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113〗
他又轉而摸向襯衫胸口處的口袋，那裏放了一張薄薄的紙片，他大致的摸出了和方形的輪廓，然後一顆心才又飄飄然的落回到肚子裏，他踏實的輕嘆了口氣。
正巧唐笑鶴從病房中出來，他看着姿勢略顯怪異的顧喻深，笑着問候道，“醒了啊。”
顧喻深點點頭，站起了身。
“我走了，明天再來。”唐笑鶴提了提手上的保溫桶，想了想又說道，“今天小珊的精神頭很好，你一會兒可以好好的陪她說說話。”
顧喻深又變成了個惜字如金的吐字機器，他耐心的聽完唐笑鶴說話的內容，然後不緊不慢的點了個頭。“好。”
“晚上好好休息，瞧你這黑眼圈重的。”唐笑鶴又叮囑了兩句。
顧喻深有些心猿意馬，對方的話對他來說基本上就是左耳朵出右耳朵冒，他略帶期待的看向唐笑鶴，猶豫着要不要開口。
他這副犯了難的模樣被唐笑鶴盡收眼底，到底還是個孩子，眼睛藏不住心事。
就如此刻，就算他不開口問，唐笑鶴也能猜到他想聽些什麼。
到底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唐笑鶴心想，然後無奈的嘆了口氣。
“沈亦最近不怎麼愛動，大概是因爲天冷，在小房間一窩就是一整天。”她頓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個善意的小謊，“三餐也有按時喫，作息也很規律，要比你現在的樣子好得多。”
顧喻深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唐笑鶴看着他明顯放鬆的肩膀，又忍不住叮囑了一句：
“無論如何，你們都要好好的。”唐笑鶴意有所指的繼續說道，“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好。”這句話終於被他聽了進去，只見顧喻深重重的點了點頭。
唐笑鶴像個狡猾的家長，抓住了男孩的那些小心思，只見她晃了晃手上的保溫桶，笑着說道。“我打算明天給沈亦熬點雞湯喝，在下一把雞蛋麪，燙兩顆青菜，出鍋之前再打一個荷包蛋……嘖嘖。”她搖了搖頭，似乎在回味着，接着看向顧喻深，笑着問道，“你要不要喝一碗？”
她笑着拋出了餌，胸有成竹的等着面前的魚兒上鉤。
“要的。”顧喻深終於帶了點笑模樣，“麻煩您了。”
“你這孩子，跟我還這麼客氣。”唐笑鶴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滿意足的告了別。“去吧，我走了。”
顧喻深望着唐笑鶴逐漸消失的身影，出了會兒神，直到完全看不到人了，他才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皺，進了病房。
屋裏蕭珊正握着水杯發呆，顧喻深拉過椅子，坐在了牀的一側。
在衆人的悉心照料下，她的氣色已經肉眼可見的好了很多，如果換身衣服的話，大概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她是個生着病的人。
顧喻深鬆了口氣，接過蕭珊手中的空杯子，想給她倒一杯水。
隨即，他的目光不自覺的被櫃子上的那一抹紅吸引。
被搶了杯子的蕭珊轉過頭看他，看他緊蹙的眉頭，又看了看那一束玫瑰，心裏明白了個大概，只見她平靜的開了口：“沈亦來過，花也是他帶過來的。”
顧喻深抿着脣看向她。
“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會來，來的時候就捧了這麼一束花，大概也是突然知道的消息。”蕭珊看着那束花，鮮豔的紅色讓她也心情很好，所以不自覺又多說了一句，“今天是情人節，這個……應該是他買來送給你的。”
沒有手機，顧喻深的日子過得稀裏糊塗的，他沉默的點點頭，算是對蕭珊話語的迴應，接着小心翼翼的將那捧玫瑰抱在懷裏。
花朵耐不得寒，本來用作保鮮的水珠也化成了附着在花朵上的一層霜。
他捏住其中的一片花瓣，企圖抹去那抹寒意。ωωω.χΙυΜЬ.Ｃǒ
蕭珊又將目光轉移至病房的一角，自顧自的說着，“一會兒我會和你爸爸說，讓他把手機還給你。”
“至於你和沈亦。”她嘆了口氣，“就在離開之前好好道個別吧。”
病房的氣氛又一下子到了冰點。
“我不會走。”他開口，聲音卻帶了幾分嘶啞，“這是您和我爸的決定，不是我的。”
蕭珊準備說什麼，就被人打斷了話。
“我的決定就夠了。”顧庭恩裹了一身的寒風，腳步沉穩的走進病房。
只見他將外套脫下隨手一旁，冷眼看向自己不爭氣的兒子，“那邊已經安排妥當了，下個月你就走。”
“我不去。”顧喻深抱緊了懷中的玫瑰，與顧庭恩面對面站着，眼裏都是冷意，“也不會和沈亦分手。”
顧庭恩不自覺握緊了拳頭，怒意讓他的音量又提高了幾分，“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我不接受你的通知。”
“顧喻深！”
“我再說一次，我不去。”顧喻深的後背筆直，眼神也變得鋒利起來。“您喜歡就自己去。”
“你！”
病房裏的“戰爭”一觸即發。
牀上的蕭珊掩着嘴咳嗽了兩聲，顧庭恩立馬轉身看她，卻見對方臉色蒼白的搖了搖頭。
這對父子比外貌更相似的，是又臭又硬的壞脾氣。
蕭珊被顧家的兩個男人搞得一個頭有兩個大。
顧庭恩做了個深呼吸，抿着脣，收斂了一半的怒意。
“把手機給他吧。”蕭珊聲音很輕，聽不出來喜怒。
顧庭恩沒說話，從口袋中翻出顧喻深的手機，又反手扔給了他。
“你也陪我在病房裏悶了這麼些天了，回去洗洗澡，換換衣服吧。”蕭珊衝着顧喻深的方向疲憊的揮了揮手。
“那我稍後來看您。”
接着他轉過了身，快步離開了病房。
沒有猶豫的，他在街邊攔了輛車，報了目的地後纔打開了手機。
黑屏的小方塊像是過了過來，在顧喻深的手上不住顫動着，一條有一條的消息框彈了出來。
他手指顫抖的翻看着沈亦發給他的消息。
對方似乎把他當成了個樹洞，遇見了一隻可愛的狗狗要跟他說，吃了糖醋排骨要跟他說，襪子穿破了洞也要跟他說。
顧喻深翻看着消息，終於補回了他缺席沈亦身邊的每時每刻。
除此之外，比碎碎念更多的，是沈亦不間斷的早安晚安。
正翻着，對方又發了條消息過來。
我的：今天情人節，本來我是給你買了花的，但出了點意外/尷尬。
我的：不過我又給你買了一束，二十朵，寓意好，愛你的意思。
我的：［圖片］
我的：emmm，其實也是因爲我錢不大夠，你都不知道，花巨貴，賣花的跟搶錢似的，包裝紙都要我二十塊錢。
我的：家裏沒花瓶了，我急中生智，喝了瓶礦泉水，雖然寒酸了一點，但好歹也有個窩了。
我的：［圖片］
我的：愛你，節日快樂/愛心
車子停在了沈亦家樓下，顧喻深付了錢，下了車。
他幾乎一眼就看見了沈亦房間的窗戶。
雪似乎下的更大了，在他肩上落了厚厚的一層，他舉起手機，撥通了那個人的電話——
電話響起的時候，沈亦正處理着被玫瑰花刺弄出來的細小傷口。
他看着屏幕上的名字，不由得呼吸一滯。
但手比腦子更快，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手機已經貼在耳朵邊了。
對方也沒有說話，沈亦只能透過聽筒，聽着對方略顯慌亂的呼吸聲。
顧喻深張了張嘴，卻驚異的發現自己連呼吸都是顫抖的。
當事人也分不清，究竟是因爲天氣寒冷，還是因爲情緒激動。
沈亦似乎是想到什麼，踉踉蹌蹌的跑到窗邊，一身黑衣的顧喻深在雪地中，異常顯眼。
兩個人隔着距離，隔着來勢洶洶的雪，隔着扇窗戶，遙遙相望。
顧喻深自然也看見了窗前的那抹身影。
他清了清乾澀的喉嚨，一向清冷的嗓音在這樣的寒冷中竟然多了幾分暖意。
他說：
“沈亦，我來見你了。”
沈亦幹張着嘴，他想輕鬆的迴應些什麼，可他胸口悶悶的，竟一句話憋不出來。
我應該跑過去，告訴他，我也來見你了。
沈亦心想。
他連睡衣都來不及換，路過玄關處匆匆忙忙的將鑰匙揣進口袋裏，就穿着拖鞋就出了門。
每落下一步，他就在心裏默默計算着，他與顧喻深之間越來越近的距離。
一會兒該說什麼呢？沈亦心想。
是應該語氣輕鬆的問他，你怎麼來了？
還是應該笑着調侃他，像個傻子。
還是應該板着臉訓他，說你很煩啊。
又或者是……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對方還保持着怪異的舉着手機的動作。
他扯了扯嘴角，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那些輕鬆的、打趣的、又或者是惡毒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最後他乾脆撲進顧喻深的懷裏，紅着眼眶哽咽着，“我很想你。”
顧喻深收回凍僵的手，貼着睡衣小心翼翼的環住了沈亦的腰，最後仿若不滿足般，緊緊的將人箍在了懷裏。
最後才嘆了口氣，貼着沈亦的耳朵，傳達了那句在夢裏都反覆想說給沈亦的話——
“我也很想你。”
藍星，夏國。
腫瘤科病房，瀰漫着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單人間，設施俱全，溫馨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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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於孑然一身的路遙來講，卻是無人問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撐到現在，但也只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此刻，路遙躺在病牀上，怔怔望着牀頭櫃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盡全力卻無法讓身體離開病牀。劇痛和衰弱，讓這原本無比簡單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時，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表哥~你真是狼狽呢。連喝口水都得指望別人施捨。”
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悠閒坐在病牀前，翹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縫。
“你求求我，我給你喝口水如何？”
路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自從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幫親戚的嘴臉已經見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將水杯拿在手裏遞過來，“表哥別生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麼好，餵你口水還是能辦到的。”
說完話，他將水杯裏的水，緩緩倒在路遙蒼白消瘦的臉上。
被嗆到，路遙無力的咳嗽幾聲，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讓他有了幾絲說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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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鑫，爲什麼？我從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國留學，還是我資助的！”
張鑫將水杯放下，不緊不慢的說：“誰讓你這麼古板呢，只是運點感冒藥罷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計的攔着。”
路遙臉上閃過一絲瞭然之色，道：“張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喫屎。將感冒藥運到國外提煉毒品……咳咳……”
張鑫理了下領帶，笑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可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這次回國，‘省招商引資局’還打電話歡迎我呢~”
路遙嘆了口氣，現在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張鑫卻不想讓眼前飽受病痛折磨、即將離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實呢，我這次回國主要就是見你一面，告訴你一聲——你的癌，是我弄出來的~”
路遙陡然掙開眼，“你說什麼！”
張鑫笑眯眯的掏出個鉛盒打開，裏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飾物，僅有巴掌大小，中間是隻眼睛似的圖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親手送你的，貨真價實的古董。我在裏面摻了點放射性物質，長期接觸就會變成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路遙馬上認出來，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擺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把玩，沒想到卻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別激動~表哥，我西裝很貴的。”張鑫輕鬆拿掉路遙的手，小心的捏起鉛盒，將放射性飾物塞進他懷裏。
“我趕飛機，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這個當做紀念吧，有機會再去你的墳頭蹦迪~”
說完話，張鑫從容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回頭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時的神態動作居然有些嬌媚。
保鏢很有眼力勁，趕緊打開病房門。同時用無線耳麥聯絡同事，提前發動汽車。
路遙只能無力的癱在牀上，渾身皆是鑽心剜骨般的劇痛，還有無窮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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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劇痛漸漸消失，只剩麻木，路遙隱約聽到過世的雙親在喊他。
就在路遙的身體越來越飄，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陣陣發燙，將他驚醒。
從懷中摸出那三角形飾物，發現這玩意變得滾燙無比，還在緩緩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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