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重修馳道

作者:宋魂
一個時辰之後,幾個馬車終於來到桃源鎮。

  當然不但有他們的馬車,還有幾百一起逃竄到這裏的百姓。

  桃源鎮不但地勢險要,修建在半山上,四周幾乎沒有平地,而且城牆也高大,難怪當年胡人也沒有攻下。

  從馬車下來,徐六郎不禁擡着發出一聲驚歎:“哇,好險峻的一個城池。”

  “把官府搬遷到這裏也不錯。”徐躍一看,語氣裏面,充滿了深深喜悅之色。

  徐謀沒有說話,而是得意捋了捋鬍鬚。

  桃源鎮雖然沒有靈泉縣那麼大,趙平也在這裏設立了一個官府。

  不過這裏沒有縣丞,只有一個主簿,下面同樣有雜房、審房、禮房等八房。

  主簿乃是李之豪,雜房乃是雨濟旱,禮房乃是郭雋。

  “小聖人當初在這裏設立了一個小官府,雖然這是無意插柳之舉,倒也成全吾等。”他們本來走投無路,沒有料到這裏還有一個小官府,而且各房依然齊全,同樣能夠正常運轉,徐謀忍不住發出感嘆。

  謝靈蛾此時也下來看看,一邊讚歎,一邊發出同樣感慨:“難道小聖人早已知道會有今天,在這裏設立一個官府。”

  他們到了這個地步,聽到夫人還如此崇拜趙平,徐躍氣得差點跳了起來。

  “那個豎子如果厲害,就不會放胡人打到靈泉縣。”徐躍忍不住發出嘲笑,他這次太狼狽了,心裏對趙平氣憤之極。

  徐躍帶着家人極爲狼狽地地逃竄到桃源鎮,但是依然還要擺他的知縣架子。

  他下車之後沒有進入桃源鎮,而是讓門房徐六郎通知李之豪、雨濟旱他們。

  聽到靈泉縣被胡人攻打,雨濟旱與李之豪不禁大喫一驚:“什麼,胡人竟然進攻靈泉縣?”

  “是的,胡人已經攻佔馳道,而且還有五千兵馬。”徐六郎信誓旦旦地說道。

  李之豪與雨濟旱兩人互相看了看,忍不住一臉苦笑。

  李之豪與雨濟旱都是趙平的至親,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可是現在知縣來到這裏,他們當然不會坐視不管。

  李之豪想了想,對着雨濟旱與郭雋說道:“既然知縣已經到了這裏,吾等還是要迎接。”

  徐躍安排門房去通知迎接,其實心裏是忐忑不安的。

  如果他是來視察倒是正常行爲倒也沒有什麼,偏偏這次他是從縣城逃竄到桃源鎮來躲避所謂“兵災”的。

  在李之豪的帶領之下,桃源鎮所有典吏都出來迎接徐躍。

  看到桃源鎮主要官吏出來迎接,徐躍一顆不安的心終於平靜下來。

  不管他怎麼對趙平不順眼,但是這次他確確實實心裏感激趙平。

  當然依照他的性格,他經對不會承認的。

  畢竟他認爲他的出身遠遠比趙平強,彷彿應該享受這些的。

  雨濟旱看着一心一意喝茶的徐躍,把李之豪拉到一旁。

  他打量隔壁一眼,有些擔心說道:“李主簿,徐知縣來到桃源鎮,打算如何安排?”

  “住宿衣食當然沒有問題,雖然他是知縣,但是不可能插手桃源鎮的事情吧。”李之豪當然知道雨濟旱是爲了他着想,也說出自己的決定。

  聽到李之豪不會放任徐躍來干涉桃源鎮內政,雨濟旱露出微笑:“如此老夫也放心。”

  程亮回到公房,還沒有來得及歇氣,十幾個耆老來到他的公房,提出一個問題。

  “請問程縣丞,知縣到哪裏去了,怎麼沒有看見知縣出來?”一個柱着柺杖,頭髮花白年過花甲的叫張採臣耆老問道。

  程亮還沒有回答,另外一個柱着柺杖叫李殘月的耆老也發話了。

  此人頭髮幾乎白完了耆老,唾沫星子直濺到程亮的臉上:“請問程縣丞,安民告示也沒有知縣的大印?”

  此事看來不能瞞了,必須給這些耆老說清楚。

  大宋實行的是皇權不能下縣,縣以下就是這些耆老鄉紳治理。

  稅賦的徵收、路橋的修建、徭役徵發等等,都離不開耆老鄉紳。

  耆老鄉紳還對縣級官府具有監督職能,每年禮部及上級官員考評,他們還有徵詢這些耆老鄉紳意見。

  這些耆老鄉紳,雖然不是官府,卻承擔官府之職責。

  所以對於縣級官府而言,如何處理好與耆老鄉紳,也是一個首要的任務。

  “各位耆老,請聽小子說一說。”程亮看着這些與自己祖翁差不多大的年紀,行了一個團禮,語氣極爲真誠。

  剛纔第一個發言的耆老張採臣頓了頓柺杖,望着程亮,沉聲問道:“程縣丞,老朽洗耳恭聽。”

  “徐知縣確實突然離開了,而且也沒有打一聲招呼,所以小子也不知道徐知縣去了哪裏。”程亮老老實實回答,“但是胡人確實沒有攻打靈泉縣,他們是被保安團安排修建馳道的。”

  “保安團爲何要安排胡人來修建馳道?”張採臣覺得已經抓住程亮的話語把柄。

  “稟告各位耆老,馳道由於各個工段按照自己想法修建,導致馳道無法進行下去,後來爲了保證馳道按照金堂縣標準修建,成立了總掌櫃統一管理。這個由賈由之負責。至於爲何要請胡人修建馳道,由之他知道。”程亮對着程六郎說道:“把賈由之請過來。”

  耆老沒有料到,事情搞得越來越複雜。

  他們互相看了看,眼睛滿是疑惑之色。

  程亮端出椅子,請他們上坐,還親自給這些耆老泡茶。

  看到程亮如此恭恭敬敬,這些耆老一邊喝茶,一邊點點頭。

  不一會兒,賈理就來到程亮公房。

  看着如此之多耆老,他恭恭敬敬唱了一個大諾,對着每個耆老一禮。

  程亮看了看身邊的賈理,直截了當詢問:“賈總掌櫃,耆老想知道,胡人爲何要來修建馳道?”

  “稟告各位耆老,有兩個大約五千人工段匠人要沐浴很長時間。爲了不影響馳道工期,也不爲了給靈泉縣增加負擔,小聖人就調令五千胡人來修建馳道。這五千胡人已經在蜀道修建馳道,他們熟悉如何修建,對靈泉縣馳道修建有益無害。”知道這些耆老不能得罪,賈理作了一個祥細解釋。

  張採臣有些皺眉,覺得不可思議:“沐浴,沐浴多長時間?”

  “他們說前些時間在工地上太累了,需要休息時間很長,也許十幾天。”賈理想起當初兩家的猖狂的樣子,不由得一臉苦笑。

  張採臣聽了心裏更加不解,搖搖頭:“沐浴,朝廷沐浴也不過一天,他們是誰,竟然要沐浴如此之長時間?”

  “這兩家一個是徐家,掌櫃叫做徐薄。另外一家是謝家,掌櫃叫做謝方白。”賈理本來不想說出,既然這些耆老已經問道,順便就說出。

  張採臣心裏大怒,手裏的柺杖一指:“這兩家是什麼來頭,竟然如此拖延工期?”

  “張老,汝口渴了,多喝茶,消消氣。”賈理正要回答,此時李殘月已經端起一本茶水遞給張採臣。

  張採臣看到與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李殘月給自己端茶,一時不明白他的用意。

  看到張採臣的疑惑的目光,李殘月不斷不斷向他使眼色。

  張採臣老而彌辣,看到李殘月不斷使眼色,知道這兩家必然來歷不凡,只得強忍心裏怒火。

  張採臣啜茶一口,眼睛一轉,立即掉轉話題:“那些胡人果然如此聽話嗎?老朽想到現場看看究竟。”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他們想到現場看一個清清楚楚。

  “聽說工地離縣城不遠,只有兩三里路,正好去看看。”賈理正要回答,李殘月不由分說,提出要求。

  賈理向着程亮望去,程亮點點頭:“如此甚好,備轎。”

  這些耆老都是年過花甲的以上的老人,不能走路,也不能騎馬,當然只能夠坐轎子。

  “如果遇到胡人怎麼辦?”另外一個耆老突然提出一個問題,有些擔心問道,“聽說他們可是殺人不眨眼蠻夷。”

  所以的耆老互相看了一眼,一時猶豫不定。

  他們又想看看現場,又害怕胡人兇殘殺人。

  “各位耆老請放心,小子親自給各位耆老帶路,還有保安團陪同。”程亮又是上前一禮,決定自己親自陪同。

  張採臣點點頭,打量其它耆老一眼,撫須微笑:“如此甚好。”

  半個時辰之後,十幾個耆老在程亮、賈理騎馬陪同之下,後面跟着三個保安團的騎兵,終於來到工地。

  來到工地,這些耆老也不辭辛苦,個個從轎子下來,柱着柺杖,仔仔細細觀察工地現場。

  程亮與賈理等不敢怠慢,亦步亦趨跟着陪同。

  胡人果然正在施工,現場發出一片叮叮噹噹的聲音,工地揚起一片又一片的灰塵。

  現場果然沒有漢人,全部纔是胡人。

  胡人拿着鐵鍬、鋤頭、木棍,在一個拿着皮鞭的胡人之下,正在把木製軌道撬了起來,放在一邊。

  “果然是一羣胡人,頭髮與漢人明顯不同。只是這個馳道修建得好好,他們爲何要把木製軌道去掉?”張採臣看得非常仔細,一手把握柺杖,另外一隻手指着工地問道。

  賈理拱手一禮,對着張採臣進行祥細解釋:“這種馳道乃是秦始皇之馳道,如果要上路,必須要換成此軌道相同的車輪才能上路,既提高老百姓的成本,也耽誤的時間。現在趙家莊的馳道,對車輪就沒有這些要求,只要車輪沒有損壞,隨時可以上馳道。”

  “趙家莊馳道真的有如此之好?”張採臣眼裏帶着疑惑。

  賈理又是拱手一禮,並沒有立即回答,反而提出一個問題:“張老去過桃源鎮沒有?”

  “那是世外桃源,如果不去,豈不是人生之遺憾。”張採臣一邊撫須,一邊感到自豪。

  整個成都、成都府路甚至四川,就只有靈泉縣有一個世外桃源。

  作爲一個靈泉縣人,他怎麼不能爲家鄉感到自豪。

  賈理不禁大喜,只要你去過就好,就是害怕你還沒有去過呢。

  賈理拱手一禮,小心翼翼問道:“張老,那個仙凝土道感覺如何?”

  “很好,非常平整,還結實,幾乎沒有灰塵。”張採臣一時還不明白賈理爲何問起,突然恍然大悟問道:“難道爾等修建就是這個?”

  “與這個相同,又是不同。”賈理拱手一禮對着張採臣解釋。

  張採臣不禁皺眉,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怎麼說相同,又是不同。”

  “相同,乃是路基相同。不同,則是它是由兩個仙凝土道構成。”賈理拱手一禮解釋。

  張採臣還是沒有明白:“一個仙凝土道不是好好的嗎,爲何要兩個仙凝土道呢?”

  “當然是兩個仙凝土道更好,它們分爲左右兩道,只能向着一邊前進,不會互相沖撞。”賈理耐心進行解釋,還有雙手比劃一番。

  張採臣一邊撫須,一邊點頭:“老朽明白了,就是左右兩道,各行其道,互不干擾,所以速度再快問題也不大,是否?”

  “張老果然厲害,把馳道精華說得清清楚楚。”賈理口裏不停恭維,心裏終於放心下來。

  賈理高興了,但是有人就不高興,此人就是謝方白。

  他跟着耆老後面,也想看看程亮如何對付這些耆老。

  這些耆老不但打不得罵不得,還得小心翼翼當老人一樣供奉起來。

  這些耆老之所以突然出現官府面前,乃是謝方白對付官府的法子。

  現在沒有料到,這些耆老也被官府說動了,心裏頓時引起一種不妙的感覺。

  徐薄昨夜在香琴身上浪費大半精力,一直昏昏沉沉睡覺,直至日上三竿才起牀。

  他感覺今天恍恍惚惚的,精神不太集中。

  他回到客棧,躺在牀上,想繼續睡覺。

  徐薄打了一口呵欠,把被子蓋在臉上,繼續睡覺,做自己的春秋大夢。

  徐薄萬萬沒有料到,有人偏偏與他過意不去。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昨夜請客的謝方白。

  謝方白直接揭開他的被子:“已經日上三竿,還不起牀。”

  “現在沐浴時間,現在沐浴時間。”徐薄嘟囔一聲,又打了一個呵欠,又把被子蓋上,“官家也要讓大臣沐浴,汝怎麼沒完沒了。”

  “太陽已經曬到屁股上面,怎麼還不起牀。”謝方白急了,大聲叫喊,“再不起來,就要水淹到脖子上面。”

  “什麼事情,這麼着急?”徐薄睜開睡意朦朧的眼眼,不以爲然問道。

  謝方白又把被子揭開,拿起牀頭櫃的茶杯的水,直接倒在徐薄身上。

  徐薄打了一個顫抖,一邊用手擦乾,一邊大聲怒吼:“子白(謝方白字),汝爲何如此對吾,如果不說清楚,吾與你沒完沒了。”

  “胡人在修建馳道,汝難道還不起牀?”謝方白一邊冷笑,一邊淡淡說道。

  徐薄搖搖頭,努力讓自己清楚:“胡人修建馳道就修建好了,與吾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他們修建的馳道就是徐家與謝家的馳道。”謝方白看見對方還沒有清醒過來,口裏冷笑連連。

  徐薄一邊不禁大喜:“胡人修建就讓他們修建,不是省了吾等兩家大事嗎?”

  聽到此話,謝方白右手急忙伸出,差點一個耳光給他打去。

  他提出覺得此事有些過分,急忙把手縮回。

  “汝想得倒美,”既然不能打人,謝方白就只有耐心解釋,“難道汝希望以後史書會這樣記載,謝家徐家修理靈泉縣馳道不成,用胡人代替之,方成。汝讓徐家與謝家臉面放在哪裏,難道連胡人也不如嗎?”

  聽到此話,徐薄又打了一個冷戰。

  他現在終於明白事情的後果,徹徹底底清醒。

  他急忙更換一身衣物,方纔從牀上起來。

  他急忙洗漱完畢,胡亂吃了一頓早餐,方纔問道:“子白,現在怎麼辦?”

  “現在唯一的法子,就是讓沐浴的匠人回來,趕快修理兩家之馳道。”謝方白嘆了口氣,想了想還是說道。

  徐薄揉了揉額頭,感覺有些頭疼:“子白,這樣不是讓吾等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叫他們回來,只是丟的小臉,如果讓胡人修好馳道,那個纔是真正丟臉。”謝方白知道徐薄的想法,但是不得不說出事情的嚴重性。

  徐薄想了想,感覺事情有些難辦,不禁搖搖頭:“子白,此事有些難辦,這五千如今已經回到家裏,他們可能已經給自己幹活了,沒有十天左右,難以召集起來。”

  “十天,怎麼時間要這麼久的時間,不可能吧。”謝方白根本就不相信。

  徐薄感覺謝方白彷彿一個白癡似的,看來謝方白對於鄉下風情根本就不瞭解。

  他搖搖頭,耐心解釋:“這些人住在鄉下,根本就不在一個村子裏面,得到處找人尋找。再加上當初吾等許諾,同意他們回去休息五天以上。有了這五天時間,他們到處走親竄戶也說不定。”

  “那如何是好?現在聽說胡人今天把軌道撬開,明天就開始澆仙水泥道了?”謝方白聽了此話,不禁大喫一驚,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徐薄想了想,說出一個法子:“要不,吾等厚着臉皮,找賈理說說,讓他們留出一半,讓吾等修建?”

  “賈理現在就是審房也不是,僅僅掛了一個總掌櫃的名義,找他太丟臉。”謝方白搖搖頭,覺得找此人丟臉,“與其找賈理,倒不如找雨濟旱這個主簿。”

  徐薄想了想,覺得有理:“雨濟旱的孫女乃是小聖人的小妾,他的話相當於小聖人的意思。”

  兩人說幹就幹,馬上騎馬向着桃源鎮出發。

  半個時辰之後,兩人來到桃源鎮,沒有料到竟然遇到一個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的人。

  此人是誰呢,不是別人,正是現任知縣徐躍。

  徐躍看到兩人上來,不禁大喫一驚。

  “難道胡人已經攻下縣城,兩位掌櫃也來桃源鎮躲避了嗎?”徐躍臉色蒼白,心裏涌起一陣不祥之感。

  謝方白看了看徐躍,與徐薄均一臉苦笑,還一邊搖搖頭。

  徐躍不禁大喜,不由得問道:“兩位掌櫃,難道胡人還沒有攻下縣城?難道保安團的兵馬已經來到這裏了?”

  在徐躍看來,能夠阻擋胡人攻打縣城的,也只有保安團了。

  謝方白開徐薄互相看了一眼,又是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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