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072〗
沈亦剛想表達禿頭一勞永逸的想法，顧喻深就打來了電話。
“抱歉，我去接個電話。”沈亦走到一旁人煙稀少的地方，“喂。”
對面很安靜，對方也沒有開口說話，沈亦調了調音量，卻只能聽見對方有些紊亂的呼吸聲。
“顧喻深？”沈亦試探着開口，“是不小心撥出來了嗎？”
正當沈亦準備掛電話的時候，一直沉默的人突然開口，“別掛。”
“陪我一會兒吧，不說話也好。”顧喻深低聲說着，情緒十分低落。
“你在哪裏？我們見面吧。在家裏嗎？”
“不在。”略微停頓了一下，又接着說道。“我回B市了，暫時見不了。”
“怎麼突然回去了，家裏出什麼事兒了嗎？”沈亦側頭，看見了正看向這邊的楚樂，緊接着快步向她走去。
“沒什麼。”顧喻深明顯不願意多說的樣子。
沈亦含糊的應了一下，沒強迫非要一個答案，他從書包裏抽出上課的筆記本，撕了一頁紙，草草寫着：我這邊有很重要的事兒，還要很久，你先走吧，下次見。
楚樂沒有動，衝他笑着點了點頭。沈亦收拾了一下，揹着包離開了。
顧喻深作爲一個冷靜、清醒且能力很強的人，是很少傷春悲秋的。
棘手的事情會盡力完成，當有了難以消化情緒時，比起傾訴和抱怨，更願意用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所以在沈亦對顧喻深偏見很深的時候，總是願意將這個男人看作是冷漠、無情、完美的機器。
能說出‘陪我一會兒吧，不說話也行’的顧喻深，其實是很少見的。
“我剛剛喝了排骨湯，價格很貴，但味道一般般，我覺得沒有咱家樓下的好喫。”沈亦聲調柔軟的和顧喻深分享自己的日常，“過兩天又要體測了，我大概會跪在1000米上吧。”
“平常多散散步，增強一下—體能。不要總坐着躺着。”
“哦。”沈亦擰起了眉。“你和唐女士一樣絮叨。”
“沈亦。”顧喻深聲調微揚，略顯不悅。
“但是誰讓你長得帥呢，你說什麼都對。”沈亦十分熟練的嘴甜討好。
“貧。”
“小帥哥有沒有心情好一點啊~親，我這邊還可以提供點歌服務的。”沈亦坐在操場一個僻靜的角落裏，“圖個喜慶，我給你來首《好運來》？”
“不必。”顧喻深冷靜回絕，“我上次浴室開演唱會我替你錄下來了，方便日後公開處刑你。”
“嘖。老奸巨猾。”沈亦搖搖頭，“心機。”
顧喻深低笑。
“你什麼時候回來啊？”沈亦看了看遠側肩並肩的情侶，“簡子澄上次教了我一個巨好喫的炒飯，我做給你喫啊。”
“我會盡快的。”顧喻深停頓了一下，“你就不問問，我爲什麼回來？”
“你想說的話會主動告訴我的。”沈亦不以爲意的說着，“既然你不想說，我幹嘛非要問呢。”
“你……”顧喻深只是開了個話頭，卻沒繼續說下去。
“我可是個溫柔體貼的好男友，我跟你講，你真的是撿到寶了。”沈亦開始臭不要臉的自誇，“真是羨慕你。”
“彼此彼此，不是嗎？”
“咦。”沈亦陰陽怪氣道，“學壞了啊小顧。”
“近豬者赤。”顧喻深在電話那端笑着說道。
顧喻深的心情明顯好轉了不少，沈亦一顆懸起的心漸漸放下，兩個人也開始隨意的扯東扯西。
但很多時間都是沈亦在絮絮叨，時不時顧喻深附和兩句，算是迴應。
沈亦突然有些情動，晚風吹醒了他殘存的意識，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就捧出一顆渴望被人妥善保存的真心。
就差那麼一點，伴隨着分享的瑣碎小事中和耳旁柔軟綿長的呼吸聲，那句“顧喻深，我們永遠在一起吧。”脫口而出了。
熱戀的人總是喜歡不切實際的談天長地久，總以爲現在遇見的，就是相伴一生的人。
沈亦總有一種恍惚感，現在的種種就好像是一場夢，曾經討厭的人成爲了現在的心上人，突如其來的心動殺得他措手不及。
不能曝光的關係更像是捆綁住兩個人的枷鎖，兩個人都陷入一種患得患失中，畢竟這段關係除了他們之外，不會再有任何一個人記得。
沈亦恨不得將他與顧喻深的故事與關係說給每一個接觸過的人聽，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卻獨獨不能說給最親密的人聽。
他自嘲着冷笑了一聲，他竟然也會患得患失、傷春悲秋了。
沈亦披着一身寒氣回了宿舍，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
“怎麼了？”白白將手邊的水果遞給他，“心情不好嗎？”
“昨天熬夜太狠了。”沈亦揉了揉眼，佯裝很疲憊的樣子。“有點困。”
“那你早點睡吧。”
“好。”
沈亦洗漱完畢後，爬上了牀，剛和顧喻深道了晚安，那邊就發來了消息。
“今天怎麼睡的這麼早？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就是困了。”沈亦打着哈哈。“明明已經回春了還這麼冷，看來我還得冬眠一段時間。”
“一會兒喝杯沖劑，防止感冒。”
“哦。知道了。”
“天氣還沒有完全回暖，衣服不要着急減，注意早晚溫差。我過兩天就回去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知道了。”沈亦眼裏含着笑，“絮絮叨叨的像個老頭。”
“沈亦。”
沈亦幾乎自動腦補出每次顧喻深生氣時的皺眉樣子，笑了笑。
“知道了知道了，別念了別念了。”沈亦發了一個苦惱的表情包。“你也照顧好自己。”
“我不打擾你了，早點睡，晚安。/小月亮”
“晚安。”
顧喻深放下手機，眼角的笑意全部褪去，又變成了面無表情。
顧庭恩剛從樓梯上下來，臉色不悅。隨後坐在顧喻深的對面，冷眼看他。
“我說過的，我對江晚沒有興趣。”顧喻深擡眼看向顧庭恩，“我可以爲我之前的行爲道歉，但是我再說一次，我和江晚不可能，我已經有了我喜歡的人了。”
“同江晚無關，我支持你自由戀愛。”顧庭恩冷聲說道，“我只是討厭你忤逆我，顧喻深。”
“忤逆。”顧喻深也不甘示弱，冷聲回問，“我又做了什麼讓您不悅的事情？”
“老賈同我說，你拒絕了出國深造的機會？這件事情你爲什麼不同我商量？”
“因爲我覺得自己已經是個有判斷力的成年人了，這種事情我可以爲自己做決定。”
“胡鬧！”顧庭恩一掌狠狠地拍在桌面上，蕭珊試圖摁住顧庭恩的手，卻被對方狠狠甩開。“你要翻天嗎？！”
顧喻深沒說話，只餘沉默，但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
很明顯，在這件事情上，父子倆都不準備讓步。
“我不是在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馬上收拾東西滾回來，爲出國做準備。”顧庭恩強硬的說着，“我可以當今天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我拒絕。”顧喻深覺得已經沒有談判的必要了，站起了身，理了理西裝上的褶皺。“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規劃，希望您不要插手。就算您把我送出去，我也能自己逃回來。”
“顧喻深！”
“明日我會江家一趟，爲我的無禮行爲道歉。江晚是個好姑娘，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日久生情的可能性。我確實有喜歡的人，條件成熟的時候我會帶回家的。”顧喻深停頓了一下，看向顧庭恩繼續說着，“我爲我今天的無禮態度道歉，對不起；但是我仍保留我的想法，我不想同江家攀親，更無意出國深造。”
“顧喻深！！”
“晚安，祝您二老做個好夢。”
顧喻深轉身向樓上走去。
“你攔着我做什麼？！”顧庭恩的怒吼在顧喻深的身後炸開，“這個孩子被你們寵的無法無天！”
蕭珊低聲勸慰着，顧喻深沒有回頭，將吵鬧和怒火都關在了門外。
顧喻深解鎖屏幕，圖片裏的人睡得正香，額前的劉海凌亂隨意的鋪散着，他正坐着香甜的美夢，嘴角還若有若無的掛着一抹笑意。
顧喻深擰起的眉微微舒緩。
他打開相冊，只有幾張工作、學習留存的圖片，偶爾夾着幾張風景照和一羣人的合影。
顧喻深動作熟練的點開隱藏相冊，像是打開了沈亦的成長冊，裏面記錄了沈亦從小到大珍貴的點點滴滴。
皺着眉的沈亦、生氣的沈亦、哭泣的沈亦，但更多的時候，這個人總是眉眼彎彎的笑着，無憂無慮的模樣。
顧喻深點開其中的一張，沈亦有些傻氣的比着耶，笑容燦爛。
他摸上沈亦的臉，低聲道：“傻瓜。”
他看向窗外濃重的夜色，將手機緊貼在胸口，握住了黑暗中唯一的慰藉。
藍星，夏國。
腫瘤科病房，瀰漫着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單人間，設施俱全，溫馨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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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於孑然一身的路遙來講，卻是無人問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撐到現在，但也只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此刻，路遙躺在病牀上，怔怔望着牀頭櫃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盡全力卻無法讓身體離開病牀。劇痛和衰弱，讓這原本無比簡單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時，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表哥~你真是狼狽呢。連喝口水都得指望別人施捨。”
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悠閒坐在病牀前，翹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縫。
“你求求我，我給你喝口水如何？”
路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自從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幫親戚的嘴臉已經見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將水杯拿在手裏遞過來，“表哥別生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麼好，餵你口水還是能辦到的。”
說完話，他將水杯裏的水，緩緩倒在路遙蒼白消瘦的臉上。
被嗆到，路遙無力的咳嗽幾聲，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讓他有了幾絲說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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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鑫，爲什麼？我從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國留學，還是我資助的！”
張鑫將水杯放下，不緊不慢的說：“誰讓你這麼古板呢，只是運點感冒藥罷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計的攔着。”
路遙臉上閃過一絲瞭然之色，道：“張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喫屎。將感冒藥運到國外提煉毒品……咳咳……”
張鑫理了下領帶，笑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可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這次回國，‘省招商引資局’還打電話歡迎我呢~”
路遙嘆了口氣，現在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張鑫卻不想讓眼前飽受病痛折磨、即將離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實呢，我這次回國主要就是見你一面，告訴你一聲——你的癌，是我弄出來的~”
路遙陡然掙開眼，“你說什麼！”
張鑫笑眯眯的掏出個鉛盒打開，裏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飾物，僅有巴掌大小，中間是隻眼睛似的圖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親手送你的，貨真價實的古董。我在裏面摻了點放射性物質，長期接觸就會變成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路遙馬上認出來，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擺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把玩，沒想到卻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別激動~表哥，我西裝很貴的。”張鑫輕鬆拿掉路遙的手，小心的捏起鉛盒，將放射性飾物塞進他懷裏。
“我趕飛機，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這個當做紀念吧，有機會再去你的墳頭蹦迪~”
說完話，張鑫從容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回頭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時的神態動作居然有些嬌媚。
保鏢很有眼力勁，趕緊打開病房門。同時用無線耳麥聯絡同事，提前發動汽車。
路遙只能無力的癱在牀上，渾身皆是鑽心剜骨般的劇痛，還有無窮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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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劇痛漸漸消失，只剩麻木，路遙隱約聽到過世的雙親在喊他。
就在路遙的身體越來越飄，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陣陣發燙，將他驚醒。
從懷中摸出那三角形飾物，發現這玩意變得滾燙無比，還在緩緩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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