罰跪祠堂
而荊氏對自己的厭惡程度,與薛玉芳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其中原由,這還要從十幾年前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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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自己的母親赫連氏還沒嫁給父親前,與父親便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可見一斑。
父親是個專一的男人,愛她若寶,曾許諾今生只娶她一人,只是可惜,成親三年母親也無所出。看了太醫,藥也吃了,依然遲遲沒有動靜,急壞了想要抱孫兒的祖母沈老夫人,以爲母親無法生育,開始催促父親納妾。
當時祖母身邊收留的遠房親戚荊氏,不過是五品官家的庶女,因後來家道中落,才投奔到她身邊服侍。荊氏嘴甜,祖母被她哄得開心,對她可謂是十分信任。而父親當年年輕有爲,又姿容俊朗,她一顆心早就寄到了他的身上,恰逢趕上祖母有意爲兒子婚配納妾,正合她的心意,於是被她稍一煽動,祖母臨時起意,就逼着父親收她入房,爲薛家開枝散葉。
父親百般不肯,哪知,荊氏便和祖母提議設下一局。
祖母起初還有遲疑,但因抱孫兒心切,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同意了下來。事後荊氏不知從哪裏弄來一些禁藥,祖母借敘話叫父親過來喫飯,下在了他的碗裏。任憑父親平時防範意識多重,怎麼想也想不到會被自己的親生母親算計,藥效發揮作用後,失去了清醒和理智的父親,接着便與荊氏稀裏糊塗發生了關係。
荊氏好命,第一次同房以後便懷上了大姐姐薛玉娥,大姐姐固然受疼愛,但受傳統觀念影響的祖母一心還是想着要孫子,認爲只有男丁才能爲家族傳宗接代,於是就又鼓動兩人同房。事已至此,父親縱然對荊氏沒有感情,也偶爾去她那裏一次,後來荊氏又有了身孕,生下龍鳳胎,前後相差一年,母親竟然也懷上了孩子,奈何不幸的是,拼儘性命生下自己後便因失血過多撒手人寰了。
母親一走,正室空缺,已經抱上孫子的祖母又開始爲父親挑選家室匹配的女子續絃,與此同時,自知嫌棄自己出身不夠的荊氏,也開始對祖母心存不滿。因爲此事,至今兩人見面都是面和心不和。
而荊氏並非省油的燈,母親這個正房一死,祖母徹底和父親鬧僵,一氣之下放話不再過問任何事,於是她便受命代爲掌管中匱,一管就是十幾年,儼然一副當家女主人的姿態。
本就因納荊氏對母親心生愧疚的父親,直到死都沒有再娶。荊氏擁有了今日這一切,看似得償所願,實則對這些年來父親偏寵自己這個正室所生的嫡女都看在眼裏,恨在心裏,所以嫌惡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除了這層原因,還有一個。
薛玉嬌目前還不能確定有沒有這個。那就是,在她五歲那年,曾經意外撞破過一次她與外男的私情。此中經過暫且不提。
……
薛玉嬌自知今日躲不過去,身姿挺直的站在堂中,不卑不亢地陳述道:“是二姐姐欲要打我在先,我一時情急,失了手。”
爲掩人耳目,這些年來荊氏每次刁難自己,從來都是背地裏使壞,想方設法的既要懲治到她,又要向外面呈現出秉公執法毫無偏私的一面。
於是,聽她沒爲自己辯解就主動承認了,荊氏也省去了大費周章的盤問,將茶碗重重往桌上一落,沉着聲道:“既然你都承認了,那麼我也不多廢話了。去祠堂領罰吧,跪滿十二個時辰再走,在此期間,好好反思一下。”
薛玉芳一聽,頓時急道:“母親,才跪十二個時辰未免太便宜了她。”
荊氏使了個眼色,讓她閉嘴。薛玉芳果然不敢再說話。
薛玉嬌多少猜到了荊氏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待她由方纔那兩個嬤嬤一路看送去祠堂後,薛玉芳這才急忙問道:“母親,您爲什麼罰她這麼輕,她今日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侮辱我,就是跪上七日都不足以消我心頭之恨。”
荊氏道:“還用你說,你以爲我不想重重罰她?”說到這裏,面上陰鬱,有些煩悶的嘆出口濁氣,道,“現在是敏感時期,你父親剛走,又是面臨嘯雲接下來接手薛家的時刻,我們不能掉以輕心,今日若罰重了她,萬一鬧出人命來,必然會生出事端,她母家畢竟是太傅府,到時追究起來,連我都自身難保。現在,先等嘯雲安穩襲爵,坐實了位置,我們再從長計議也不遲。”
縱然心裏百般不甘心,但薛玉芳還是曉得以大局爲重,只得先暫且這樣。忽然,想到什麼,道:“對了母親,她和謝小公爺可是有婚約的,說不好還沒等我們出這口惡氣,人家就已經嫁到謝國公府喫香的喝辣的去了。我們再想整她,可真的再沒有機會了。”
其實,薛玉芳提起這個話題,除了擔心薛玉嬌出嫁後高枕無憂,還有別的目的。一想到那謝尹安高大英俊的外表,以及位高權重的顯赫家室,薛玉芳心裏就控制不住春心萌動,心思盪漾。
荊氏定下心來想了想,倏然道:“有婚約又如何,再沒真正嫁到謝國公府前,什麼都有可能生變。”
薛玉芳面上歡喜道:“母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說,您想阻止她嫁給謝小公爺?”
她嘴角噙着些許陰狠的笑意,目光透着一絲精明,緩緩道:“不錯。你先莫急,爲娘心裏自有盤算。”
或許薛玉嬌如何都想不到,現在除了她自己不想嫁給謝尹安外,還有人也不想。
兩個嬤嬤將人看送到祠堂後,交代看守的家僕仔細盯着點,方纔大搖大擺的離開。
鯨油燈在堂中兩側靜靜的燃着,正中央供奉的都是先祖們的牌位,父親的牌位毅然列在其中。室內只有薛玉嬌一人,她面色平靜地跪在冰涼的地上,門口時不時有看守的人往裏面看一眼。
以往,像祠堂和墳地這種陰氣重的地方是她最怕去的,每次被荊氏罰去祠堂跪着時,她都會嚇得幾天心神不寧,連做噩夢。而這一次,她並沒有感到恐懼不安,她發現,歷經兩世以及一次死亡後,內心平添了許多從容和淡然。
她也知道,此時此刻,有一個人得知自己出事後定然不會坐視不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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