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411：高家幫！九龍一言堂！
它的律令一直都是大清律以及西律並存。
所以香江是既封建又自由，卻無民主。
這也是時人會將香江當做退路的原因之一。
章家就是這麼一個既封建又自由的家族。
在20世紀，章家竟然講究同居共財！
章家計有4房，老母章郭庚，大房章玉階、章玉霖已經娶親，再加上三房、四房，家族人口計有十餘人，結果這些人全部擠在麥當奴道8號的二層宅樓中！
要知道章家旗下的歐州海岸公司握有P·A·S肺片、盤尼西林等西藥的批發權。
在聯合以及高要沒有沾手之前，其幾乎佔據港島近一半以上的批發市場。
賺的簡直兩眼發紅，其完全是有能力搞大宅的。
根本就是端着金碗要飯，空着玉牀打地鋪啊。
最離譜的是，章郭庚規定，章家人絕不允許在外面開小竈，若有宴請賓客定要提前上報。
這也是章玉階看到梁昌後，其第一時間打電話給老婆的原因。
只要跟章家接觸過的，都知章家上下個個都是孤寒鬼，而且還都是饕餮…
這也是梁昌會調笑章玉階的原因。
“積沙成塔、集腋成裘。”
章玉階溫和笑着遞過茶杯：“昌哥，你天生便是個有福氣的，框金又框銀。”
“我們小門小戶的，自然要節儉一點。”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
梁昌大笑，他接過茶杯抿一口：“今天在鬼佬面前賣了波臉，差點沒把我臉給陪笑腫。”
章玉階只是微笑看着梁昌。
兩人是在戰爭年代處下的交情。
那時候梁昌是英軍服務團設於濠江站的站長，其表面的掩護身份則是士多店。
巧了，當時章家在濠江也開了一家章錦記。
表面上都是同行，濠江地方又小，兩人便這般認識，其後開始走私西藥，並大發橫財。
他們實在是太熟悉對方。
梁昌只能嘆氣，他將手中茶杯放去矮几上，而後鄭重說道：“老弟，我找你是有一樁大富貴。”
“昌哥，你是知道我的。”
章玉階平靜道：“大富貴，大風險。”
“你講出來，我會自己考慮。”
最早的時候，章家對於章玉階的安排是去洋行上班，走賀東等人的路子。
結果章父忽然撒手人寰，章玉階不得不退學來接手章家的產業。
當時章家並不富貴，章錦記更險些破產。
爲了團結，更爲了證明章家的人有出息，那時候一家人在章郭庚的帶領下，於章父神牌前立下規矩：克勤克儉、同居共財！
在到港後，章家又加了不少家規，這些家規全部寫在灑金紅紙上，而後以匾額框之，懸之於祖堂牆上。
核心點只有一個，搞錢！
爲了達到這個目的，章家極盡商賈之本性！
梁昌說道：“我受人之託，要屠一條強龍。”
他挑下眉毛：“高家的主人！”
港島姓高的很多，不過現在只要說起高家，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定就是太平山上的高家——高博士！
章玉階麪皮重重抖了下，他喃喃道：“確實是超級大風險。”
上一個跟高家有嫌隙的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利家，然後利家的家主利民澤忽然之間伏死，整個利家被打落地獄後趕出港島。
其之驚心動魄處，曾經讓章玉階每每於午夜時分大汗淋漓的醒來。
爲何？
當然是因爲他在戰爭時間做的事情嘛。
自從開始走私西藥後，章玉階便絕少一人外出，而獨處的時候，他的背後一定是牆！
哪怕在家裏也不例外！
他如今在家裏是獨睡，而且是一定要將牀頂着房門！
有時候章玉階也會捫心自問，如果自己做的那些事被高某人知道，這位號稱君子的高博士會不會如驅逐利家一樣對付自己？
每每想到這點，他便輾轉反側。
尤其是在知道高博士竟然也有盤尼西林的渠道後，章玉階就經常失眠。
梁昌看的很清楚，他心內輕笑。
以章家的行事作風，再加上高要又插手盤尼西林，跟章家有最直接的利益衝突。
自己確實沒有找錯人！
他便直接說道：“服務團、保密局等都會參與。”
“只是還少個地頭蛇，正要你五邑幫加入。”
章玉階開口了：“昌哥，你可知高家之利害？”
“知，怎麼不知？”
梁昌笑道：“我自回來以後，旁人講話，十句中倒有三句離不開高博士。”
“怎麼不知？新四大家族嘛。”
“那你又知不知這位高博士跟旁人是不一樣的。”
章玉階說道：“如賀先生（賀東）他們向來愛惜羽毛，是以只以錢驅動社團。”
“不像高博士，他直接派管家來江湖掌管社團。”
“現在九龍幾乎沒有什麼潮州幫、東莞幫、客家幫之說。”
章玉階嘆息一聲，梁昌真是給自己找了個天大的難題。
“現在九龍只有高家幫！”
市井之間當然不會這麼講，會如此講的，是如章玉階這等人。
“厲害。”
梁昌歎服：“老實說，我對這個後生仔的犀利還是很佩服的。”
章玉階點頭：“別的地方不敢說，但是在九龍那個地方，高博士講的話肯定比港督好使。”
梁昌表情未變。
章玉階心中更沉，他思索下後說道：“我知昌哥是炮火裏走出來的人，天不怕地不怕。”
“能讓你出來做事，而又無法拒絕的…”
章玉階數道：“我們香江這邊，或許賀先生是有這個本事的。”
梁昌笑：“賀先生現在愛惜羽毛，只想留的身後名，是不會再沾這種事了。”
原來他竟然早於章玉階之前便有去試探過！
章玉階登時門清，看來此事是非做不可，而梁昌也已找了許多人。
他心中思量，在戰時，梁昌結下不少關係。
現在應該是都用上了。
“香江年長一輩有心無力，年輕一輩要麼唯博士馬首是瞻，要麼低眉順目。”
梁昌大笑：“我看未必，站我前面的恐怕就不會低眉順目。”
章玉階沒笑，他平靜道：“既如此，授意昌哥的定然是來自濠江的了。”
“傅賭王？還是小羅保？或者兩者皆而有之？”
章玉階跟梁昌合作不是一次兩次，他是知道梁昌的主要生意的，便又跟着道：“我聽說博士今年開始於濠江大肆置業，又插手走私黃金等諸多之類的買賣。”
“以博士的強勢，定然會擠壓到賭王、羅保於黃金走私中的份額。”
章玉階立馬斷定：“看來，昌哥是得賭王以及羅保博士的授意？”
輕輕巧巧之間，他竟然便已猜出大半。
梁昌鼓掌：“所以我來找玉階，就是因爲知道，你肯定能幫上忙！”
“賭王承諾，事畢，他保證幫你搭上葡國的西藥公司，並幫你承銷。”
“如果不夠，黃金生意也算你一份。”
章玉階沒有動心，章家爲了利益確實敢盡商賈之一切本性，不過其也要考慮風險以及回報比！
他只是思索3秒便立馬搖頭：“昌哥，我不參與。”
梁昌笑道：“玉階，你是知道我的，我開口，就一定有把握讓你答應。”
“昌哥。”
章玉階誠懇道：“若是你早來幾日，我或許便答應了也說不定。”
“現在確實不行。”
梁昌怔住：“看來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前幾日，神探姚木邀請西環皇帝盲忠泛舟維多利亞。”
梁昌聽的極是認真，他對姚木就太熟悉了，這個神探是既有真本事，也有硬手腕。
完全靠能力便讓西人對之十分信賴。
最要緊的是，姚木本身就很壓的住場！
在戰前，姚木破案可謂神速，其主要原因便是能夠讓港島的一應社團配合交人…
還有那盲忠…
早先年也是江湖風雲人物啊。
結果這兩人卻一起泛舟海上？
“等他們回來的時候，盲忠的頭馬大隻腳便帶領和合圖加入了一個叫廣府工人自助會的組織。”
梁昌擰眉，這名字有點耳熟。
“和合圖最早便叫工人自助會。”
梁昌恍然大悟，當時這工人自助會一共有12個幫派加入，是爲工會聯盟，因港府打壓，後來轉爲註冊社團。
算是港島社團的開端！
“還有哪些幫派？”
章玉階沒有吭聲。
梁昌心念急轉，他失聲：“高某人搞的？”
章玉階這才點頭：“廣府工人自助會的主要成員有福義興、新記、和聯勝、和安樂、和利和、和洪勝、和羣英、和勇義、水房、聯英社、聯公樂、洪興、同新和、新同樂、粵東、馬交仔…”
也難爲他竟然能記得一個不落。
梁昌喃喃道：“五邑、潮州、東莞、客家四大幫一網打盡。”
港人200萬，起碼有180萬是來自大廣府區域，而五邑、潮州、東莞、客家便是這大廣府的代表。
掌握這4塊，便等於握住了港島的命門。
梁昌總算明白章玉階因何會這般講了。
“昌哥。”
章玉階誠懇道：“忍一時風平浪靜。”
“現在博士是旭日東昇，應當便是大日普照，哪裏抵的住？”
梁昌的渠道爲章玉階賺了不少錢，他實在不想失去這個重要夥伴，便勸道：“賭王再橫，他最多便是不高興，實在沒有必要。”
港島這麼多年來，從來沒聽說有人能紅紅火火幾十年的。
哪怕如賀東這等曾經的南省首富，因省港大罷工之事，其後不也低調做人？
如羅旭龢，在1938年，其便獲英皇喬治六世授予爵士榮銜，現在還不是身上揹着漢奸的名聲，謝門閉客啊。
章玉階的意思是且看將來。
梁昌長長嘆息一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章玉階頓時變色，他敲下桌子上的鈴鐺。
一短髮青年緊急奔入。
“去看下外面，有沒有釘子。”
他邊說邊對梁昌說道：“昌哥，你有所不知。”
“博士耳目遍佈港九，你若是有所動作，其或許便已有所發覺。”
章玉階意味深長說道：“博士的手段可不含糊！”
梁昌登時擰眉：“玉階，未免有點小題大做？”
“我就不信了，當年蘿蔔頭以憲兵稽查港九，還有通行證，我梁某人照樣來去自如。”
“此人還能狠過蘿蔔頭？”
人總是會變的。
章玉階心道，當年是有各社團掩護，再加上蘿蔔頭也需要一應社團幫忙維護治安，所以才讓你得以便利行走。
現在又是什麼時候？
絕大部分社團都要仰仗潮州商會、東莞商會來喫飯，高某人一句話，便不知有多少人會丟掉飯碗。
誰肯爲了你去得罪高博士？
說話間，青年再次奔進：“總裁，外面多了幾個和合圖的人。”
“他們並不在這片喫飯。”
前面才說到和合圖，結果現在就出現在歐洲海岸公司邊上？
青年已經講的很明白，梁昌登時起了警惕之心，他可不認爲和合圖的人是來找自己敘舊的。
更何況，就算要敘舊，那也不可能是幾個小卒子。
“去安排貨車。”
章玉階對梁昌說道：“昌哥，把外套脫下來。”
這是要行金蟬脫殼之計！
“幹！”
梁昌懊惱的拍下桌子：“簡直豈有此理。”
這麼多年了，從來只有他讓旁人狼奔豚突，結果今天卻輪到自己了？
本來梁昌還想跟章玉階炫耀下自己所結的同盟的實力，現在一看自己都被人盯上了，那自然便無從提起。
“等我過了這一關。”
梁昌一邊講話一邊脫外套：“玉階，到時候昌哥有的，你就一定有。”
“八十的老孃倒崩了兒。”
梁昌自嘲一笑，而後將外套丟給靜靜立着的青年：“鬧笑話了。”
他做情報出身，又因情報發家。
結果卻在勾結串聯之時被人發現馬腳，確實是鬧了場大笑話。
話又說回來，誰又能想到高某人有錢之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砸重金搞公關部、四海安保廣設耳目？
一般人他沒這個思路啊…
“恐怕會牽連你。”
章玉階微微一笑：“昌哥放心，博士雖然手段狠辣，不過卻極講規矩。”
“我只是接待朋友而已，大家會幫我仗義執言的。”
章玉階於私底下爲謀利，那是費盡周折，什麼事都敢做。
但是這些事並未暴露。
相反，因爲肺片的緣故，其在民間的名聲還挺好…
章玉階看高某人頗有愛惜羽毛之舉，有名聲在，他相信高某人絕不會動自己。
尤其是在其團結五邑幫的時候。
梁昌略微點頭：“自家兄弟，心照了。”
“他不會一輩子都這麼風光。”
梁昌心中燃起鬥志：“勞資連蘿蔔頭都鬥得過，還能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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