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另有一名身着勁裝的侍衛將徐太醫身邊藥童手中的藥箱接過,而後架着徐太醫便往前掠去。
徐太醫毫無掙扎的意思,習慣性地被扛着跑,待看完診後,又被前前後後簇擁過來的僕婢圍住。
“徐太醫,小世子怎麼樣了?”
“嘔血了,怎麼辦怎麼辦,小世子已許久未曾如此了,徐太醫……”
“徐太醫徐太醫……”
房間內,江南蕭擰了條溼帕子在給牀榻上昏睡中的人擦拭。他的掌心溫熱寬厚,比江望津的手大了一圈,後者嘴角和下巴上的血跡已經被他清理乾淨,因爲體質略顯冰涼的雙手正被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過去。
先前江望津用手掩脣時沾了不少血,掌心中此刻一片鮮豔的紅,江南蕭看着,鼻息間還能聞到血腥味。
擦到指根處時,他瞥見被自己執在掌中的手指指尖微動。江南蕭見狀側目往榻上掃了眼,江望津並未甦醒,秀挺的眉頭深深皺起,身子也微微蜷縮了起來,顯是睡得很不安穩。
一絲瑩潤的水色從眼尾滑落,無聲無息。
若不是江南蕭正巧望去根本發現不了,他一怔,薄脣動了下。
房間裏響起低低的一聲,“小阿水。”
江望津從小就大病小病不斷,小時候每每生病都會窩在孃親懷裏撒嬌,時不時掉幾顆小珍珠,跟不值錢似的,好幾歲了都還是如此。
‘阿水’是江南蕭給江望津取的小名,至今已有許多年未聽見有人這麼叫過了,剛準備進門的趙仁腳下步子一頓。他尚未做出其他反應,只見大公子神色如常淡淡向他瞥來。
趙仁收斂住情緒進門。
“如何?”江南蕭問。
趙仁:“徐太醫說小世子這是頑疾復發導致的氣血不暢,還有、這個…憂思過度……”
江南蕭擰眉,“憂思過度?”
趙仁垂頭:“……是。”
江南蕭轉眼往榻上望去。
究竟是在憂思些什麼才能導致那般的嘔血不止,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對方在爲什麼憂慮,自己這個做兄長的是不是太過忽視了對方。
沒等江南蕭再思索下去,忽地便聽得一聲抽泣,他回首,趙仁已滿臉淚花,“是我疏忽了,老爺夫人走的早,我沒能把小世子照顧好纔會如此……”
“趙叔,”江南蕭打斷還欲繼續哭下去的趙仁,“你去看看藥何時煎好。”
趙仁抹了抹臉,“是,大公子。”
臨出門前他又回頭看了眼房內的情形,大公子重又開始給小世子擦手,神情專注而細緻。近些年也不見兄弟兩如何親近,府裏那些嚼舌根的早就被清理髮賣出去了,趙仁心有所感,興許借這次機會大公子和小世子能夠同對方重新敞開心扉。
江望津做了個夢。
他夢到了上輩子的情形。
畫面的最後是他前往幽州途中的一處驛站內的小破房間裏,彼時他已行將就木。就在江望津恍惚間,房門驟然大開,明晃晃的亮光刺入屋內,突然出現一道玄色身影正背對着他。
江望津眨了下眼,他張了張口發現自己說不出話,喉嚨彷彿被桎梏住般,伸出手卻抓了個空。
長兄……
江望津清楚的知道那道身影是誰,是他上輩子與之決裂後的江南蕭。
長兄……江望津在心中呼喚,喉頭乾澀得厲害。如影隨形的劇痛侵襲着他的神智,令他眸中禁不住泛起生理性的淚水。
是對他失望了,還生他的氣嗎。
他都要死了……
江望津心頭感傷,後悔的情緒幾乎將他淹沒,那是他的長兄,是他應該信任依賴的人,是他這輩子唯一的親人。他究竟爲何會因爲七皇子做出與長兄決裂的決定,簡直愚蠢。
這是江望津最後的想法。
眼中氤氳着霧氣,那道身影彷彿近在咫尺,然而卻是正在漸行漸遠。忽然一股強烈想要呼喊的慾望衝破胸腔,他大聲喚道:“哥——”
一瞬間,時間猶如定格。
遠處的那道身影止步,緩緩轉頭,是江南蕭似笑非笑望來的目光。
江望津聽到那人道:“知道叫哥了?”
江望津陡然想起什麼。
他,回到了年少時。
“哥……”
江南蕭手執乾淨的方帕在給江望津抹掉脖子上的汗珠。剛剛餵過藥後這人便發了熱,睡得也愈發不安穩,還出重生成陰鷙太子的心尖寵第5章
了滿身滿臉的汗,趙仁端來藥便退下了,同時也似乎將院中的僕役全都遣散。
此刻江南蕭只能親力親爲。
正輕輕擦着,耳旁傳來含混不清的咕噥聲,江南蕭垂眼,江望津泛白的脣瓣小幅度地張合發出囈語,低低淺淺聽得不甚清晰。
江南蕭並未仔細分辨,他無意探聽弟弟睡着時的夢話,然耳力過人的他卻很快拼湊出了一段簡短而明晰的話語。
江望津在說。
“哥,別走。”
江南蕭指節微停在半空中,掃過江望津閉合的雙眼,那長而濃密的眼睫此時正毫無規律地扇動着,昭示着對方即將醒來的徵兆。
見狀,江南蕭收回視線從榻邊站起身,剛行至門邊就聽沙啞的嗓音於他身後響起,喚了他一聲,“哥。”
江南蕭側身看去,江望津不知何時睜開了眸子正一錯不錯地朝他望來。
他簡單道:“我去給你端藥。”
江望津輕輕眨了下眼,不吭聲了,也沒問他爲何親自去端藥,只是一直盯着對方的身影在門口消失方纔收回視線。
他又在心中喊了聲‘哥’。
小院中的僕役全都被遣走,江南蕭去了一趟小廚房,端藥時頓了下,他又取了一碟子甜糕。回去時江南蕭正對上一雙眼巴巴朝自己望來的目光,那雙桃花眸中瀲灩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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