不早不晚，沈家三個人到了。
藍星，夏國。
腫瘤科病房，瀰漫着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單人間，設施俱全，溫馨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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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於孑然一身的路遙來講，卻是無人問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撐到現在，但也只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此刻，路遙躺在病牀上，怔怔望着牀頭櫃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盡全力卻無法讓身體離開病牀。劇痛和衰弱，讓這原本無比簡單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時，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表哥~你真是狼狽呢。連喝口水都得指望別人施捨。”
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悠閒坐在病牀前，翹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縫。
“你求求我，我給你喝口水如何？”
路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自從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幫親戚的嘴臉已經見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將水杯拿在手裏遞過來，“表哥別生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麼好，餵你口水還是能辦到的。”
說完話，他將水杯裏的水，緩緩倒在路遙蒼白消瘦的臉上。
被嗆到，路遙無力的咳嗽幾聲，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讓他有了幾絲說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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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鑫，爲什麼？我從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國留學，還是我資助的！”
張鑫將水杯放下，不緊不慢的說：“誰讓你這麼古板呢，只是運點感冒藥罷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計的攔着。”
路遙臉上閃過一絲瞭然之色，道：“張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喫屎。將感冒藥運到國外提煉毒品……咳咳……”
張鑫理了下領帶，笑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可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這次回國，‘省招商引資局’還打電話歡迎我呢~”
路遙嘆了口氣，現在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張鑫卻不想讓眼前飽受病痛折磨、即將離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實呢，我這次回國主要就是見你一面，告訴你一聲——你的癌，是我弄出來的~”
路遙陡然掙開眼，“你說什麼！”
張鑫笑眯眯的掏出個鉛盒打開，裏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飾物，僅有巴掌大小，中間是隻眼睛似的圖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親手送你的，貨真價實的古董。我在裏面摻了點放射性物質，長期接觸就會變成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路遙馬上認出來，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擺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把玩，沒想到卻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別激動~表哥，我西裝很貴的。”張鑫輕鬆拿掉路遙的手，小心的捏起鉛盒，將放射性飾物塞進他懷裏。
“我趕飛機，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這個當做紀念吧，有機會再去你的墳頭蹦迪~”
說完話，張鑫從容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回頭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時的神態動作居然有些嬌媚。
保鏢很有眼力勁，趕緊打開病房門。同時用無線耳麥聯絡同事，提前發動汽車。
路遙只能無力的癱在牀上，渾身皆是鑽心剜骨般的劇痛，還有無窮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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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劇痛漸漸消失，只剩麻木，路遙隱約聽到過世的雙親在喊他。
就在路遙的身體越來越飄，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陣陣發燙，將他驚醒。
從懷中摸出那三角形飾物，發現這玩意變得滾燙無比，還在緩緩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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