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堂前對峙
“我送你回府，皇兄那邊自有我，你不用擔心。”慕涼扶着她坐好，罷了這纔看向她輕聲說道。顧九歌現在的情緒太不穩定了，更何況她方纔竟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就對玄朗動了手，若是到了宮裏，難免會再惹事端。
到時候，有理也變得無理了。
顧九歌搖頭道：“不，我要去。”
“沒必要，你好生養着。”
慕涼取過馬車裏的披風將她罩上，低頭瞥見她還在流血的雙足，心疼之餘滿是無奈。
“慕涼，我求你。”顧九歌突然跪下來，聲音哽咽道：“我求你帶我進宮。”
她從未如此過，好像一生的失態之事都在今日做盡了。
兩人僵持許久，慕涼終於還是不忍心妥協了，道：“我依你就是，起來。”
顧九歌聞言低頭感謝，正欲起身，卻因爲馬車顛簸整個人踉蹌了好幾步。慕涼見狀忙伸手去接，兩人就這麼撞個正着，或者說，顧九歌撲了他一個滿懷。抵在他堅實的胸膛上，顧九歌那顆躁動的心竟漸漸安定了下來。
車簾被人撩開，卻是繪秋。
慕涼動作輕柔將她扶起來，確認她坐穩了之後這才鬆開手。
繪秋手裏拿着的一個包袱，裏面是一套乾淨的衣服和鞋子，還有一些處理傷口的東西。她深知顧九歌的脾氣，今日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她是一定會進宮的，但是她方纔走的太急，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這般模樣，如何入宮面聖呢。
“王爺，我們小姐今日情緒略顯激動，入了宮，還請王爺多多照顧。”臨走之前，繪秋朝着慕涼深深地行了個禮，罷了這纔看嚮慕涼恭聲說道。
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慕涼一定能夠將顧九歌照顧的很好。
慕涼頷首，算是應下了。
“坐好。”慕涼說着握着顧九歌的腳腕，讓她的腳搭在自己腿上。腳掌磨破，不斷流血，也不知道方纔顧九歌到底是怎麼忍下來的。
沒有清水，慕涼只能小心翼翼地爲她擦去腳上淋漓的鮮血，隨後又上了藥，簡單的包紮了一下。
看着慕涼翻出包袱裏乾淨的鞋襪，顧九歌一愣，連忙收回腳來，有些不自在的說道：“我自己來吧。”
雖說她已經是再世爲人了，但她到底還是個姑娘，如今一雙腳被慕涼摸了個徹底也就算了，哪裏還有讓他給自己穿鞋襪的道理。
“別動！”
冷喝一聲，慕涼緊緊握住她的腳腕不肯鬆手。但是他確實沒有爲姑娘家穿過鞋襪，再加上顧九歌腳上有傷，他更加不敢輕舉妄動。束手束腳了大半日，這才勉強穿上鞋襪。
“你腳上的傷有些嚴重，怕是不能走動了。”慕涼有些擔心地說道。
顧九歌聞言勾脣一笑：“你可知道有些舞姬爲了讓舞姿更加輕盈動人，所以有一種特別的習練之法。那就是光着腳在佈滿雜石的地上跳舞，經常會磨得腳趾流血，更有甚者連趾甲都會脫落。”
她說完臉上笑意更盛，只是這笑容轉瞬便逝，一滴眼淚順着她的白玉一般的面頰慢慢落下，彷彿要落到人的心裏去了。
這種苦楚她前世就受夠了，如今只是腳掌受傷，哪裏有什麼忍不了的。
慕涼不明所以，卻也沒有再問什麼。
馬車行至宮門口，慕涼扶着顧九歌下來。
她雙手交疊與腰際，雖然粉黛未施，青絲未束，卻依舊是一派端莊之姿，根本看不出來她腳上有傷。卻也只有慕涼知道，眼前這女子到底忍下了多少苦楚，才換得面上這一片平和無恙。
御書房中，玄朗早就等在那裏。除此之外還有顧書遠及一些和他親近的大臣，顧九歌抗旨不遵，這到底不是小事，就連皇后和太子玄清也都來了。
“臣女見過陛下，皇后娘娘。”顧九歌福身行禮，並無半分異樣。
慕涼跟在她後面，面色陰沉，一言不發。
“顧大小姐，聽說你今日出了好大的風頭啊，抗旨不遵……本宮是不是應該誇讚你一番呢？”皇后看向她諷笑着質問道。
“皇兄，請賜座。”
還未等顧九歌爲自己辯解，突然聽到慕涼冷冷地吐出一句話來。衆人聞言皆是一愣，如今事態這麼緊急，他竟還能說出這麼無關痛癢的一句話來，就連慕堯都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顧九歌心中咯噔了一下，卻自知阻止不了他。
慕堯沉聲問道：“阿涼，你說什麼？”
“皇兄，她身上有傷，久站不得，請皇兄賜座。”慕涼拱手迴應，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話到底有多讓人震撼。他對顧九歌從來都是百般關心照顧，若說他二人關係清白，怕也是沒有人會相信的吧。
慕堯聞言額前一黑，第一次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向他。爲何他以前沒有發現自己這個弟弟竟會對一個女子這般上心呢。
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但慕堯還是揮了揮手，道：“賜座。”
在場衆人見狀微微汗顏，看來只要有慕涼在，若想處置顧九歌怕是沒有那麼容易。
皇后更是氣得半死，目光狠狠地剜了慕涼一眼。
慕堯所有的子女加起來，都不如這一個慕涼在他心中的位置重要！
“好了，這坐也坐了，是不是該談正事了！顧九歌，朗兒奉陛下之命去清剿處理那些患有瘟疫的難民，你竟敢阻攔，還傷害朗兒，你可知道刺殺皇子罪名有多重！”皇后怒聲質問道，既然顧九歌這麼想要出風頭，那她自然是要助她一臂之力！
她早就說過，此女若是不能爲己所用，那就只能毀了！
“皇后娘娘，臣女有三問。”顧九歌開口冷聲說道，兩人皆坐着，但顧九歌周身的氣場竟連皇后都有些壓制不住了。
慕堯聞言冷聲道：“你說。”
“第一，瘟疫一事來的突然，但是左右不過七日時間，一時之間沒有頭緒找不到源頭也是情有可原，爲何要這麼着急將那些人趕盡殺絕？再者，那些難民從頭到尾連城門口都沒有進來過，如何能夠波及他人？最後，即便要殺，只殺那些患有瘟疫的人即可，爲何還要牽連那些無辜的人？”
她句句擲地有聲，有理有據，讓人無從反駁。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有些震驚的望着顧九歌。若是尋常人家的小姐，見到這種陣仗只怕早就嚇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了，哪裏能像顧九歌這般模樣，說起話來氣勢斐然，不卑不亢，臉上絲毫沒有懼色。
慕堯聞言不由得陷入沉思。
“陛下，你可知道，三殿下今日親手殺了一個孩子，那是一個只有三歲的小姑娘，她健康活潑，未經世事。”顧九歌說道小福子，心中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她雙手死死地握着椅子，慢慢地站起身子來。
顧九歌靠近一步，盯着慕堯的陰鬱的眼睛痛心道：“陛下，你知道什麼是三歲的孩子嗎？當初六皇子夭折，也不過三歲！”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慕堯心中一痛，猛然大怒起來。
他拍案而起，怒聲道：“顧九歌！朕的皇兒，豈容你妄議！朕看你是不想活了！”
“陛下息怒！是小女失言衝撞了陛下，衝撞了六皇子！”顧書遠心中一顫，轉頭看向顧九歌冷聲呵斥：“歌兒，還不快閉嘴！”
皇后居高臨下，嘴角微微勾起，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來。她原以爲顧九歌是個聰明的，誰知也這麼蠢，自以爲有慕涼撐腰便在慕堯面前口無遮攔，竟說到夭折的六皇子身上去，簡直就是找死！
“陛下，天災人禍，又與孩子何干！三歲孩兒，何其無辜！更何況，那個孩子沒有患上瘟疫，三殿下此舉根本就是濫殺無辜。今日臣女自知犯下大錯，但是有些話不得不說！”
顧九歌從來都是不害怕的。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慕堯強迫着自己冷靜下來，他從未想到自己做了這麼多年的帝王，今日竟會被一個小姑娘氣得失了儀態。
顧九歌聞言起身，屈膝跪下，不顧顧書遠的阻攔，開口冷聲道：“陛下是明君，一心爲天下，可是身居這深宮之內，難道陛下就沒有懷疑過您聽到的那些國泰民安到底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嗎？”
慕堯聞言一愣。
皇后似乎料到顧九歌要說什麼，心中隱約有些慌了。
“顧九歌！你不要在這裏妖言惑衆，那些難免身患瘟疫，隨時都可能給王城帶來極大的傷害，而你卻不惜一切代價想要護住他們，你到底安的是什麼心？”皇后怒急，指着顧九歌怒聲吼道。
“還是說，你這樣做都是爲了涼王殿下？本宮可是聽說，近日來涼王殿下的名聲好得很啊。若說衆望所歸，也絲毫不誇張。”皇后冷笑着說道，話中之意再明顯不過了。
皇后這樣說，便是在暗示慕涼想要拉攏民心，心懷不軌。
此言當真誅心。
慕涼上前一步將顧九歌拉起來，在她耳邊低聲道：“交給我吧。”
言罷，冷冷地掃了皇后一眼。
慕涼沉聲問道：“皇兄，敢問洪澇災害出現的時候，最先奉命處理水災的人是誰？”
慕堯聽罷眉頭一皺，略想片刻道：“是清兒，他說身爲太子，理應爲百姓解憂除難。”
“那皇兄可知，沿江受災地區的災情並未得到緩解和重建，難民紛紛涌向王城，卻被以粗暴的手段攔在城外。是顧九歌請求將軍府，在城外安營紮寨，搭棚施粥，解難民之困。足足一月，盡心盡力，臣弟都看在眼裏。”
慕涼的聲音冰涼入骨，太子玄清聞言早就嚇得抖若篩糠，低着頭不敢直視慕堯。
“有這樣的事？那爲何朕聽說的卻是難民已經被安置妥當？直至前兩日爆發瘟疫，瘟疫兇猛，朕實在是沒有辦法，這才下令處決那些患有瘟疫的難民。”慕堯的眉頭越皺越緊，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安置妥當？從頭至尾都是顧九歌和將軍府的少公子趙秉夜在出力，太子倒是會省事，一句安置妥當便將功勞全都攬了去。”慕涼冷笑着迴應道，皇后聽見此言，更是氣得直髮抖。
“涼王！本宮知道你偏袒顧大小姐，但像這樣顛倒黑白，難道你的良心不會痛嗎？清兒是太子，他爲了難民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到頭來卻還要受這等誣陷，簡直可笑！”
反正皇后就是死咬慕涼偏袒顧九歌，言語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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