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十一步
明明閉眼的那一長段時間他覺得自己沒有入睡,但是睜開眼睛查看時間的時候才發現剛剛已經是半睡眠狀態了,但這一睜眼,又得再入睡一回。
失眠對於高琨來說很罕見,且不說他身體素質強悍,單看他進入軍聯以後的作息表,基本就是按照表盤刻度來過日子的,自律到了讓旁人髮指,就連睡眠都是列在計劃內的,也因此交友圈不算廣闊,他身邊固定的幾個好友基本都是這種類型的,一羣人好像分享着一張作息安排。
但是新學期以來,事情變得略微不同,因爲和宋玉學弟走的比較近,加上兩人又來自同一所高中,來和他說話的開始變多,也許剛開始投其所好的聊一聊機甲訓練或是選擇部隊的問題,接着就像是爲了放鬆一下,牽出宋玉的名字開始問東問西。
高琨並不覺得煩躁,事實上這場景似曾相識。他高一的時候,宋決高二,兩個人在籃球場相識,打球的空閒也會聊聊家裏人,那時自己也只是聽聽作罷,沒什麼好奇心。他高二,宋玉高一,圍着宋決打球的人開始變多,自己雖然沒有刻意的湊近,但是再聽到宋決說到他弟弟,也會稍稍留個心。
學弟好看,這是藍高公認的,高琨身邊大多都是些直男朋友,他們對着女性無差別發情,像一條公狗,對亞人則開始挑剔長相身材,至於同性,看他們就和看自己的胳膊大腿差不多。但是從宋玉入校以後,這個名字就開始頻繁出現在這羣人的話題裏。
那時候的高琨也不得不注意這個學弟,有幾次他跟着宋決來到高一的樓層,隔着窗戶看到那個坐在角落裏的少年,他像是感覺不到周圍的嘈雜,只是一個人安靜地看着書,只在宋決呼喊他的時候擡起頭,眼睛裏泄露出一絲驚喜。
站在一邊的高琨覺得,宋家兩兄弟的關係就像是騎士和王子,或者惡龍和寶石,不過宋玉是他弟弟的話,自己也會像宋決那樣時刻護着吧。不過作爲一個陌生的學長,疏離人羣的漂亮學弟讓他遇見的時候想多看幾眼,僅此而已,他們的距離太遠,讓人連仰慕的心情都生不出來。
學弟不單單是好看,這也是藍高人公認的,大家真正開始瞭解這個人是他分班之後的事情。那天在辦公室見到被老師勸說更改方向的學弟,高琨在旁邊也心生贊同,從一幫好友的交談中,他也聽說過學弟幾次測試的成績,同爲機甲方向的高琨覺得對方的體測分數實在有些拖後腿。
但是學弟倔強的拒絕了這個建議。人們似乎總怕展現自己的努力,生怕因爲沒得到相應的回饋而被別人嘲弄,但是宋玉顯然不是這樣的人,他可以在衆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的弱點,然後以肉眼可見的努力把它填補過去。那時候的高琨還在爲升學考試而困擾,他有着衆人驚羨的身體優勢,但是這不足以讓他有勇氣選擇軍聯,父親也在家中勸說他求穩,不要好高騖遠,本來打算報考一所普通軍校的高琨看着宋玉,最終還是把目標放在了軍聯,他嚴格的作息安排也是從那時起養成的習慣。
明明身體素質看上去和亞人無異,但是那狠勁讓高琨都爲之心驚,他周圍的同學再提起宋玉這個名字時,臉上是他們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驚歎之色。大家畢業後各奔東西,但是仍舊會時不時的聯繫,他們會在通訊的時候感慨“真羨慕你,又能和學弟同窗兩年”,然後託他時不時打聽下宋玉的消息說給他們聽。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其實也不用你打聽,以宋玉那本事,新生訓練大賽以後我們自己就能知道他消息了。”
高中兩年都是以陌生學長的身份注視着對方,高琨自己也不覺得在軍聯他們能有多少接觸,但事情總是這麼出乎人意料。
高琨在牀上打開通訊列表,然後點開那個置頂的名字,上面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新生歡迎會的前一天,之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聯繫了。
他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自己像在回憶一場夢,從學弟拿起一條黑色裙子時他就陷入了夢境,夢裏的他行爲舉止和往常無異,但是思維是停滯的,像是靠着多年訓練的反射系統在運作,萬幸的是,這套系統讓他沒有做出什麼令自己後悔的事。事後想想,在學弟打開更衣室的門走出來的時候,自己竟知道禮貌地後退幾步,在學弟仰着頭讓自己幫忙解鈕釦的時候,他竟完全沒有將手放去不該放的地方……這些事情都值得他慶幸。
狹小到他展開胳膊就能把眼前人籠入懷中的空間裏,讓他在軍聯思念了一年的學弟,如果當時他抓住對方的手腕上擡……
只怕自己手勁掌握不好會弄疼對方。
高琨小心翼翼地想着。
他的自制力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線的,那更衣室的夢是自制力的巔峯時刻,後面就像是拋物線的後半段,總在深夜的寢室裏降到谷底,他控制不住的幻想着,然後一個人在寢室裏還原了當時的粗重呼吸,等到氣息平穩下來,罪惡感又讓他無力在聊天窗口打出一個字來。
高琨有想過學弟那天爲什麼叫自己進去幫他解鈕釦,他像是覆盤訓練一樣在腦海重現當時的場景,試圖還原所有的細節,然後將可能的選項挑出來再進行一次篩選,只是這時候理智和情感忍不住開始出現分歧。
學弟他,難道是在誘惑我,或者是喜歡我嗎。
這是絕無可能的,高琨看了那人兩年,又在軍聯思念了他一整年,那樣疏離人羣的宋玉,自瀆發生在任何男人身上都理所應當,唯獨在他身上讓人難以想象,又如何來誘惑。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喜歡更不用提,在藍高的時候,只要學弟笑一下,多的是人前仆後繼撲倒在他面前,而自己從小到大隻有寥寥無幾的幾個亞人對他表達過讚賞,實在是人羣中普通到不起眼的人物,絕無可能讓學弟喜歡。
明知不可能,但是又忍不住去幻想,就像是他明明不敢面對學弟,但走在校園裏的時候又忍不住分出些注意力,期待着一次偶遇。
在學校偶遇宋玉是小概率時間,在餐廳蹲點還不如去訓練室守門,但是可能等七八個小時也不會見到那人出來,就像是藍高人曾經見證的那樣,宋玉身上奪目的不僅僅是他的長相。
高琨在牀上再次睜開眼睛打開終端,他翻出了相冊,最近保存的一張相片是夜晚的訓練室門口,當相片被投影在他面前被慢慢放大以後,上面的少年就像是站在他的牀邊。
宋玉不喜歡訓練室的公共浴室,每次訓練完都會迅速地走回宿舍洗澡。此時他該是剛從訓練室出來,身上裹着夜色,只有旁邊的燈將他照亮。少年滿身大汗,頭髮像被淋溼了一樣垂着滴水,他全然不在意,脫下的戰鬥服外套被隨意地抓在手裏,另一隻手則拿着一瓶水,寬鬆的戰鬥褲被皮帶在腰部紮緊,上半身的深色短袖汗衫也收進褲子裏,將他流暢而具有力量的身體線條勾勒出來。他沒有發現旁邊對着他舉着終端的人,而是向前邁步,面上清冷,黑色眼睛裏帶着冷硬的目光望着前方。
高琨的手指輕劃,照片上的場景一變,但人還是那個少年,深色戰鬥服變成了白色校服,夜幕被白光替代,但還是那大汗淋漓的模樣,還是那充滿爆發力的身體,那挑眉的少年神情倨傲,眼睛像是透過光屏和他對視,和那些在暗處窺視他的人對視,一眼看進他們的心裏。
宋玉不是因他容貌姣好而令人心生喜愛,只因爲是他這個人,才如此迷人。只要多看幾眼,多注意他一段時間,等待他的性格透過那眉眼浮現出來,才真正叫人一眼萬年。
高琨不敢多看,他怕自己徹底無眠,看了眼時間,已經是三點多鐘,他關掉終端繼續閉眼入睡,告訴自己一定要充分休息,這樣明天才能以更好的樣貌去見學弟。
給新生進行大賽前的戰鬥經驗交流是刑銳和學生會提出來的,這種造福學弟的主意因爲提出者的不靠譜而讓人生疑。並且,連學生會都感覺到,他們這些學長對於這屆新生實在是好到殷勤的程度了。
最後學生會還是同意了這個建議,但是刑銳一向無視校規的肆意態度還是讓人有所忌憚,就叫上了高琨一起,他們兩個是去年大賽的第一第二,看上去具有相當高的信服力。
一切都安排的很好,新生們到的比上課還齊,高琨穿着一絲不苟的制服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不敢回頭去看,學弟們的視線帶着崇拜掃向他的後背,長期訓練的高琨自然是感知到那些視線了,只要一想到這視線中可能夾雜着某個人的,高琨就繃緊了肌肉,坐的筆直,絲毫看不出昨夜未眠。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刑銳則不然,明明是他提出的建議,他本人卻興致缺缺,爲他安排好的座位他不坐,跑到了靠近門口的最後一排,手裏不知道在把玩着什麼,偶爾擡起眼來看看進來的人,然後又低下頭去。過了半會兒許是覺得脖子有點酸,就一條腿曲着用膝蓋搭在前面的桌沿,半躺在了座位上面,過長的黑色劉海半遮着他的眼睛,也蓋過他眉上的淺色疤痕。
和學生會的幹事想的一樣,這人實在是個毫無信用可言的傢伙,見快到時間了,他拿着手裏的那個機械部件碰了碰坐在前排的少年,待對方回過頭的時候開口。
“宋玉怎麼沒來。”
“我不清楚。”
皺了下眉,這時手腕一震,刑銳打開終端,發現是條消息。
——聽說宋玉生病了,請了三天病假。
本來還打算試試這入校第一什麼水準,沒想到身體弱成這樣。
刑銳的打算落空了,也沒有在這裏待下去的心情,直接站起來準備離開,看到門口的幾個幹事,纔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轉身,找到了坐在第一排的高琨。
“我先走了,下次有空請你喫飯。”
刑銳說着解下自己喉結下面的鈕釦,像是終於解脫了一樣走出這教室,之前拿在手上機械部件就被他落在了最後一排的桌肚裏,等着被第二天的清潔機器人扔進回收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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