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我是正派啊!(上)
盧文峯就是。
他以前的獨到之處是力大無窮會扔鉛球,但這兩天他似乎潛力爆炸,發現了自己第二天賦——暗戳戳地損人。
最初看到秦婉瑜給自己回覆的短信,盧文峯暴怒如狂。
他知道自己和秦婉瑜肯定沒戲了,但一想到女神哪怕有一丁點可能會被方圓弄到手,他都恨得牙根直癢癢。
下午訓練的時候有那麼幾個瞬間,他想把手裏的鉛球換成菜刀,狠狠地給方圓來上幾下子。
可轉念就打了退堂鼓,真要是那麼幹了,就算弄死了方圓,他這輩子也完了。
可又實在忍不了了,劉蘇就夠漂亮的了,秦婉瑜也想沾手?好白菜哪能都讓一頭豬拱了?
他要報復方圓,不止要報復方圓,還要連帶着那賤人一起。
昨天的文字帖反響很不錯,他吸取了網友‘不輸擀麪杖’的建議,決定今天搞點圖文搭配,衝擊力更強。
這很需要天賦,憑藉毅力和閱片無數的經驗,他需要找出最合適的畫面並截圖,還要後期模糊處理。
包廂門被敲響,他慌亂地整理一番,關掉論壇頁,纔打開門。
“黃超?你怎麼在這?你沒和校隊的人擼串去?”
黃超跟着進了網吧,卻見盧文峯開卡直奔包間,他本來的想法是捉賊捉贓纔有意義,可包廂上鎖,這就難辦了。
他在外面坐了很久,才決定敲門進來,想着嚇唬一下也好。
“跑累了,沒愛去,就來刷副本了。我剛纔在外面看着像你,組着隊呢就沒打招呼,你行啊,有錢了?來包間這麼奢侈。”
黃超坐在雙人沙發上,裝作不經意地看了看他的電腦屏幕,空蕩蕩的主頁桌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來早了還是來晚了。
盧文峯有些不好意思,彎腰坐了下去:“嗐,你還不知道麼,來包間看片片,嘿嘿。”
黃超給他遞了根菸,佯笑道:“懂。對了,昨晚貼吧的事兒你知道不,聽說秦婉瑜和方圓……”
黃超嘴上說着,眼睛注視着盧文峯的表情,卻見他撇撇嘴,說:“咋能不知道,我倒是沒看見帖子,但這一白天聽說了各種版本。
當然,我是肯定不相信婉瑜能做出來那種事的,肯定是方圓那傢伙自己發的貼。
這人太陰損了,老黃,我知道你和他走的近,我說這話你可別不愛聽啊。”
“沒事兒,你說唄。”黃超淡淡點頭。
“你和我都是後轉來的,婉瑜也是,我可聽說那小子之前風評不好,啥事都幹,婉瑜肯定是被他忽悠了……”
黃超聽着他滔滔不絕地吐槽方圓好幾分鐘,噁心詞兒都不重樣,心知今晚一無所獲,只能找個理由就走了。
換了個網吧,打開貼吧。
“焯!真tm孫子!”
黃超怒罵一句,撥通了方圓的電話。
——
“企業成功的因素是什麼?”陳婉一直在學習考研政治題,對於高中知識點還是能拿捏住的。
方圓說:“錢、人、時機。”
陳婉翻翻白眼:“劉蘇你說。”
“正確的經營戰略;自主創新能力;良好企業形象;合理運用兼併、破產等手段等。”
陳婉:“劉蘇說的是正確答案。”
“這不廢話麼!”
方圓大怒:“全是假大空,屁用沒有。都tm研究咋破產了,那算企業經營成功嗎?”
陳婉和劉蘇一齊道:“不許說髒話!”
方圓好生無語,電話響了:“是十三班體委。喂?咋了老黃?我研究企業破產是不是算成功呢。”
“……”
黃超沒懂,不知道方圓爲啥琢磨這麼高端的話題,只道:“你炸了,貼吧,看看吧。”
方圓又一陣無語,天天炸可還行?
大b哥第二來的電話,是的,他依然在包宿,純戰士。
之後是周曉峯等人,一連十分鐘纔不再有來電。
這個時候的手機話筒聲音普遍很大。
劉蘇有點緊張:“貼吧又有謠言了?”
方圓聳聳肩,點頭說:“要不……一起看看?”
陳婉放下書,和劉蘇一起拄着胳膊看着方圓打開筆記本,屏保是一個9939小時的倒計時。
還好,帖子只發出不到半個小時,沒躥到第一,僅僅排到第五……
【有圖有真相!大魔王方圓和校花秦婉瑜正在小旅館那個啥】
點開。
嚯!
一句廢話沒有,言簡意賅,下面便是一張張像素可憐、角度刁鑽的嗨圖。
“還別說,這女主身材不錯誒,可明顯是短頭髮啊,這樓主不太注意細節呢。”
方圓邊看邊感慨,一轉頭看見兩個大紅臉。
陳婉直勾勾看,劉蘇看一眼低下頭,又偷偷瞟一眼。
這時,陳婉的手機也響了,是李理髮來的短信:在給你那小幸運星補課嗎?貼吧又有新帖子了,要不要截圖下來留給你看看,估計晚些就被刪了。哈哈,別在他家看啊,小心…
陳婉回覆:大色女!
林靈珊此時也在自己牀上偷偷抱着筆記本看呢。
她知道劉蘇正在方圓家補課,於是也發來一條信息:蘇蘇,婉瑜和那傢伙又被壞蛋給誣陷了,怎麼辦呀,咱倆要怎麼安慰她呀?
劉蘇又羞又惱,抿着嘴脣不知道怎麼回覆。
陳婉咳嗽一聲,扒拉開方圓的手,把電腦合上,說道:“繼續講題。”
劉蘇有些心不在焉。
她知道婉瑜從小就生活在媽媽給予的高壓下,對很多事情往往都是逆來順受。
這時候…她一定很難過吧。
小劉蘇暗暗做了一個決定,不能這樣下去,自己必須要做些什麼了。
——
凌家的大別墅在城東花園,是東山市最高端的市區豪宅,環境清幽,獨門獨戶。
自從原配去世後,凌厲極少回家住,他明智地沒有第二次步入婚姻陷阱,但身爲東山首富,他外面的旗幟很多。
此時那個已經少了不知道多少零件的黃欣欣?她還算不上旗幟。
所以,這棟房子凌厲極少回來,管家和保姆都在,餓不死兒子。
凌大和凌二平時喜歡各玩各的,但最近兄弟倆關係莫名變得親近不少,此時正湊在一起看着五中貼吧。
是樂洋打電話通知凌佳山的,同時也告訴他表白秦婉瑜的人很多,但夠得上‘騷擾’這個詞的只有盧文峯一個。
凌佳易抽着煙搖頭晃腦,生出和方圓同樣的感覺,他用夾煙的手指點點屏幕:“這水平不行啊,一眼假。”
管他假不假呢?
假不假的重要麼?
重要的是有人敢侮辱婉瑜,還是雙重的!
發圖發文也就罷了,憑什麼男主是那個俗不可耐的方圓?
凌佳山氣炸了:“咋整哥?這也沒辦法確定就是那個姓盧的乾的啊?”
凌佳易眼珠轉轉,笑道:“需要確定嗎?大炮開兮轟他娘,你想清一塊攔路的石頭,還在乎帶點土下去麼?”
凌佳山覺得有道理,可他腦子不靈,便問道:“哥你教教我,咋弄那孫子?直接堵校門幹他?”
“幹是肯定要乾的,但不能直接就幹,那樣會讓秦丫頭覺得你有勇無謀。”
凌佳易搖搖頭,見傻弟弟仍然懵懂,又說:“附耳過來。”
凌佳山聽得連連點頭,覺得老爸肯定是把智慧都遺傳給了大哥,自己除了英俊外,實在欠缺了一些頭腦。
“哥,我聽你的。我早晚把婉瑜娶回來給你當弟妹。”
凌佳易微笑問:“你有秦丫頭的手機號麼?這事兒弄完你不得聯繫人家邀邀功麼?說不準就能約出來了。”
“有啊,靈珊生日會那天我就偷偷記住了。”
凌佳山興奮地掏出手機,給大哥展示了一下。
“行,算你有點精神頭。去,給哥拿罐可樂去。”
等親弟下了樓,凌佳易用手機輸入剛剛一眼背下的手機號。
弟妹還是算了,我覺得當你嫂子不錯,至於弟妹麼…姓林的那個也行,又不是不可以輪崗。
編輯條短信,發送。
‘小妹妹,不用擔心難過,我讓我弟明天去處理造謠者,對於這種事情,我看到了就不能不管。易’
與弟鬥,其樂無窮!
——
圖文新帖又被刪除了,這次很快,前後不過三個小時,但秦婉瑜仍然看見了。
她很難過,同時也想到了上個月的陳婉辭職事件,方圓當時在廣播裏說的那番話不僅有道理,還實實在在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從小到大,變着法的討自己喜歡的人有很多,可用這種下作手段…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騷擾了,算得上污衊、刻意誹謗吧?
早自習前,劉蘇和林靈珊又來安慰她,可秦婉瑜只是默默搖頭。
不是氣憤,是覺得委屈,自己做錯什麼了嗎?如果沒有,幹嘛要被傷害?
更可氣的…那傢伙憑什麼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討厭死了。
看,不知道看什麼亂七八糟的小說,還偷着樂呢。
以前覺得他蠻善解人意的呀,不怪靈珊說他就是個幼稚鬼,蘇蘇也叫他壞傢伙。
嗡嗡。
手機震動。
秦婉瑜這兩天快被搞成神經質了,心都跟着顫了顫,下意識覺得是那個無恥壞蛋發來的騷擾信息,很不情願地看了看外屏提示。
來自‘音樂方老師’的一條未讀短信。
好奇地點開。
‘別去糾結,別問爲什麼,生活畢竟是生活,喫屎不算啥,但不能嚼。’
噁心的傢伙。
她瞟了過去,那傢伙彎着腰還在看課外書。
“喂喂,注意一下。”
校園廣播突然響了起來,裏面傳來教導主任劉學平的聲音。
“近日校園裏流傳出一些謠言,經學校調查皆爲毫無根據的不實信息。
從即時起,教導處如果再聽到有人傳播這些信息,一律給予警告處分。
你們是學生,在學校就要關注成績……”
老劉絮絮叨叨講了半天,方圓雖然心知這是學校給學生的保護,更是給前兩名優等生格外的關注。
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謠言即便終會止於智者,但也要時間去沉澱的。
這瓜剛出,新鮮着呢,學校的彈壓只會讓聲音由明轉暗而已。
不過,在嬌柔的小姑娘心裏,多少會產生些安全感吧。
上課時,劉蘇遞過來許久不見的小本本,上面寫着:
【你就一點都不鬧心嗎?】
【鬧心?爲啥?】
【心真大。早上我見婉瑜都哭了呢。我們都知道是藝術班那人發的帖子,就沒辦法讓他別這樣了嗎?】
【有啊,她答應做那人女朋友就可以了。】
劉蘇使勁擰了他一下,又寫:
【這算犯罪嗎?】
【理論上是算的,但又能怎樣呢?不是所有的罪惡都能通過法律手段得到制止,就算去報警,有證據嗎?哪怕通過ip地址或者別的查出是他做的,頂多也就是口頭教育一下。】
【你不打算做什麼嗎?】
【你不是不讓我打架嗎?】
【不許打架!】
劉蘇收起‘通話本’,拿出日記本偷偷在最新的一頁寫道:
‘媽媽說高中是很美好的時光,她總教我要珍惜這種美好,可美好的時光裏爲什麼有這種惡劣的事情發生呢。
婉瑜很堅強,但也好可憐。
壞傢伙說這是罪惡,我覺得是邪惡。
一切邪惡的東西都要得到制裁纔對,像姥姥家草莓地裏的天牛蟲,它們嚇人還喫種子。
爸爸說女孩子也要勇敢,要分得清是非善惡,我要去把天牛蟲趕跑,至少不能讓它破壞好看的草莓地。’
要說方圓一點不鬧心是不可能的。
這件事經過兩篇帖子兩晚時間的發酵,性質其實已經變得很惡劣了。
至少在學生們中產生了極差的影響,對他自己和秦婉瑜的影響是一方面;
最重要的,是這件事給尚未入世的學生心中種下了一顆惡魔的種子。
讓他們認爲自己可以肆無忌憚的在暗處對他人進行無止境無底線的詆譭。
完全認識不到自己的行爲對別人來說是無可抵擋和反抗的霸凌,是錯誤的,是無道德的,甚至是違法的。
下了課劉蘇小丫頭似乎對他有話說,可方圓卻被黃超叫出去抽菸了。
第一節課抽菸的人不少,都是提神的。
他們兩個在角落裏吞雲吐霧,黃超把手機拿出來,給方圓看了昨晚跟蹤盧文峯時拍的照片。
黃超說:“我想弄他,這孫子不是個東西,這種噁心招都想得出來,比你還陰損。”
“?”
方圓白了他一眼,吐出煙說:“你這幾張照片毫無用處,沒有照片我們也知道是他搞的鬼,你沒拍下他發帖的動作,也當不得什麼證據。”
黃超:“所以我要弄他,我不能等他再發,多一篇帖子,對婉瑜就多一分傷害。”
方圓擡頭望天,奶奶的,爲什麼從頭到尾沒人問過這件事對我有沒有傷害?
“不值當,假的就是假的,風波總會平息的。你看,學校不是出面了麼。”
黃超:“你應該明白,像他那種人不得到點實際教訓,就只會越來越過分。
你不用多想,我來找你不是要你和我一塊堵他。
婉瑜現在在你們班,你總能借着班長的身份安慰安慰她的,你也知道,女人太好看了是沒幾個真心朋友的。”
方圓看看黃超,感覺他的頭頂閃亮着一個並不存在的燈牌。
上書:一條酷雅的舔狗。
“你也應該知道的,安慰女人最好的辦法是錢和愛情,這兩樣,我給她?”
黃超皺皺眉:“我沒錢。”
方圓撇撇嘴,說:“聽說喫甜的心情會好,要不你去校門口的麼麼茶買上一兩百杯奶茶送給她吧,給她喝成大胖妞,到時候她就會把注意力轉到減肥事業上。”
黃超想想,說:“我最值錢的就是家裏的電腦和過年時我爸送我的一塊卡西歐,晚上我去賣了。
不行,週末吧,今晚我準備敲那孫子一板磚,說實話,我能跑過他,但不一定能打過他,他扔鉛球的。”
方圓無語,黃超也是體育生,過年還要去考北體。
一板磚下去,打中了賠錢記過,打不中,他住院,說不定還會光榮爲愛負傷,影響成績……
“拉雞兒倒吧。我想想轍。”
黃超覺得自己的目的達到了,掏出一盒華子,遞給方圓一根。
“那你想想,再抽一根,抽這個。”
“焯!小貓釣魚呢你?”
方圓一把搶過整盒,問:“我記得老劉教你們班地理課吧?哪天有課?”
黃超說:“明天上午第三節。”
吸菸角旁邊就是一樓藝術班的教室,倆人密謀中聽見身後窗戶裏傳來一陣喧譁。
方圓翹腳回頭望了望,呆住了。
黃超懵了一瞬間,詫道:“那女生不是你同桌嗎?”
方圓彈飛菸頭,飛快跑進教學樓。
藝術班裏,林靈珊一下課就指着盧文峯的鼻子開罵。
“你不要臉,你憑什麼亂造謠?你別不承認,我們都知道就是你!
怎麼樣,這回學校主任都說話了,你再敢污衊婉瑜,學校會給你處分!”
其餘學生大多圍觀,他們不是不知道這事兒不講究,但事不關己,樂得當談資,無所謂主角和執筆者是誰不是誰。
盧文峯說:“大小姐,我是在追婉瑜,可這屎盆子你不能隨意往我頭上扣啊。
說實話,我也想知道是誰造的謠,到時候抓住打一頓,給婉瑜出氣。”
“就是你!”
一聲嬌喝,劉蘇走進藝術班教室。
秦婉瑜在她身後急急跑來,上前拉住她:“好了蘇蘇,別理他就是,我們快回班級吧。”
劉蘇不管不顧,走到盧文峯座位前,指着他,俏臉慍怒。
“我們都是學生,你這麼做有什麼好處?婉瑜只會更討厭你,我們都討厭你!下節課我會去教導處舉報你!”
乖乖女化身幼虎,見下頭男吊兒郎當無所謂的樣子,她先把自己氣個夠嗆,擡起巴掌就扇。
盧文峯不屑一笑,抓住劉蘇纖細的小手腕:“有證據你就去舉報,來我們班幹嘛?舉報還要通知我一聲麼?
可笑。別以爲你是女生就可以亂打人。
全校誰不知道你和方圓有一腿?口口聲聲替婉瑜打抱不平,我看是替你對象來找茬吧。”
“你放開蘇蘇,快放開。”
林靈珊和秦婉瑜一左一右拉扯。
梆!
“哎呦!”
一塊黑板擦帶着風聲,準確無誤地砸中了……林靈珊的後腦勺。
小姑娘登時就蹲下揉着腦袋,回過頭眼淚汪汪地看着飛奔而至的方圓。
“幹嘛打我?”
“抱歉抱歉,手臂剛好,準頭差了點。”
說完,方圓一把薅住盧文峯的衣領:“鬆手。不然再來一萬塊不一定夠。”
黃超方纔聽完方圓的計劃,覺得這個時候動手不合時宜,掰開兩人的手腕,把劉蘇擋在身後,對兩個男生說:“得了,馬上打鈴了,別鬧,都是沒影兒的事。”
盧文峯心道雞毛一萬塊,不就五千麼?就會在女生面前裝x。
但他也知道自己和方圓動手的話,事前事後都得不了好,不如發發帖噁心他來得痛快。
於是便就坡下驢,聳聳肩放開手:“我也沒動手啊,本來就和我無關。”
方圓輕蔑地笑了笑,留下一句:“別急。”
說完便拽着倆姑娘要走,想了想又停下,跟林靈珊說:“粉筆灰砸腦袋,親,期末考試你妥妥得高分。”
林靈珊噘着嘴瞪他一眼:“去死,滾開。快帶她們回教室。”
到了走廊,方圓放開她倆,嘆口氣,說了幾句話。
兩個姑娘都沒吭聲。
上課時,劉蘇又拿出筆記本。
‘以前我覺得一切邪惡的東西都要立刻受到制裁,這叫惡即斬。
但壞傢伙說當我們長大,對人情世故愈加了解,就會更清楚的感受到‘惡即斬’只是一種美好的願望。
在龐大的世界面前,衝動的正義會顯得渺小無力。
聰明的人也許不問是非,但正義的人一定分得清善惡,如果做不到‘惡即斬’,那就去嘗試‘惡即止’。
不過,那需要用一點點智慧,巴掌打不出正義。
我大概聽懂了一些,那……是不是證明我已經從一個成熟的高中生,變成一個青澀的社會人了呢?’
小劉蘇用水性筆搓搓光滑的下巴,思維不知飛到了哪去。
星期三沒有‘陳婉小課堂’,陳婉又被教研組叫去一齊審閱期末考試的數學試卷。
方圓今晚無約,去了離家反方向外很遠的一個報亭。
快到時,他看見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方圓?”
穿着五中校服的男生笑着和他打了個招呼。
“呃……”
方圓撓撓頭,眼熟,但叫不上來名字。
男生道:“我是樂洋,之前一起抽過煙,你忘啦?”
“嗐,哪能啊,我在想晚飯喫什麼。”
“…”
樂洋長得文質彬彬,但個頭不高,他問:“我記得你家不在這邊,咋來這了?”
方圓說:“想買本nba,家那邊的攤子賣沒了,過來看看。”
“好吧,我得回家了,先走了哈。明天見。”
樂洋晃晃手裏的一本《讀者》先行離去。
還是個文藝咖?
“一張電話卡。”方圓掏出三十塊錢,仍在一堆雜誌上。
報亭大爺拿着nba畫報滿臉無語。
——
秦家大奔上。
劉蘇和林靈珊陪秦婉瑜在後排坐着,副駕駛空着。
司機王叔叔似乎察覺出秦婉瑜的異樣,笑呵呵問道:“婉瑜丫頭這是怎麼了?”
秦婉瑜強笑道:“沒怎麼,王叔,就是…就是不太舒服,沒事的。”
劉老八和林老六刻意壓低了聲音,小小聲地和秦老二說話,可多年老司機了,察言觀色小道爾,結合從小姑娘初中開始長時間在校門口的見聞,以及…誰還沒年輕過?
都不用分析,王浩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呵呵,婉瑜啊,你這個樣子簡直和你媽小時候一模一樣,是不是被學校的小小子騷擾了?沒事兒,和你王叔說,我不告訴你媽。”
秦婉瑜知道他和自己媽媽是初中高中同學,那…可更不能說啦。
“真不是的,王叔你別亂想,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的。”
王浩和藹地笑笑,又擡眼看了看後視鏡,沒再說話,腦子裏卻滿是多年揮之不去的青春時代。
——
不可能在網吧連續包宿三天,身體扛不住,強擼飛灰湮滅。
盧文峯昨晚老實回家睡覺,打算隔天再發新帖,畢竟幹壞事也需要計劃的,下篇用哪個電影的劇照呢……
一如既往,家裏只有爸媽用笊籬蓋住的剩菜,他倆肯定是出去砌長城了。
盧文峯家住在鋼廠家屬小區,距離五中有一段距離,所以早晚都是蹬自行車去學校。
他體力好,往往能很快速地超過自行車大軍,在各個路口的晨光中留下瀟灑的身影。
農曆六月是個好月份,這個月裏的好日子也很多,所以早起的學生和上班族大多會看到婚禮或葬禮的長長的車隊。
很好辨認,婚車扎紅花,反之扎白花,
婚禮一般舉辦在逢雙的日子,葬禮在逢單的日子。
因爲習俗或玄學,總之,紅白碰到同一天就是不好的。
2006年6月29日,農曆六月初四。
宜:結婚、出行、買車、安牀、治病、入殮、結網、開光…
大大的好日子。
風和日麗。
盧文峯迎着朝陽歡樂地往學校蹬着,路上已經遇到兩撥結婚的車隊了,喜慶,氣派。
他也在幻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一天能和夢中情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怎樣才能讓那個人變成婉瑜呢……
柔柔的、弱弱的、美美的,真的好喜歡她呀,好想揉揉她的小腦袋、小手手和…
十九層又有人跳樓了?
拐過一個紅綠燈,一幢大樓前圍了烏泱泱一堆人。
似乎還能聽到警笛的聲音。
十九層是早年間東山最高的大樓,不是商用,是扇形的電梯民宅。
起初是氣派的、高端的,但也因爲高,這裏變成了輕生者縱身一躍的首選地。
一個兩個直到不知道多少個,業主們不幹了,本來是想住的舒服雅緻,可誰受得了隔幾天就來一悶響?
於是乎,出租的出租,出售的出售,二手房價一降再降,物業在頂樓拉了鐵網,還上了鎖,但沒用,這點措施阻擋不了求死之人的意志。
鐵門鎖砸開,鐵網剪開,死都不怕的人,還怕這點阻礙?
後來,東山超過十九層的高樓越來越多,十九層的物業覺得死鬼們差不多該換地兒了,可他們小看了自己在死士圈子的影響力,也小看了習慣的可怕。
但凡有跳樓的,如果不是激情求死隨便一跳,都會或打車或坐車或溜達過來,按電梯、上樓,再飛速自由落體。
物業也擺爛了,愛跳跳吧。
久而久之,東山就有了一句專屬十九層的廣告語:向下十八層,向上十九層。
這裏是家和學校的必經之地,盧文峯每日途徑,見過不知多少這種場面,毫不意外地淡然路過,沿着警戒線外圍騎。
突然‘咯噔’一聲,車輪像是壓到了什麼東西。
回頭一看,是殘肢斷臂的斷臂……
漆黑的自行車輪胎一路上沾了不少婚禮車隊的亮紙片兒和花瓣兒,壓過四分五裂的一截肢體,看上去就像滾動着的簡陋花圈。
晨風吹過,亮紙片簌簌掉落,似是被死鬼劫走的紙花。
盧文峯打了個激靈,暗道一聲“晦氣”,加速騎走了。
——
第一節下課時,方圓和黃超碰了頭,讓他課間操時按計劃來。
計劃不復雜,也沒啥,簡單的一個惡作劇罷了。
方圓的想法是小施懲戒,讓盧文峯意識到惹自己不是沒代價的,真沒啥壞心思。
但世間萬事萬物總是難以如人願的,不是麼?
盧文峯人品好不好且不說,至少在幾個男生圈子裏,大家還是願意和他玩的。
一是這人好面兒,大手大腳,二是手機裏資源多。
“嚓,老盧,我手機格式化了,你電話借我下,我拿你內存卡給自己傳個片子。”樂洋摟住盧文峯的肩膀,憤憤說道。
盧文峯把手機遞給他,笑呵呵說:“拿去!有個小澤的是我前天剛下的,你自己翻翻。”
黃超在操場不遠處停下腳步,暗道自己剛想好的理由竟然被別人佔了,太巧了吧?
正在苦思下一個理由時,就見樂洋鼓搗兩下又把手機還給盧文峯。
“靠,沒格式化啊,剛纔這些文件咋就沒了呢。不用你了,用我傳你幾個片子不?”
“切。”盧文峯道:“和我比這個?”
黃超急步上前,自然地說:“吹啥牛逼呢?還有我沒看過的?你拿來我瞅瞅!”
黃超爲人大氣仗義,雖然也是新轉來的,但很快就融入了五中,甚至還和大魔王成了好朋友。
盧文峯和他雖然都是校隊的,但關係一直不遠不近,他有交好的心思。
聞言,大大方方地遞過手機,還說:“真不是我吹,去年我的眼睛還沒近視,今年就一百多度了,學無止境說的就是我。”
黃超調出電話本,連連點頭,就像真的在看片子列表一樣。
“行啊,是特麼挺多的,挺有一套。”還給他電話,黃超說:“改天你傳我點兒,得了,快做操了,我去廁所抽根菸。”
邊走邊給方圓發了信息:ok。
看到了黃超的信息,方圓沒回。
諾基亞不是雙卡雙待,列隊回到教室後,方圓偷偷換上了昨天買來的新卡。
化學課上到第十五分鐘,他編輯了一條短信,輸入黃超告訴自己的盧文峯的手機號。
默唸一句: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怪就怪你當反派了啊騷年!
抖着腿等了幾分鐘,黃超那邊還沒來消息。
不應該啊,姓盧的那小子這麼穩的麼?
正想着,手機震動兩下。
黃超:成了!孫子跟老劉罵媽了,瀟灑離去。
方圓淡淡一笑,回覆道:到此爲止吧,他如果再造新謠,就讓校方出面。我可是正派,不喜歡使陰招。
直到下課,方圓還在爲自己的小小惡作劇感到滿意,樂呵呵地吹着口哨。
未來的老段子,在這個時代總能發揮意想不到的威力啊。
劉蘇這兩天有空就陪着秦婉瑜,可以說形影不離,絕對不是塑料姐妹花,稱得上中國好閨蜜。
小丫頭看着方圓美滋滋的樣子,暗罵他一點沒有同情心,不想辦法擺平那個大混蛋也就罷了,連安慰的幾句話都敷衍的不行。一天天就知道傻樂。
上午最後一節課剛開始不一會兒,走廊裏就傳來一陣亂糟糟的腳步聲,有皮鞋,也有運動鞋,還有高跟鞋的噠噠聲。
陳婉和劉學平還有十三班的班主任劉玲,三個人一齊衝進三班教室。
正在上課的語文吳老師推推眼鏡,放下粉筆。
同學們都仰着脖子,一臉懵。
三個老師滿面焦急,陳婉擰着細長的柳眉一直看着方圓。
教導主任劉學平聲音低沉地說:“秦婉瑜和方圓,你倆出來一下。”
方圓和秦老二對視一眼,面露疑惑,齊齊起身。
手機震了一下,是黃超的短信,還沒點開,電話竟然響了。
接通後,黃超的話簡潔明瞭,信息量卻無比巨大,像是一個特大號西瓜從話筒裏滾了出來,砸在他的腦門上。
“盧文峯死了!”
方圓整個人木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