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二十步
宋玉看着前排的人入座後回頭東張西望，總覺得他們是在藉機觀察自己。
自己有什麼可觀察的呢？
宋玉覺得原因可能是自己和袁斌他們的那場公開決鬥，在賽前全力以赴的展露實力，應該會引起別人的關注，這再正常不過。
猜到答案的宋玉並不因此慌張，也不擔心自己在之後的海選中發揮失常，和他人的印象形成落差。他在機甲這條路上靠的不是運氣是努力，因此宋玉並不懂得藏拙，也不認爲自己身上有什麼可藏的，全力以赴是他慣有的態度。
臺上的領導和教官輪流說話，主旨就是說明海選的重要意義，激勵新生，然後確認海選流程。因爲正式比賽會全網直播，內容不能涉密，所以在某種程度上，海選對他們的含金量可能更高。在臨近會議結束的時候，每個人的終端都收到了一份保密協議，宋玉大致瀏覽了一下，發現涉密的範圍連考試形式都包含進去了，不由更加期待起明天的海選。
會議結束後，宋玉沒有立刻起身，而是坐在座位上習慣性的刷起訓練軟件，本打算等到人先散一波再出去，沒想到周圍人非但沒有減少，還把他坐着的這個角落包圍了起來。
“宋玉，我們是B班的，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我們想問你一些問題。”離宋玉最近的褐發少年邊說邊打量着宋玉的表情，語氣有些小心翼翼。
不怪他此時沒底氣，一來宋玉看上去就不好接近，要不是前天他爲了公共訓練位的事情和別人競技，大家都會覺得那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少年，打擾不得。二來他們和宋玉本身就不熟，明天他們還會變成競爭對手，現在跑過來詢問機甲操作方面的問題，被拒絕也是完全能夠理解的。
宋玉把手上的訓練退了出來，和麪前的少年對視了一秒後輕輕點頭。
面前的少年們七嘴八舌地開口提問，宋玉耐心聽了一會兒，發現他們其實連自己想問什麼都不知道，都是些像“怎麼可以延長戰鬥時長”“爲什麼指控操作沒法跟上節奏”之類的問題，非常空洞，想來是沒有積累足夠的訓練經驗。
宋玉很想告訴他們，有很多問題其實只要不斷地訓練就可以找到答案，不能急躁更不能半路鬆懈，但是他轉念想到明天就是海選，這種回答顯然不會是面前少年期待的。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雖然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不過宋玉還是把自己總結的經驗分享了出來，比如他是如何通過指控轉移身體負擔節省體力，怎麼記憶控制檯方便讓它融入戰鬥節奏……教室稍遠一點的地方，散場慢了一步的學生也停下了腳步，側耳聽了一會兒後，轉身往後方聚集人羣的角落走來。
像是發現了宋玉意外的好相處，加上他的回答着實認真，開口詢問的少年慢慢變多，他們把身邊的椅子轉了個方向，圍着教室的角落坐成了一個四分之一圓，儼然現場組織起了一個跨班級的訓練經驗交流會。
可能因爲聊到的是自己在意的東西，宋玉把視線從望向自己的臉龐上移開，也漸漸專注了起來，他回憶着之前一個多月的訓練，突然發覺自己已經跨越了不少困難和挫折，內心有種難言的滿足。
宋玉知道自己作戰的時候像是一個強迫症患者，對每一個戰場細節都有着強烈控制慾，因爲怕誤導別人，也害怕他們聽了自己的經驗回去發現並不適合自己，所以宋玉不斷地增加自己的訓練數據給其他人作爲參考，比如他在到達較爲熟練的彈性蹲跑前經歷了哪些階段，在培養指控意識時出現過哪些問題……
宋玉看着少年們聽到這些以後逐漸靜默，似是在無聲驚歎似是在反思，他並不覺得多麼驕傲，因爲通過剛剛的交流，他能發現這些人中有不少能用比自己更短的時間達到和自己相當的水平。但是他也並不害怕別人追趕上來，因爲這類似的過程在他高中提升體測成績時已經經歷了一遍，宋玉他只能保證自己的不斷前進，無法阻攔別人的步伐。
眼見一羣人像是要無休止地討論下去，宋玉在回答自己能回答的問題以後便不再多留，起身和他們告別。最先和他說話的那個褐發少年從沉思狀態回神，跟着站了起來。
“宋玉，預祝你明天成功通過海選。”
其他人也紛紛送上祝福，宋玉站在座位前，忍不住想起了高考那段時間，因爲宋決沒能及時和他聯繫，所以上考場前只有同行的老師祝福了他，當時宋玉並沒有感到不開心，但是與現在對比，那時他的身邊確實過於冷清。
雖然人際交往給宋玉帶來了一些負擔，但這時不時的回報讓他忍不住彎了彎眼。
“我會努力的。”
宋玉拿着自己的揹包和水杯走了教室，在他快要離開教學樓時，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宋玉！”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宋玉轉過身，只見袁斌抱着書跑到他的面前，他的眼神飄忽不定，像是在怕和宋玉對視：“我，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
袁斌的聲音小小的，隨着這話拋出來，他的臉肉眼可見的紅了。
那天袁斌輸了決鬥後也按照約定彆彆扭扭地道了歉，宋玉雖然不知道對方後來有沒有再僱人佔位，但是對袁斌的惡感已經小了很多。
“什麼問題？”
“……那天你是怎麼淘汰顧放的，”袁斌看出了宋玉的疑惑，又補了一句，“就是那天第二臺出局的機甲。”
宋玉回憶了一會兒，想起了自己運用的是西利亞的攻擊方法，還記得那幾日他不停地模仿對方的身形，才能學出一個大概樣子。
宋玉覺得自己解釋不清，於是開口道：“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把留存的訓練影像傳給你。”
袁斌點了點頭，給出了自己的訓練賬號，宋玉就着非好友傳輸通道把自己之前保存的動作分解傳給了袁斌，剛傳輸完成，就看到袁斌發來了一個好友申請。
少年的眼神仍然四處飄忽，語氣比之前喊“垃圾”的時候老實了不止一點：“你很厲害……我們交個朋友吧。”
雖然宋玉沒有什麼交友經驗，但是也知道終端好友和朋友到底是不一樣的，袁斌於他，雖無深仇，但之前的事情到底是留下了一些不好的印象。所以他並沒有回答對方的話，在通過了袁斌的申請後轉身繼續向訓練室的方向走去。
袁斌在宋玉走後終於將目光光明正大地放在了面前的挺拔背影上，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驗證通過的消息通知。
“……這應該就是，同意了吧。”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
今年的海選和往年似乎有很大區別，二年級的專用訓練樓從昨天下午就被封鎖，宋玉跟着班級的隊伍第一次邁進這裏，雖然面上不顯，但是心裏非常激動。
二年級的主要訓練內容是模擬戰場，配備的是軍隊機密級裝備和設施，雖然同屬於仿真練習，但是比公共訓練室的模擬環境真實了不止一個檔次。
宋玉領了序號，找到了自己的訓練間，他把水杯放到房間角落後就想躍上控制檯，但隨即動作一頓，順着放水杯的動作蹲下調適了戰靴，然後起身把外套和手上的終端一起脫了下來，放在了一邊。
宋玉難得緊張地在控制檯下低着頭平復心率，再擡眼時，雙眼裏已是灼灼戰意。他將手腳和感應器一一連接，戴上模擬器的瞬間，周圍的環境徹底改變。
宋玉先是看到面前亮起一面光屏，重述一遍保密協議，在宋玉錄入自己的個人信息後，轉到了下一頁面。
海選設置的模擬戰場能同時進入兩名選手，宋玉確認了自己和尚未分配的隊友在戰場的身份和麪臨的任務後，點擊了“進入”。
碩大的倒計時在眼前閃爍，宋玉只覺得雙腿不受控制地摺疊，下一秒他就發現自己坐在了一艘飛行艦上，周圍都是相同裝束的士兵，低頭，胸前的編號和手套上的字符都告訴宋玉，他現在是F148作戰隊的一名隊員。感受到手肘處傳來的碰觸，宋玉轉頭，看到的是一張熟悉的臉。
袁斌臉上是顯而易見的驚喜神情：“我們從現在起就是戰友了，宋玉！”
“你的通訊頻道給我。”
沒有和袁斌敘舊，宋玉立刻在自己的傳呼機上增添了兩人的私聊頻道，剛結束動作，就聽見耳邊傳來了準備作戰的指令。兩人迅速反應後跟上週圍人的動作，在飛行艦下落的過程中連接上了自己的所屬機甲。
“唉？居然是一代，也太落後了吧。”袁斌的感慨順着二人的私聊頻道傳進了宋玉的耳朵裏。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宋玉沒有理會袁斌，但內心也十分詫異，就好像考試突然發現內容是一個超級冷門的知識點一樣。一代已經從大多戰場上退役，只作爲應急物資封在倉庫裏，所以宋玉對一代機甲的練習並不多。加上一代只有最簡單的操作檯，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宋玉指控方面的優勢，這一切就像是軍聯給他的一個下馬威，讓宋玉有些失措。
“呼——幸好只是模擬，也死不了。宋玉，你聽得到嗎，爲什麼不說話？”
袁斌的聲音在耳邊不曾消停，反倒讓宋玉安心了下來：“聽得見，在調適機甲。”
宋玉冷靜地調控機甲參數，讓它和自己平時適應的數值保持一致，那邊的袁斌也跟着調整了起來，沒過一會兒，他們這一小隊的隊長髮布了行動的指令。
和宋玉之前在光屏上看到的一致，這次他們的任務是守護西四區的外太空資源通道，那裏的外屏障已經被蟲族入侵，如果不迅速清掃掉，西四區很可能會淪爲一片新的戰場。
宋玉跟在袁斌的身後，他看到袁斌試圖拍拍身旁人的機甲，結果得到了隊長的怒斥。
“……沒想到模擬的程度這麼高。”雖然知道眼前的只是一團數據，但那威嚴的聲音還是讓袁斌收回了手。
宋玉雖然不喜歡袁斌的態度，但是也沒反駁他的話，只是跟在隊伍後面繼續前進，只是眼前突然一個虛影閃過，剛剛站在袁斌身側的人已經被拉出了十多米的距離，在那掙扎的機甲上方，一個揹帶雙翼的複眼蟲族回望着他們，似乎在與人類對視。
“嗡嗡”的聲音傳來，宋玉和袁斌一起擡頭望去，他們的頭頂，已經被一片陰影籠罩。
“掩護！”
耳邊傳來隊長大聲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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