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292：九龍這張位置，只有他坐的
一傳十，十傳百，消息就跟瘟疫似的，幾下就傳遍了全港島。
“高要拿到了九龍城寨？”
剛從立法院出來的周溪年在聽到這個消息後毛骨悚然。
從前的時候，雖然九龍城寨也被劃爲跟高要是同一條線上，但實際上還是有區別的。
畢竟那時候白飯魚纔是九龍城寨之主，許多事，是要他點頭後下面的人才能做事。
不像現在令出一門。
周溪年心想這回大家是有的頭疼了，掌握九龍城寨的高要已經成爲九龍事實上的霸主。
以高某人的手腕，以後在那邊，恐怕總督府都沒有他的話好使。
這是真正的豪強啊。
周溪年羨慕不已，什麼太平紳士、議員身份都是假的。
地方上的鄉紳、豪強纔是真的。
自己這議員身份隨時都會被褫奪，就算不褫奪，畢竟也有退休的時候，而且它也沒辦法傳給下一代啊。
是不是？
下一代能不能爬上來那是要看機緣的。
不像這豪強，任你堂上主官如何變化，人家照樣在地方逍遙。
最重要的是，它與國同休啊。
就說這九龍城寨，看看，這不就傳給高要了麼？
子傳孫、孫傳子，無窮盡也。
可比自己強多了。
周溪年快羨慕壞了，不過他跟着嘆氣：“禍福相依，想要真正成爲豪強，得過九九八十一難啊。”
沒錯，不僅周溪年看出來，西人也看出來了。
凱瑟克正憤怒說道：“新界、九龍向來是九反之地。”
真相是因爲港島跟九龍交通不便，而開埠的時候，港府選擇重點發展港島，對於九龍以及新界基本是不聞不問。
那時候去那邊的人少，而且敢過去的，泰半都是三教九流之輩。
這些人沒有從港府這邊手中得到什麼好處，而且還要付出義務，再加上現在搶飯碗的人多。
九龍那一邊的人自然看港府不順眼。
爲了加強自己的語氣，凱瑟克特意揮動拳頭：“高要本來就在九龍那一塊很有影響力。”
“現在他接班九龍城寨那種地獄。”
凱瑟克看下嘉道理：“我看九燈後面有的是麻煩。”
其實已經有點麻煩了。
市場是一雙看不見的手，隨着九龍電廠的興建逐漸成型，九燈的股票在市面上已經有點滯銷。
也只有白月嫦這種大大咧咧的韭菜纔看不出來。
起碼在接拋盤的嘉道理對其中感受猶深，聞言就說道：“大班說的是。”
“現在港島發展九龍勢在必行。”
邊上一圈人略略點頭，他們都是有資格參與港府會議的人，其中絕大部分的人都已經看過港島的十年規劃。
規劃不能說十分完美，卻非常附和港島的需要。
由於人口大爆炸，港府已經起意加大對九龍的投資、建設，比如說發展工業區之類。
嘉道理說道：“那邊的人本來就愛遊行、罷工。”
“現在高要拿下九龍城寨，如果他借勢亂來，勢必會影響我們的利益。”
衆人略略點頭。
其實帝國在戰後正在探索福利制度，比如說落實8小時工作制、雙休、給與最低工資保障要求等等。
這當然不是那票帝國的權力人士良心發現，畢竟英吉利的羊喫人運動那也是名揚全球的。
實際上要這麼搞實在是因爲帝國快撐不下去了，他們必須用福利制度來鼓舞國民，好重振帝國。
當然了，港島不過是殖民地，它不在福利規劃的範圍內。
所以在場的這羣人對於罷工的印象都很糟糕，那簡直就是地獄。
嘉道理跟着哀嘆：“諸位，賀東已經老朽，原來的那一撥親近我們的也在隱退幕後。”
“高要正年輕，正當紅。”
“這般下去，我們該怎麼辦？”
衆人頓時面有慼慼焉。
他們這些人基本都是華人通，非常清楚港島的權力體系。
西人是一層，買辦是一層，華人中的富豪是一層，而後纔是普通人。
西人是搞不定普通人的，因爲大家講話是雞同鴨講。
能搞定華人的必須是華人代表。
從前的時候是賀東之流，還有那什麼幾大家族。
可惜的是賀東老了，現在基本不出山。
而其它家族的掌權人在戰時都有爲小鬼子充當過潤滑劑的作用。
戰後港府有組織秋後算賬，小部分被認定爲漢奸判刑，絕大部分的人則被劃爲被迫，但是規定港府永不錄用。
只是這4個字，便宣告這些人在港島已經失去了調解的資格。
所以纔有周溪年等青壯派崛起的契機。
關鍵是，這批青壯派踏馬的不頂用啊，就說周溪年，這傢伙又跟五邑幫聯姻又踏馬的跟東莞幫聯姻。
跟高要勾勾搭搭，關鍵時候，怎麼能信？
至於五邑幫，裏面絕大部分的人要麼在辛亥的時候被打壓，而後退出政治圈。
要麼在日佔的時候有污點，根本就使不上勁。
而年輕一輩中又沒有出位到能跟高要分庭抗禮的。
這般想下來，他們齊齊哀嘆：“難道我們要放棄九龍的利益？”
怎麼可能！
九龍可是有一條九廣鐵路的，更不要提尖沙咀是九龍明珠，大家在那邊都有不少利益的啦。
凱瑟克及時說話：“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衆人頓時望向凱瑟克：“大班，怡和本來就是開埠港島的功臣，是我們的頭羊。”
“都這時候了，就別藏着掖着了。”
有一點他們都很確定，港府在這裏的統治必須仰仗精英，這個精英代指洋行、混血以及西化的華人。
現在看來，高要橫跨3個領域，簡直就是一頭氣勢洶洶的大鱷魚。
會咬死人的。
凱瑟克說道：“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我還是不得不遺憾的告訴大家，這位mr.高的實力恐怕遠超我們在場的絕大部分人。”
事實確實很殘酷，他們只能點頭：“是的，大班。”
其實真要論錢的話，他們知道好幾個華人家裏都有金山銀海，比如說匯豐的第一個華人董事王寬成。
“他的地位難以撼動。”
“但是！”
凱瑟克說道：“我們可以讓他無法掌握九龍城寨。”
這話一出，便有好幾個人皺眉。
“大班，這話從何而來？”
“衆所周知，東方有傳位的說法。”
“高要是正大光明拿到的這個位置，他有法理性。”
凱瑟克呵呵一笑：“再有法理，難道他還能有黨國有法理？”
“諸位。”
“難道你們忘了6月的時候，關於九龍城寨的一則新聞？”
上半年的時候，時任寶安縣長的林子俠向外交部駐兩廣特派員郭德華建議恢復九龍城設治，並設民選鎮長。
同時爲承認九龍爲永久割讓地以向英吉利示好，並要在城內設黨國駐港島總領事館，但遭港府拒絕。
凱瑟克這麼一說，便有人想起來了。
“但是。”
有人說道：“大班，這件事發生在總督之前，而且並沒有造成多少波瀾。”
凱瑟克呵呵一笑，他說了件事：“我們的這位總督非常重視醫療跟教育。”
衆人靜靜看凱瑟克裝逼，沒辦法，人家是有權跟總督一起私下開會的。
在渣甸老態龍鍾後，這幾乎等於是凱瑟克獨享的權力。
羨慕不來！
“九龍城寨缺什麼？”
衆人恍然大悟：“衛生。”
九龍城寨什麼都缺，缺的最厲害的就是衛生。
想想看，在每家每戶門前都有用一條明渠來排污，排的是大便…
而且裏面不見天日。
就這種地方，你怎麼能指望它的衛生？
嚴格來講，九龍城寨裏就沒有衛生這兩個字。
“總督閣下一直有意派人入城整頓九龍城寨的衛生，但是遲遲難以下決定。”
衆人面露微笑：“那我們來幫總督閣下解決這個憂心。”
九龍城寨號稱三不管，但實際上真論下來的話，其實它的法理握在黨國手中。
嚴格來說，港府是沒法派人進去的。
如果真派的話，必然會觸發騷亂或者說矛盾。
最妙的是，如果能強拆掉最好。
要是拆不掉的話，勢必會讓高要跟總督之間的關係疏離，畢竟他現在可是九龍城寨之主。
衆人微笑不已，薑還是老的辣。
大班這主意極妙，拆了，高某人失去九龍城寨，大家皆大歡喜。
沒拆成，高某人跟總督肯定要起衝突。
到時候大家在總督那邊多說點高要的惡話，那日子想想都很美妙啊。
“好，好，好。”
衆人鼓掌：“就依大班的，我們來幫總督下這個決心。”
高要也在鼓掌，他在鄺光明的帶領下已經將整個電廠都轉完了。
不得不說，三嬸真是個能人啊。
在她的組織下，一切都有條不紊。
鄺光明得以全身投入到電廠的工作當中，所以纔有這效率。
“那就是要開始運煤了？”
鄺光明點頭：“是的，老闆，等煤運過來後就要開機先小規模的看看情況。”
高要摩拳擦掌，哎呀，想不到有生之年，自己竟然能進入電老虎的領域。
以後高家也能薪火相傳了啊。
“好，好。”
高要想着前期的時候可以用東北的煤，不過他記得後面好像那邊的煤主要供應到上海灘那邊去了。
未必能供應的上自己這邊啊。
看來得未雨綢繆了。
有了！
高要忽的一笑，正好開一家貿易公司，讓雷官泰來負責。
現在是47年，這小子又懂洋文，膽子也大，正好讓他走南闖北的多練練。
將來，總不能差了他們雷家的富貴跟榮譽。
“我來搞定。”
高要看這情況三嬸估計一下子是回不來了，便又帶白月嫦轉回九龍城寨。
白飯魚正大刺刺高坐上首，邊上鼎爺則陪着他說話。
看到兩人後，白飯魚招手：“快快，就等伱們了。”
“上好的香肉，以後就難喫到了。”
那是的，港府是禁止喫狗肉的…
“你們去看電廠了？”
說起電廠，白飯魚比高要還熟悉，他說道：“那寡婦厲害啊，我跟你說做事有板有眼，還讓你說不出話來。”
高要一聽這情況就曉得白飯魚恐怕跟雷劉三吵過架，便笑道：“當年是三嬸撈我上的岸。”
“後來又是她帶我們幾個開工。”
“泰山，三嬸可是能人。”
“哦。”
白飯魚還是第一次知道：“那你這樣不行，怎麼能讓救命恩人怎麼勞心勞力？”
他批評道：“滴水之恩自當涌泉相報。”
“這是道義。”
“是，是，是。”
高要賠笑。
“你知道什麼啊？”
白月嫦說道：“三嬸閒不住，她先前做的駁運，每天搏風浪。”
“老公是讓三嬸能輕鬆點。”
白飯魚嘴犟：“我看沒輕鬆多少。”
“哎呀，這香肉不錯。”
高要眼看兩父女又要吵起來，便趕緊轉圜：“狗肉滾三滾，神仙站不穩。”
白飯魚眉開眼笑：“廢話，我親自選的好狗。”
高要心想泰山都有閒選狗了，看來一早就把傢俬給送過去了。
“吶，等下喫完飯我就自己回大舞臺那邊。”
白飯魚興致勃勃說道：“那邊跟我講了，今天新靚就要過去唱戲，聽說他準備收山專門拍戲。”
“以後就不怎麼唱了。”
“定要去捧場下才行。”
“那是要去。”
高要對白月嫦說道：“月嫦，你陪泰山一起。”
“我在這邊還有點事。”
“她去幹什麼玩意？”
被白月嫦一瞪，白飯魚頓時便沒了心氣，他乾咳一聲：“也好，也好，喫，喫啊。”
高要微笑，新靚就準備收山拍戲？
難道他已經要開始拍黃飛鴻了？
那倒不是，主要是新靚就想去星加坡轉一轉。
他拍黃飛鴻那也是因緣際會，當時初定的主角可不是他，而是吳楚帆。
只不過吳楚帆的演員經驗雖夠，卻沒有武術功底。
很難讓觀衆相信眼前之人是一代宗師。
於是乎經人指點後，導演胡鵬專程跑到星加坡同新靚就溝通了拍《黃飛鴻》的想法。
當時新靚就完全沒當回事，畢竟找他拍片的人也不少，所以他表示只拍一部黃飛鴻是肯定不能回港島。
就這樣《黃飛鴻》的合約一簽便是4集。
誰曉得第一部黃飛鴻被搬上大熒幕後，其硬橋硬馬的真功夫將習慣了飛天遁地神怪片的觀衆震撼的不輕。
一夜爆紅！
其後便開始有了黃飛鴻系列電影，關德興就成了黃飛鴻的代名詞，與之相對的當然是奸人堅啦。
高要想到這裏，便對白月嫦說道：“到時候讓阿賓聯繫下新靚就，問問他有沒有拍戲的想法。”
“靠。”
白飯魚說道：“你怎麼見一個就想着要拍戲？”
“能不能別這麼拼？”
“老豆，你在搞什麼？”
白月嫦說道：“要哥是有事業心的男人，他想做事業不好嗎？”
這飯喫不下了！
白飯魚罵罵咧咧站起：“走了，走了，爲你的好要哥去談新靚就。”
白月嫦偷偷對高要說道：“老公，老豆他秀逗了，你不要理他，喫你的。”
白飯魚已經不見人影了，白月嫦趕緊追出。
高要則招呼鼎爺落座：“來，陪我喫點。”
鼎爺忙道：“高先生，這怎麼行？”
“怎麼？我的話不作數？”
鼎爺賠笑下便趕緊落座。
“泰山在我面前經常誇你，說你做事有分寸，做人有忠義。”
高要笑道：“這就很好。”
他拎起五加皮給鼎爺倒了一杯：“大家自己人，以後龍城之快你多關照。”
“江湖上的，如果有什麼風波，你找陸大潮。”
陸大潮最近在九龍很威，幾乎可以說是叱吒紅人，鼎爺是知道的。
而且他也知陸大潮是高公館的人。
這般看來，高先生似乎還是不怎麼插手江湖上的事情。
鼎爺忙道：“知道，高先生。”
他將酒一飲而盡，而後說道：“請高先生放心，兄弟們都很高興是高先生統領龍城。”
高要微微一笑，龍城是三不管地帶，在必要的時候，其能起到不少作用。
鼎爺又問：“高先生，生意這塊的話，您看什麼時候派人過來盤下賬？”
“不急，不急。”
高要說道：“等我後面問問月嫦的意思。”
雖然說白家正式將權位傳下，但是麼，一來，龍城對於當前的高要來說並非不可或缺。
二來，他向來刷的好名聲，也不想被人認爲自己是篡位。
所以便定要尊重白飯魚以及白月嫦的意見。
“高先生，我敬你一杯。”
鼎爺心想高先生做事真是有規有矩，也沒有過橋抽板，倒是個好老大，便主動說道：“我阿鼎是個粗人，講不來什麼漂亮話。”
“但是高先生你放心，我們龍城的漢子個個都是好樣的。”
“但有肥寶那等犯上作亂之輩，我阿鼎第一個繞不了他。”
……
另外一邊，陪白飯魚過河的白月嫦終於忍不住問了，
“老豆，怎麼想着這時候就退下來？”
“忍很久了吧？”
白飯魚呵呵一笑，他表情忽的認真：“遲早有這一天的。”
他看下白月嫦的肚皮，哎，一點動靜都沒有，真是愁死人。
“賢婿的大勢已成，遲早有一天，這龍城要放到他手上。”
“無論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
白飯魚說道：“既然這樣，不如趁着我還能看幾年的份上，先把龍城交給他。”
“如果有什麼問題，也能挽回，對不對？”
“可是…”
白月嫦說道：“未免急了點，而且會讓要哥招來不少非議。”
“傻女。”
白飯魚說道：“古往今來，哪個豪傑不是在非議中成長起來的？”
“九龍這張位置，只有他坐的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