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紅豆表相思
哪怕當初的宋姨娘得寵,但宋姨娘性子怯懦,從未對她有過大聲說話。
姜昃旼被氣得心肝疼,他狠狠瞪了姜夫人一眼,怒不可遏:
“蠢貨!”
姜夫人臉色頓時難堪下來。
被庶女忤逆,還被姜昃旼當衆罵蠢,她本來就擔心姜霜鳶,如今氣急攻心,她衝着姜昃旼吼了回去:
“我蠢?霜兒現在這樣難道不是怪你嗎?”
姜昃旼臉黑得不行:“不可理喻!”
姜諳茯不着痕跡地蹙了蹙細眉,心中也有點惱姜霜鳶,但她不得不開口:“爹,當務之急是先把二妹追回來。”
說罷,姜諳茯眼中閃過一抹煩躁,都什麼時候,還吵個不停?!
室內安靜下來,姜昃旼冷哼一聲,甩袖離開,衝管家怒道:
“還不快去把那逆女帶回來!”
姜碩安撫了姜夫人一聲,也趕緊去追姜霜鳶,須臾,福菱院中安靜下來,姜夫人捂着胸口,倒退一步跌落在椅子上,她擡手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哭着道:
“造孽啊!”
姜諳茯掩住眸中的不耐,她輕拍着姜夫人的後背,但下一刻,姜夫人的話讓她快要忍不住情緒:
“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讓老爺去給霜兒求一道旨意。”
姜諳茯情緒一下子淡下來,她懶得再多說:
“孃親早點休息。”
她語氣冷淡,說完,直接轉身離開。
姜夫人驟然一愣,有點慌亂地看向她,伸手想要攔住她,但又不知要說什麼。
等室內空無一人,姜夫人茫然地看向巧玲:“我說錯什麼了?”
巧玲嘆了口氣:
“夫人,您擔心二姑娘,但有多久沒過問大姑娘的事情了,壓下替二姑娘求旨一事是大姑娘提議的,您這麼說,不是讓大姑娘寒心嗎?”
姜夫人倏然啞聲。
哪怕她一直口口聲聲說重視諳兒,但她操心霜兒習慣了,根本改不過來。
姜亦棠見到尚書府亂成一團,立刻溜之大吉,她窩在頌桉苑中,時不時聽冬兒傳來消息,主僕幾人躲在屋中偷笑。
但很快,冬兒匆忙來報:
“姑娘,大姑娘來了!”
姜亦棠一愣,趕緊坐直身子,青粟快速地替她理了理衣裳,她壓下脣角的幅度,對着鏡子癟了癟脣,見面上沒有半點歡喜,而是透着些許冷淡,她才讓冬兒去請姜諳茯進來。
姜諳茯進來後,就見她懨懨地耷拉着眸眼,瞥了自己一眼,就撇過頭去,甚至扭過了身子。
一瞧就知是在鬧脾氣。
姜諳茯不知作何感想,若是往日,姜霜鳶指着姜亦棠鼻子罵的情況也不在少數,但那時的姜亦棠別說生氣,連委屈都不敢。
一開始也許是有的,但時間一久,無人替她做主,自然而然地就麻木下來。
姜諳茯擔心的是,姜亦棠會藉此想起從前,對府中生出怨恨,這對她來說並不是個好消息。
至於姜亦棠對姜霜鳶的態度?說實話,姜諳茯根本不在意。
她和姜霜鳶雖說一母同胞,但關係一直不融洽,姜霜鳶覺得府中偏心,認爲姜諳茯搶了屬於她的寵愛,姜諳茯也覺得她整日找存在感的行爲很是礙眼。
姜諳茯快步走了兩步,在姜亦棠對面坐下來,她輕嘆了一口氣,伸手捏了捏眉心,輕聲道:
“妹,我替孃親給你和宋姨娘道歉。”
姜亦棠一愣。
她沒忍住回頭看向姜諳茯,嫡出一脈都厭惡她姨娘,姜亦棠一直都知道這件事,她也想過姜諳茯今日來是替姜夫人說好話的,卻沒想到她會直接道歉,甚至還帶上了宋姨娘一起道歉。
姜亦棠抿脣:
“長姐來此,就是想說這個嗎?”
姜諳茯清麗的臉龐染上一抹苦笑:“我深知孃親言辭不當,但還請妹諒她一次,日後我會對孃親多加提醒。”
姜亦棠不想說話,她也不想替姨娘原諒誰。
但誰看見這一幕,哪怕心中還怨怪姜夫人和姜霜鳶,都不會再遷怒到姜諳茯身上。
至此,姜亦棠已經知道姜諳茯來的目的了。
替姜夫人和姜霜鳶道歉是假,不想讓自己對她產生惡感纔是真。
姜亦棠有點說不出話來,她甚至不能說姜諳茯有錯,她什麼都沒做,哪怕前世姜諳茯也不曾救她,說到底,姜諳茯也未曾落井下石。
她只是有利而來,無利而去罷了。
深交不可,但若有利益相絆,她卻可能是最佳盟友。
姜亦棠輕垂眼瞼,悶聲:
“長姐言重了。”
到最後,她也沒說是否原諒姜夫人。
但姜諳茯也不曾在意,她衝姜亦棠抿脣笑了笑,細眉間還攏着些許憂愁:
“時間不早,妹先休息吧,我去前院等等二妹。”
姜亦棠撇過頭,不說話。
姜諳茯沒有再停留,很快離開,她還得去看看姜霜鳶究竟闖了多大的禍!
她離開後,青粟輕哼了聲,不情不願道:
“嫡出一脈都刻薄,也只有大姑娘是個心眼好的。”
總歸在青粟眼中,大姑娘從未仗着身份欺辱過自家姑娘,在嫡出一脈其餘人的對比下,青粟很難不覺得她是個好人。
姜亦棠欲言又止地覷了她一眼。
姜諳茯是心眼好的?那可是連親妹妹都能說軟禁就軟禁的人物。
今日尚書府不平靜,也只有頌桉苑落得些許清淨,但這點清淨很快被打破。
姜亦棠洗漱出來,正準備躺下,忽然聽見外面傳來細微的動靜,彷彿是石子落地的聲響,姜亦棠狐疑擡頭,她仔細聽去,半晌後,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姜亦棠呼吸緊了緊,她喊了一聲常樂,聽見回覆後,才披了鶴氅出來。
她一頭青絲冒着水汽披散在肩頭,浸溼了些許衣裳,隱約透露出瓷白的肌膚,姜亦棠低頭看了眼,伸手攏了攏鶴氅,將那抹風情藏在鶴氅之下,她白淨的臉蛋也被熱水氤氳得有點紅,但她沒管,只是疑惑地朝牆頭看去。
頌桉苑是尚書府比較偏僻的一個院落,靠近後門,而且一強之隔就是一條小巷子,姜亦棠曾經唯一的樂趣就是在後門處放風箏。
她還斷了個風箏在後門的樹上。
見她出來,常樂和青粟等人都湊近她,圍過來,青粟打了個哈欠:
“發生什麼了?”
姜亦棠示意她看去,被清掃乾淨的院落地面上現在躺着兩顆發紅的小石子,不僅如此,就在主僕四人說話的空蕩,一顆紅石子在她們眼皮子底下就被扔了進來。
這次扔得有點狠,石子彈到了門上,然後才落了地。
青粟當即沒好氣:“誰啊?這麼缺德!”
姜亦棠也皺了皺眉,但她心底有點古怪,總覺得眼前一幕有點眼熟。
常樂冷下臉,恭敬道:
“姑娘,奴婢去看看。”
姜亦棠是知道常樂的能耐的,糾結地點了點頭:“你小心一點。”
常樂點頭應下,她輕跑兩步,輕盈一跳,然後雙手撐住牆壁,整個人如同飛燕一般,就落到牆的對面。
姜亦棠和青粟都是第一次見常樂施展拳腳上的功夫,驚訝地睜大了眼眸,青粟忍不住道:
“常樂這麼厲害?”
姜亦棠小聲地說:“謝玉照都說她很厲害。”
甚至能夠放心地把她交給常樂保護,某種意義上來說,早就證明了常樂的能耐。
但讓姜亦棠和青粟驚訝的是,常樂一去,許久都沒有動靜。
片刻後,姜亦棠急了,忍不住喊了聲:
“常樂?”
須臾,對面傳來常樂悶悶的聲音,好像在遮掩什麼情緒:“奴婢沒事。”
聽到聲音,姜亦棠鬆了口氣,然後就見常樂翻身回來。
常樂臉色有點古怪,姜亦棠不由得眨了眨杏眸,她隱隱約約地意識到牆後的人是誰了。
記憶中,好像也有過這一幕。
是她和謝玉照僅有的一次鬧脾氣,她跑回尚書府,怎麼都不肯見謝玉照,那一次謝玉照也是如此,在晚上偷偷地朝她院子中扔東西。
但扔的不是石子,而是金簪玉帕手鐲,什麼貴重,他扔什麼,玉鐲脆弱,一扔就斷成兩節,叫姜亦棠心疼壞了,最終受不了了,還是去見了謝玉照。
想到這件事,姜亦棠脣角一抽,她瞪圓了杏眸。
謝玉照這是什麼毛病!怎麼總是喜歡往她院子中扔東西?
姜亦棠控制不住地朝前走了一步,等她走近,她陡然發現地面上的根本不是什麼發紅的小石子,而是一顆顆瑪瑙珠子。
姜亦棠陡然捂住胸口,只覺得心疼的毛病又犯了。
她沒等常樂說話,忍不住朝牆外道:
“謝玉照!你給我住手!”
隔着一堵牆,她彷彿聽見謝玉照悶笑了一聲,隨後,有人在外面敲了敲牆,叫姜亦棠聽得清清楚楚,心臟似乎都跟着跳動了幾下。
然後,她聽見謝玉照真切的聲音:
“阿離。”
姜亦棠咬了咬脣,只覺得心中黏糊一片,語氣陡然軟了下來,她控訴道:“你幹嘛呀,不是說好了,七日內肯定會回去的嗎?”
稍頓,她聲音小了下來:
“堂堂太子殿下,跑來蹲人家牆角,要是被人看見了,還不是編排成什麼樣呢。”
說到底,小姑娘見不得謝玉照名聲有半點損害。
牆對面的人許久不說話,半晌,一顆紅色瑪瑙珠子又被扔進來,不等姜亦棠生惱,謝玉照的聲音也一同傳來:
“阿離看這瑪瑙珠子像什麼?”
姜亦棠一怔。
謝玉照好像也沒想讓她回答,自顧自道:“我看見時,覺得它像紅豆。”
紅豆表相思。
姜亦棠驟然噤聲。
那邊的人還在低聲輕緩地說:
“中秋有團圓之意,但阿離不在,我不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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