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068章】
黎於安轉身看着不請自來的爺孫兩人,出於禮貌,他主動給裴老爺子倒了一杯熱茶,“老爺子,您請坐。”
裴老爺子瞧見他的禮節,眸底晃過一絲讚賞。
黎於安錯過和他的視線交匯,又看了一眼坐在裴老爺子邊上的裴煥,臉色稍淡——
無論安陽在他大二做出的選擇偏向,還是她在兩人生日展露出的不同態度,前後都深深傷透了黎於安的心。
黎於安自覺不是聖人,也沒有菩薩心腸。
無論裴煥知情與否,他實在無法用平常心去對待一位已經奪去了自己人生機會的人。
裴老爺子不知道其中的隱祕往事,但看出了黎於安微變的神色。
他看了一眼有些尷尬的裴煥,主動出聲解釋,“是我要求小煥帶他來找你的,不怪他事前沒和你、和你們公司裏面的員工預約招呼。”
“聽小煥說,你們兩人本來就是大學同學?”
裴老爺子端起黎於安給倒的熱茶,透過霧氣去仔細打量黎於安的臉,眉眼間的神韻還真有些像他妻子年輕的時候。
黎於安不着痕跡地哼笑了一聲,又恢復了對外的那種毒舌冷感,“老爺子說笑了,裴先生是富家少爺,我哪裏配和他是‘大學同學’?”
“不過是同專業讀了一年,算不上、也不熟。”
“……”
裴煥聽出黎於安回答裏的刺意,眼色微僵。
裴老爺子同樣察覺出了這點,端茶的動作一頓,“孩子,在來之前我已經查清楚了黎家近些年的情況,苦了你了。”
黎於安淡回,“我們黎家的事情,不好勞煩老爺子費心。”
裴老爺子聽見他話裏話外的強硬,不贊同,“現在兩家的事哪裏還能分開去談?你應該知道我今天來找你的目的。”
黎於安當然知道,但不在乎。
裴老爺子嗅出這杯茶葉的普通滋味,正準備放下,但想起這是黎於安給他倒下的第一杯熱茶,還是很給面子地喝了兩口。
“如章他們兩夫妻已經和小煥做過了親子鑑定了,安女士和小煥的親子鑑定也做了,小煥他……”
裴老爺子頓了頓,還是將事實擺在了兩個孩子的面前,“確實和我們裴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他是已故黎總和安女士的親生兒子。”
“……”
裴煥瞳孔深處掠過一絲不甘,摩挲着指尖,將其壓了下來。
黎於安得知這個準確答案,內心深處遮着一層霧氣的鏡子終於得到了清明,他從鏡子裏看見自己,卻又不認識了自己。
“所以呢?”
在長時間的沉默後,黎於安只問出簡單三個字。
“我希望你能以‘裴家少爺’的名義回到你真正的位置上,好讓我們彌補這些年對你的虧欠。”
裴老爺子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黎於安的臉上。
他活到這把歲數,一直以爲自己無堅不摧,但眼下也忍不住緊張、盼望對方的答案。
坐在邊上的裴煥瞧見裴老爺子露出少有的期盼神色,心裏涌上一種落差。
事到如今,他沒有資格再去表達不滿,反而得想盡辦法穩住自己的位置。
裴煥打起精神道歉,找回自己的存在感,“黎先生,實在對不起,我願意將屬於你的位置還回去。”
裴老爺子聽見這話,總算惦記着裴煥的存在,“小煥,你也是這件事情裏的受害者。”
在這場烏龍鬧劇裏,真正的過錯方是醫院,黎於安無辜,裴煥也無辜,兩個家庭更是無辜!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他們會起訴醫院當年的負責人!
人心都是肉長的。
裴如章和鄧秀亞捨不得自己養了二十五年的孩子,裴老爺子也明白裴煥一直以來的孝心和努力。
“事情已經發生了,就得想辦法解決。”
“好在家裏這些年還算殷實,一個孩子也好,兩個孩子也罷,我們都養得起。”
“養得起?”
黎於安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論調,反問,“既然養得起,那當初爲什麼還要送裴意去聯姻?”
如果不是遇上了外冷內熱的薄越明、如果不是裴意本身心智健全,但凡換個人,指不定要在外面被如何嘲笑欺負!
黎於安見識過豪門圈層捧高踩低的嘴臉,像他和裴意的初遇,不就是遭遇到了這樣的情況?
“……”
裴老爺子沒想到黎於安在這個關口等着他,臉色微變。
一想到從小寄予了厚望,卻又讓人無比失望的小孫子,他的心情就愉快不起來,“好端端的,提他做什麼?”
黎於安從裴老爺子的態度中窺探出了冷漠,心裏那點猶豫徹底消散,只爲,“老爺子,你就這麼隨便把我認回裴家、不做親子鑑定?就不怕再認錯第二次?”
裴老爺子將茶杯隨手擱在了茶几上,帶着十足的把握,“人當然不能在同一個地方失誤兩次,我今天既然能找你來,自然是確認過你的親子鑑定。”
黎於安一怔,“什麼意思?”
“這你就要問安女士了,是她給我們提供了你的檢測物品。”
裴老爺子毫無顧忌地說明緣由,他定定看向黎於安,“當然,你要是願意配合我們再去醫院檢驗一趟,那是再好不過的。”
“……”
黎於安聽見裴老爺子再尋常不過的口吻,心裏卻翻涌起了駭浪——
這算什麼?
在他毫不知情且不願意的情況下,對方“偷拿”了可以用於親子鑑定的物品?
然後帶着既定的結果、講着理所當然的腔調,讓他以“裴家少爺”的身份回去?
“抱歉,我想你們弄錯了!”
黎於安強壓着可笑和怒意,乾脆起身,“從始至終,我就沒想過要做親子鑑定、沒想過要回到裴家!”
裴老爺子的視線緊隨着他移動,“什麼?”
裴煥也有些意外黎於安的態度——
他原以爲對方會迫不及待地“拋棄”黎家、“迴歸”到裴氏少爺的身份。
畢竟,裴家能帶來的利益和地位,已經遠勝於現在落敗的黎家。
“你們這二十五年來的關心、陪伴、親情都不是屬於我的,現在就爲了一層血緣關係讓我回去?還要讓我覺得這是恩賜嗎?”
“裴家少爺?”
黎於安看向裴煥,無所謂地笑了聲,“無論我姓甚名誰,我都會自己創造出屬於我自己的身份,而不是依靠家世、依靠金錢去換前程、換追捧!”
“……”
裴煥聽出黎於安的意有所指,像是被無形中的手扼住了喉嚨。
還沒等他開口說些什麼,裴老爺子就猛敲了一下柺杖起身,“不像話!你當我來這兒是爲了聽你一個小孩子教訓?”
“我以爲你是個有禮數、懂是非的好孩子,現在看來也是不成氣候!你身體留着裴家的血,你不回裴家,還能回哪裏去?”
黎於安對上他的怒容,只覺得分外好笑,這三四年的獨自歷練,讓他在一衆老狐狸、老油條裏摸索出的人情世故——
放着“癡傻”的裴意不管,而非要讓他一個“沒感情”的孩子回去?
說到底,裴家只是需要一個真正血緣的繼承人,和他是不是“黎於安”完全沒有絲毫關係!
他們用冠冕堂皇包裹着內心的自私,用所謂的血緣綁架他的意願,這算哪門子的親情和補償?
裴意好不容易幫着他掙脫了束縛,他不要回到另外一個深坑裏去!
黎於安冷笑拒絕,“您的這套說辭,還是留給其他人聽吧。”
裴老爺子還是第一次被年輕小輩如此駁了面子,怒不可遏地拽住他的手,“黎於安,你幾個意思?黎嘯生前就教出你這麼一個目無尊長的脾性?”
“他們黎家是把你養廢了!”
黎於安聽見裴老爺子不分青紅皁白的問責,心裏也涌出一絲久違的憤怒,“夠了!你以爲你是誰?”
黎於安從來都是感激並且孝敬黎氏夫婦的,即便安陽在得知真相後對他冷落,但去世前的黎嘯已經將全部的父愛給了他!
“你沒資格管我!更沒資格說他們!”
黎於安大聲反駁完,驟然掙脫了裴老爺子的鉗制,然後意外猝不及防的發生了!
…
醫院搶救手術室外。
黎於安坐在最外側的拐角長椅上,終於將休息室裏的一切全部說出。
他看了一眼還亮着的搶救燈,內心被前所未有的自責佔據,“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用那麼大的力氣。”
裴意和薄越明對視一眼,暫時顧不上戀人醋不醋了,主動攏住好友顫抖不止的手,“梨園,你別緊張,我們都相信你。”
薄越明的目光往手上一落,酸了酸。
收到戀人的微信消息時,薄越明恰好就在趕來接他的路上,於是換道來得很快。
“不應該的。”
黎於安不確定地搖了搖頭。
他還沉浸在剛剛在休息室的覆盤中,看向絕對信任他的好友,“裴意,當時裴煥明明就站在老爺子的身後,就算摔倒,他也應該能第一時間接住的。”
裴意從這話中窺出異樣,又和薄越明交換了一道隱晦的視線。
黎於安沒自信地看了一眼晏岑,生怕對方會誤會自己是在狡辯推卸責任。
他迅速挪回視線,捂住臉深呼一口氣,“說來說去,我就不應該對他爭論、使力氣。”
如果裴老爺子真因爲摔倒出了什麼意外,那他又怎麼能逃過內心深處的自責?
黎於安確實不喜歡對方“大家長”的強制口吻,但絕對沒想過要傷害他!
晏岑看出他難以遏制的不安,溫聲安慰,“我看裴老爺子應該是心臟問題,上了年紀就容易病發得突然,你先別慌也彆着急。”
話音剛落,又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裴意看清爲首的高大身影,連忙起身招手,“哥!”
“小意!”秦以舜大跨步走了過來,第一時間將弟弟護在自己的保護範圍,“沒事吧?”
薄越明猝不及防地被擠到一旁,神色微變,但已經和裴意正式交往的他想起秦以舜的身份,不得不暫時壓制心尖的那點不着調的酸味——
格局要大些,不能和大舅哥過不去!
又一道熟悉的聲線響了起來,“老爺子呢?在哪裏?”
秦以舜的身後還跟着神色焦灼的三人,是裴如章夫婦,以及不知道從什麼渠道得知消息趕來的安陽。
“……”
裴意對這三位長輩就沒好啥印象。
他藉着秦以舜的身形一躲,避開和這些人任何有可能的視線交匯。
秦以舜看出了自家弟弟的不喜歡,直接撇清關係,“在醫院門口碰到的,我們就前後腳進來了。”
裴意當然不會懷疑秦以舜的陣營,他環視了一圈,底氣稍微足了點——
五對四!
萬一打起團戰,他們的贏面也應該是有的!
秦以舜掃了一圈薄越明等人,切入正題,“老爺子現在什麼情況?”
晏岑想起好友的“不便”,代替回答,“進去半小時了,還沒出來,我們今天正好和小黎總有項目會議,所以趕巧遇上了。”
話音剛落,獨自待在搶救室門口的裴煥就尋聲走了出來。
“爸,媽,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爺爺。”
他一雙眼眶隱忍得通紅,愧疚感更是溢滿了全身。
心疼不已的安陽想要撥開人羣,對上黎於安的視線後又驟然頓住了腳步,只能訕訕開口,“小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與此同時,鄧秀亞一直看着黎於安,情緒也起伏得厲害,她從生日那天就逐漸空洞的心,好像急速長出了血肉。
裴意和薄越明等人暫時性地保持沉默,沒有輕易開口。
較爲年長的裴如章見此,直接將問題拋給了裴煥,“小煥,你來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裴煥知道總歸要有解釋,語氣裏的自責不減,“爺爺他執意想和黎先生見一面,我拗不過,就、就帶他去了。”
裴如章明白了什麼,“親子鑑定的結果今早出來了?”
裴煥艱難點頭。
親子鑑定的結果是今天早上纔出來的,所以裴老爺子纔會着急着上門。
徹底確認真相的鄧秀亞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眶酸了又澀。
她很想要衝上去抱抱從出生就沒有能好好疼愛過的兒子,可一想到自己在對方生日那天的冷嘲熱諷——
她又就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巴掌!怎麼能說出這麼刻薄的話呢!
“爺爺是去說服黎先生回家的,他說想要好好彌補這些年的虧欠,但是黎先生說什麼都不肯認裴家,講了一會兒就有點不愉快了。”
“……”
黎於安垂落在兩側的手不自覺地攥成拳頭,卻無從反駁——對方陳述的確實是真相,可是這語氣怎麼聽怎麼奇怪?讓他有種說不上來的憋屈感!
裴如章深深地看了黎於安一眼,再問,“然後呢?老爺子平日身子骨那麼硬朗,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摔倒昏迷!”
“黎先生想要走,但爺爺不讓,然後就出了事。”裴煥簡述,這話給了人很多遐想的空間。
秦以舜最受不了這說一半、藏一半的言論,他直視着裴煥反問,“你的意思是,老爺子之所以會摔倒昏迷,是因爲黎先生推了他?”
“……”
裴煥卡殼。
他看着黎於安欲言又止,像是在替對方隱藏着什麼,又像是在無聲控訴。
黎於安直接的有口說不清,心梗,“我只是掙開了而已,沒故意推他!”
裴意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也相信黎於安的爲人,他看着裴煥這精彩絕倫的默劇表演,迅速衝到了好友的身前。
“梨園好!你壞!”
裴如章心裏一團亂麻,正窩火着,“裴意,你在這兒湊什麼熱鬧!有你這傻子什麼事!”
這聲不分青紅皁白的指責,迅速引起了薄越明和秦以舜的雙雙不滿——
“裴總。”
“小叔。”
只簡單兩句稱呼,彙總爆發出來的氣場就足以讓裴如章僵在原地。
薄越明趁機引誘自家小貓回到自己的懷抱,“裴意,過來。”
裴意輕易入懷,還不忘機智提醒,“監、控。”
晏岑瞬間捕捉關鍵,假裝理中客出聲,“也對,我記得ywy工作室各處都有監控,休息室應該也安裝了?到時候調出監控一查便知。“
“而且,我看裴老爺子剛纔的症狀更像是心臟病發,不是磕傷導致了昏迷。”
“……”
裴煥垂落的眸光瞬間掠過一絲驚慌,回憶起了剛纔休息室裏的局面——
黎於安是掙脫了,但力度算不上“推”,只是裴老爺子莫名其妙犯了病、僵着沒能站穩。
原本站在後方的裴煥是可以及時攙扶的,但在千鈞一髮之際,他突然涌現出了一個來不及細想的邪惡念頭。
裴煥小幅度地偏側過了身子、假裝來不及扶穩,任由裴老爺子摔在了茶几上、又倒在了地上。
一切發生得太快,也太突然了。
裴煥眼睜睜地裴老爺子出事,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於是,他只能趁着晏岑等人趕來前,將一切都暗戳戳地推到了黎於安的身上。
此時此刻,裴煥的腦海像是一臺高速運轉的機器,涌現出了無數種想法——
監控?
他事前怎麼沒看見?
萬一監控拍到了他後退的畫面,那該怎麼辦?
不對,如果有監控作爲證據,黎於安怎麼還會擔心成這樣?
“……”
裴意盯住了裴煥在短短几秒內的細微變化,明白其中一定有鬼,“撒謊!”
休息室是有監控,但角度不一定拍得到那麼多。
他之所以指明“監控”,就是想要詐一詐裴煥的反應,即便對方隱藏得再好,但對於未知證據的第一反應的恐懼還是存在的。
這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裴煥的身上。
裴煥呼吸一緊,高聲辯解,“我沒有!我能撒什麼謊?”
秦以舜深不可測的視線從裴意臉上轉移,看向了裴煥,他比在場任何人都更早看透後者的爲人,沉聲逼問。
“那你心虛什麼?”
裴煥僵直着身子,氣顫,“大哥!我知道你偏愛小意,但你怎麼能因爲他不清不楚的一聲控訴就懷疑我吧?”
“我一直將你們、將老爺子當成親人,他出事對我有什麼好處?我和你們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所以我就活該背鍋?”
裴煥紅着眼不甘控訴,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當成親人?”
秦以舜聽得出裴煥在偷換概念,完全不上當,“你小時候將裴意推下樓梯的時候,想過他是你親人嗎?”
“……”
推下樓梯?
第一次得知這事的裴意眸光微變,腦海中突然閃過一種可怕的猜測。
秦以舜的說話聲還在繼續,“你勾結薄冠成將裴意帶到孫業隆房間的時候,想過他是你親人嗎?”
“裴煥,你從小就被養成了薄情寡義的性子,不過就是會討老爺子開心、表面做得好看!”
“老爺子出事對你是沒什麼好處,可這一切莫須有的罪責都推到黎於安的身上呢?他又憑什麼活該背鍋?”
秦以舜一番沉着冷靜又給力的質問,將裴煥問得啞口無言。
裴意眸色微亮,恨不得跳起來鼓掌叫好——
果然是原著書迷一致公認的“弟控”,涉及到相關的事件,這波戰鬥力簡直爆表!
“……”
裴煥氣息有些亂,下意識地朝安陽投去了無助的目光。
原本還聽愣在原地的安陽第一次感受到了孩子的求助,心房一顫。
她激動地快速走到裴煥的身邊,“晏總不是說了嗎?老人家大概率是心臟出了毛病,現在要緊的是裴老爺子的情況,你在這兒胡亂指責做什麼?”
鄧秀亞也跟着下意識維護,“是啊,小煥是我們看着長大的孩子,不會傷害老爺子的。”
這一出聲讓黎於安徹底心寒,他可笑出聲,“我剛纔被他有意無意指着懷疑的時候,你們有信任過我、站出來替我說過一句話嗎?”
“小安。”
“於安。”
安陽和鄧秀亞異口同聲,只是前者是心虛愧疚,後者是心疼自責。
黎於安看着護在自己身前的好友,原本冷卻的心又恢復了一絲暖意。
他拍了拍裴意的肩膀,主動走上前面對風雨,““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我沒推老爺子,更沒動過傷害他的念頭!”
“還有,趁着人到齊,那有些話我就再說最後一次——我一點兒都不想知道自己是誰的兒子,也不想爲了一個虛名成爲誰家的少爺!”
“裴總、裴夫人,你們精心給裴煥準備的生日宴,是我賠不起、也盼不起的,如果沒有這層血緣,我在你們眼中依舊是個不值一文的無名小孩。”
“不,於、於安!”
鄧秀亞慌里慌張地擺手,想要上前觸碰卻又怕惹了黎於安不開心,“那天是我的情緒偏激,說話不好聽了,你別……”
解釋的話說到一半,她就被黎於安眼中的冷淡攔了回來。
黎於安又看向了護在裴煥身前的安陽,心中最後一絲眷戀徹底消失,“你也是,如果沒有這層血緣關係,我在你眼裏也是個一文不值的人。”
同樣一句話,延伸出不同的意思。
“早在大二那年,你拿着我的競賽策劃書送給裴煥的時候,其實就已經選擇拋棄我了。”
“既然如此,那就把賬徹底算清楚吧,我把黎明遊戲還給你,讓你繼續有東西可以送給你的寶貝親兒子。”
“小安?”
安陽慌張上前,黎於安乾脆後撤,“放心,現在黎明遊戲比我剛接手的時候好多了,你好歹能送得出手。”
整整四年時間,黎於安自覺已經仁至義盡了!現在是安陽先不要他的!
黎於安冷眼看向裴煥,頭一次不掩飾自己的厭惡,“裴煥,從你拿走我的競標策劃書的那一天起,就註定了你是個卑劣的小偷!”
“你從來不是這場身世烏龍裏的受害者!無論他們怎麼愛你、怎麼維護你,我黎於安都會永遠憎惡你的所作所爲!”
黎於安說完心裏話,乾脆利落地轉身走人。
裴意目送着好友遠去的灑脫背影,由衷替他的解脫感到開心。
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真相大白的一天了!
“剛剛說的競賽策劃,是我想得那樣嗎?”沉默中的晏岑上前了兩步,直視着裴煥,“於安纔是那個賬號真正的主人?”
鏡片下的目光缺失了曾經有過的溫柔。
裴煥心臟一緊,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學、學長。”
“別這樣喊我,我擔不起你的這聲稱呼!”
“……”
裴煥臉色煞白,他是真真切切的對晏岑有過好感,卻沒想到還會有東窗事發的一天!
晏岑回想起自己當初對眼前人的欣賞,現在只覺得格外諷刺,“拿着別人的成果和我交流?還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着自己有多努力?”
鏡片折射出無情冷意。
晏岑有着被欺騙的憤怒,也有着識人不清的懊惱。
安陽瞧見晏岑的態度,心裏的小鼓直打,“晏、晏先生,那個投資競賽很重要嗎?”
晏岑覺得有必要讓安陽知道這一行爲的惡劣,“以黎先生的能力,那一場競賽的含金量足夠他畢業後在圈內創造出比‘黎明遊戲’多十倍、多百倍的成就!”
裴如章和鄧秀亞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當年還有這一出事!
他們一直覺得裴煥在大學期間就表現優秀,但沒想到這份優秀居然是竊取了他們親生兒子的付出和成果?
“安女士,你們差點毀了他的人生和前途,現在卻要求他心平氣和地接受着一切付出?可能嗎?”
晏岑丟下這一聲足有千斤的反問,快步追向了黎於安。
“……”
搶救室的燈依舊紅得刺眼,走廊外還是靜悄悄,看不見的沉默壓力漫延開來。
薄越明不願意繼續待在這裏,和這一堆不相干的人浪費時間。
他不着痕跡地低頭、和自家小貓咬着耳朵,“我們也走?”
溫熱酥麻的氣息瞬間入耳。
裴意不着調地想起了今早出門前的繾綣,心跳怦怦,甚至還點蠢蠢欲動地想要仰頭和薄越明索吻。
只可惜場合不對,他也還有一個不確定的猜想要問。
裴意的指尖輕颳了兩下薄越明的手腕,示意戀人稍安勿躁,他穩步走到裴煥的跟前,緩慢拉扯出當年真相的小尾巴——
“是你,推我的?”
裴煥的心咯噔一瞬,“什麼?”
秦以舜驟然意識到不對勁,快步走到自家弟弟的身後,“小意,你說什麼?”
裴意直勾勾地盯着裴煥,是猜測也是肯定,“泳池,他推的。”
當年,年僅十歲的原主掉入泳池,那很有可能不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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