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第十步
因爲怕冷，宋玉沒有開換氣，狹小浴室裏的水蒸氣被籠在了一起，越聚越濃，最後像紗網一樣罩住浴缸裏的人，宋玉覺得那水蒸氣像是有了重量，壓在了他身上，讓他站不起來。
正在宋玉暈乎乎差點在浴缸裏睡着的時候，就聽見了敲門聲。
水下的雙腿白花花的像是浸在水中的玉石，只是他稍稍分開些，就能看見一抹豔紅。危機感驅逐了無力，宋玉迅速站了起來，拿起旁邊的浴巾想要裹在下身，但是又覺得不夠保險，於是邁出浴缸隨手把自己擦乾，在敲門聲中給自己套上了旁邊的褲子。
因爲有些水跡沒有擦拭乾淨，制服褲緊貼在腿上，顯出小腿的腿型，又因爲沒有來得及穿內褲，所以活動間布料摩擦着下半身，讓宋玉有點難受。
宋玉只將門拉開半個身子的距離，看着門外的幾個陌生少年，在感到對方的視線不斷在他□□的上半身來回掃視後，又把門掩上了一點。
“有什麼事嗎？”
聽到宋玉開口，那幾個人像是突然想起自己來做什麼一樣開始了自我介紹：“我們都是一個班的，我叫澤爾，就住在隔壁。”
宋玉的視線跟着聲音響起的方向移動，看上去像是在分辨那幾人的姓名，但實際上在確認面前幾人沒有惡意後，他就稍稍放鬆了下來，大腦的警報解除，那被驅散的迷霧重新浮上腦海。宋玉注意力渙散，沒法集中到對面幾個人身上，他把身體重心移到了握住房門把手的那隻胳膊上，支撐着傾斜的身體。
“要是不打擾的話，我們想邀請你去我寢室一起聊聊天。”澤爾看着對方有點臉紅，實際上這次邀請他們計劃了好幾天，但每次走到這門前就又退回去了，生怕有意交好不成，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宋玉臉上尚存着兩抹蒸汽帶來的酡紅，因爲他皮膚蒼白，顯得有點病態。本就缺乏社交加上此時身體的不適，他的眉毛微蹙，眼神冷淡，這實在是十足糟糕的社交禮儀。只是對面三人並不介意，因爲他們也沒好到哪裏去，看着宋玉頭髮還溼淋淋的滾着水珠，順着髮梢滴落在雪白的胸膛上，幾人明知道自己來的時機不對，但是仍舊站在原地不願意主動離開。
“今天太晚了，或許改天吧。”
“好，好的，”幾個人臉上沒有被拒絕的失望，實際上，今天能看到對方打開房門他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那打擾你了。”
在看到宋玉關上房門前，澤爾眼見着對方的臉慢慢消失在門縫中，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口：“你的沐浴露很好聞。”
“謝謝。”
宋玉並沒有停止自己關門的動作，在聽到門被鎖上的聲音後，背靠着門慢慢滑坐在了地上，地板是恆溫的，並不讓人覺得冷，但是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宋玉緩了五分鐘，才撐着地板站起來，連那半潮的褲子都沒有脫，就直接把自己埋進了被子裏。
“關燈。”
他輕聲說了句，然後意識徹底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
宋玉再睜開眼的時候天應該還沒有亮，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腿上有種潮溼的感覺，像是黏着層吸水紙在奪取自己皮膚的水分，掀開被子才意識到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帶着溼氣的外褲，連帶着牀單上也染上了水漬。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好渴。
宋玉微張開嘴，就發現自己嗓子像是被塞了棉花一樣，聲音還沒發出來就被淹沒在了喉嚨裏，努力發出的那一個音節像是被風吹的亂飛的羽毛一樣，飄出了他無法控制的音調。
——是生病了。
宋玉看了眼終端，發現是三點鐘，便開始想今天是哪天，昨天做了什麼，他的記憶像是雜糅在了一起，一會兒想起了昨天在訓練場裏大汗淋漓地躺在地上，一會兒又想起有人昨天說他沐浴露很香……
——我沒有沐浴露。
宋玉點開終端，黑暗中光屏突然的亮光讓他閉上了眼，等光屏自動調整完亮度後才半眯着眼睛登錄自己的學習系統開始請假。他一邊點着那些按鈕，一邊處理着腦海裏飄過去的碎片，他想起一個人和他說過幫他開了病假條，如果不想去可以請假，然後腦海中又閃過一個狹小昏暗的空間，他和一個人站在期間，兩個人的呼吸聲沉重的像是喘不過來氣……
請完假後，本來打算先睡兩三個小時再出門買藥的宋玉，鬼使神差的點開了他的聯繫人列表。他的大腦像是清醒了一點，但是又沒有完全清醒，手指停留在輸入欄那裏許久不動，之後乾脆閉上眼睛半睡半醒的思考。
我應該自己去買藥，步行也不過二十分鐘就可以到……但是，好累呀，累的根本站不起來。
這個時間發消息過去，實在太失禮了吧……就一條消息，等到他看到再回我就行。
那人和自己也沒什麼交集，怎麼能一而再的去麻煩他……我只是，只是……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只是覺得自己好看，有很多人暗地裏注視着自己，像是自己一鬆口就可以撲上來獻殷勤，所以覺得有了一點任性的資本。
宋玉把終端關上，在被子裏挪動着脫下了那件褲子，然後把雙腿斜伸到牀的另半邊，但是那裏冰冷一片，於是只好蜷縮着躲在乾燥溫暖的被子裏繼續睡了過去。
……
再睜眼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六點，宋玉坐起身後緩了好久，雙手支撐在身體兩邊才找回了身體的平衡，他赤/裸着身體走向衣櫃找衣服穿上，然後去洗漱喝水。這個早上對宋玉而言非常緩慢，往常的他總是像機械一樣準時，想把所有不必要的時間節省下來留到訓練室，卻不想生一次病讓一切都變了。
喉嚨比半夜起來的時候更誇張了，聲音一點發不出來，還癢癢的想要咳嗽。宿舍裏也可以配送早餐，但是非常簡單，不如餐廳裏的豐盛，宋玉也不挑剔，在宿舍裏吃了點東西后就戴着口罩出門了。
聯盟男性的身體素質比起舊世紀人類好上太多，很少生病，宋玉雖說是亞人，但是也幾年沒有咳嗽生病過了。他就像一根繃緊的皮筋，全身上下連同免疫系統都時刻戒備着，沒有放鬆下來的時候。或許是昨天看到自己和別人之間的成績差距太大，忍不住心生疲憊，一鬆懈就連帶着身體都變得虛弱。
宋玉一邊走一邊分析自己的病因，然後開始估計自己最快幾天可以好轉，沒力氣的這段時間能夠如何訓練，很快就走到了校醫院。
校醫院平時沒什麼人，現在也空蕩蕩的很，宋玉去找了機器號，想着讓機器人掃描一下開點藥就行。一切和他想的差不多，非常迅速，只是拿藥的時候一個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從他身邊走過，在走了三四米遠的時候，腳步頓了頓，轉過身來面對着宋玉的方向。
宋玉在父母的影響下從小就害怕面對醫生，感覺他們就像一根針，時刻準備戳破自己的祕密，之後考慮學醫也有這一方面的考慮，試圖做一個混入敵營的間諜來保衛自己。所以即使那個醫生從宋玉背後路過，他都分出了幾分注意力在對方身上，在發現對方看向自己的時候，更是擡眼忍不住往那裏看了一眼。
只見那醫生吸了兩口空氣，像是在辨認着什麼，這樣的動作讓宋玉突然想起昨晚敲門的那個男生說的話。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你的沐浴露很好聞。
宋玉一瞬間僵直在原地，他意識到，自己恐怕不是單純的感冒。
“同學，你該不會在校外廝混了一夜纔回來吧，”那醫生看上去頗爲年輕，但是極有氣勢，口吻中帶着一點嫌惡，“軍聯不是讓你們胡來的地方，把自己搞得一身亞人香像什麼話，生怕別人不知道嘛。”
軍聯不招收亞人，並且雖然宋玉戴着口罩，但能看出來他不過二十歲上下，這個年齡段的亞人都在婚配生育，顯然不會進入管理森嚴的軍聯校園。所以那醫生只以爲自己面前的學生在外廝混了一夜。
宋玉聽見自己被誤會竟是覺得萬分感動。
“對不起老師，我以後一定注意。”
一時緊張，連稱呼都叫錯了。
不過那醫生也沒計較，他本來覺得面前的學生是那種一考進軍聯就開始肆意玩樂，以挑戰校規爲驕傲的小孩，沒想到對方開口卻帶着十分的尊敬，加上那露在外面的眼睛清澈明亮，不帶半分惱意，只看這身姿和半張臉就讓人心生好感，便也不多說什麼轉身走了。
宋玉哪敢多停留，他在路上都小心地避開迎面過來的人，然後迅速地跑回自己的寢室。
一直待在宿舍裏感覺不到，從外面進去才發現整個屋子都有一種香氣，像是竹葉香，但是又比那甜上幾分，這甜味是亞人香的共性，並不讓人覺得發膩，至少撇開亞人香的特殊性不談，宋玉覺得那味道總體上是好聞的。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昨天那幾個人應該沒分辨出來這個是亞人香吧。
幸好自己今早沒有發消息給高琨。
想到這裏，宋玉不知是慶幸還是遺憾，打開了終端，再次調出了和對方的聊天窗口，他們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新生歡迎會之前，對方給自己發的那個“好”字。
宋玉把手指點到了輸入窗口，看着那光標在空白的方框裏閃爍，接着就心滿意足地把那頁面關掉，開始尋找消除亞人香的辦法。
亞人香是亞人們性發育成熟的標誌，只會在懷孕期間消失，這和體內的激素分泌相關，用藥物調控會極大的損害身體。宋玉只好轉換思路，試圖遮掩它，軍聯允許訪問的網站不多，宋玉在那些論壇裏幾乎找不到亞人的影子，更別說討論這個話題的了，他一輸入“遮掩亞人香”，出來的卻是些奇奇怪怪的內容。
[教你如何用手邊材料調配亞人香]
[這樣做，不用匹配亞人也能聞香入眠]
[軍營的夜，也許一瓶亞人香可以給你安慰，只要]
[……]
無法，宋玉最後只能自己揣摩着在終端上下單了幾瓶濃香味的沐浴露洗衣液，還有各種味道的空氣清新劑和香水，在確定自己想出解決辦法之前，宋玉打算安靜地呆在寢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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