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水第二步
“就他那個理論成績，不瘋魔哪能去軍聯。”
“他還真當真了呀……你看到軍聯大賽的通知了嗎？”
“看到了，這下又能看到宋學長了，實在太懷念了。”
童歡靠着一邊的籃球架喝水，旁邊兩個高年級學長的聊天內容讓他插不上嘴，這種自己與周圍人格格不入的感覺又出現了。
童歡來藍高已經快兩個月了，最開始他只以爲這是所正在崛起的普通高中，但現在他卻覺得這裏處處透露着奇怪。
首先讓他難以理解的是，藍高內部難以言喻的凝聚力，或許這麼說並不準確，因爲這種無形的力量只存在於高二高三，彷彿他們之間有着某個新生無法參與的經典話題。就像是打球休息的時候，新生們靠着籃球架喝水，而高年級學長們則習慣性站在鐵絲網邊上望向操場，童歡確定他們的眼神中夾雜着某些共同的東西，但是具體是什麼他也不知道。
藍高不同尋常之處還體現在，它對於軍聯的執着。在他們這個分區，藍高只是一所普通到連軍聯保送名額都拿不到的學校，雖然前三年連續有學生被軍聯錄取，讓藍高的分數線升了又升，但是離“軍聯的搖籃”那種程度還差得遠。即使如此，童歡發現，不僅僅是老師上課喜歡拿“軍聯”鼓勵他們，就連學生也異常關注軍聯的動態。
當然，新生除外，這又是一個只存在於高年級之間的共同話題。
幾天前，軍聯發佈了今年新生訓練大賽的觀看通道，從那以後，這就變成了每天籃球場上必聊的內容，“宋學長”三個字更是頻繁出現，童歡在一旁聽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好奇，湊了過去。
“宋學長是誰啊？”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正在說話的兩人看了童歡一眼，其中一個張了張嘴，但又什麼都沒說，似乎這是個相當難以回答的問題。
“是上一屆考上軍聯的學長嗎？”童歡隱隱有種感覺，這個人必定和藍高之謎有很大聯繫。
對面的學長點了下頭。
童歡鍥而不捨的繼續問道：“我總在學校裏聽到他，那個宋學長怎麼了嗎？”
點頭的學長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等你看了軍聯新生大賽就會知道了。”
“但是今年參賽名單不是還沒公佈了，你們怎麼知道能看到他。”
差不多的話又被另一人重複了一遍：“肯定會有他的，你到時候看了就知道了。”
兩人似乎都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和童歡多做交流，好像只要別人沒親眼見到“宋學長”就沒辦法參與他們的對話。童歡默默打定主意，等到新生訓練大賽播出，他一定要好好看看那個學長到底怎麼樣。
……
私人訓練室裏，宋玉從口袋裏取出喻關昨晚送給他的禮物，那是一雙銀灰色的感應手套，表面泛着金屬冷光，並不張揚但是抓人眼球。宋玉躊躇了兩秒，最終戴着它們跳上了控制檯。
虛擬現實系統不斷普及以後，真實成爲了現代人孜孜不倦的追求。感應手套針對這一需求研發的設備，可以加強操作者和系統之間的感應強度。之前上課時，宋玉看到過不少人戴着類似的感應手套，袁斌更是癡迷於此，幾乎每週都能換上一副。不過興許是他們的成績一般，加上實戰中用不上這些東西，所以宋玉只覺得這類輔助裝備的裝飾作用大過實際功能，並沒有對它們投以太多的關注。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但有些東西只有嘗試了才知道，宋玉進入訓練的一瞬間，就體會到了自己手掌的觸感與從前大不相同，毫無延遲的同步感應和真實的觸感反饋，讓宋玉覺得自己是在真實地觸碰機甲。
機甲是男人的浪漫，也是屬於宋玉的浪漫，但是和男人們追求刺激帥氣不同，宋玉享受的是自己坐在機甲內部掌控戰局的感覺，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下，給他難以言喻的安全感。而現在，宋玉感到自己的雙臂和機甲融爲了一體，那種掌控一切的感覺被再度放大，讓他再次體會到了第一次接觸機甲的興奮感。
結束第一階段的訓練後，宋玉忍不住擡起雙手，反覆做着攥拳又舒展的動作。感應手套貼在手上就像是一層泛着金屬冷光的皮膚，讓渴求從機械中獲取力量的人類在自己的身上得到了滿足，宋玉開始理解周圍人對於感應裝備的癡狂。
興奮了一會兒後，宋玉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看了眼時間，把上午的訓練計劃全部推後，然後將終端連接到控制檯，點開了指控訓練軟件。
指控訓練是宋玉最具優勢的練習項目，這上面的排名中，他的名字也僅在“刀鋒”之下。對方制霸排行榜的分數早被宋玉貼在了寢室的各個地方，每天的注視讓他已經可以將其默寫出來，幾乎化成了宋玉心中的一份執念。
嘗試了幾次後，有了設備輔助，宋玉之前一直靜止的個人記錄終於有了被打破的跡象，這讓他激動不已，毫不猶豫地再一次點擊了開始。
指間細微的動作被完整地還原，接近於零的延遲更是縮短了系統的反應速度，宋玉在訓練中默默調整了自己的發力位置和控制力度，到最後令人眼花繚亂的指令已經不僅僅是在考察他雙手的操作，而是在挑戰宋玉的眼力，視覺與雙手似乎直接相連，很多時候連宋玉自己都來不及思考，長期的訓練已經讓他反射性地根據指令做出了反應。
宋玉注意到屏幕上的分數跨越了自己之前留下的記錄，正不斷接近他腦中的那串數字。他努力地壓下了心中的激動，因爲不敢眨眼而雙眼泛酸，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操作失誤。幸運的是，他擔心的畫面一直沒有出現，在宋玉的余光中，他的分數不斷累加，迫近了之前遙不可及的那道門檻，然後徑直越了過去。
這就像是一個分界點，之前被宋玉忽略掉的感受在之後洶涌襲來，他才發現自己的每根手指都處於緊繃的狀態，整個手掌都酸脹無比，沒撐幾秒就錯過了一道指令，屏幕一暗，轉進了分數結算頁面。
宋玉捏了捏鼻樑，眼角因爲酸澀滲出一滴淚來，他並沒有在自己的個人頁面上多做停留，而是迅速滑動屏幕，翻出了後面的總排行榜，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斷刀客”以微弱的優勢踩在了“刀鋒”之上，統攬了整個頁面。宋玉知道，這已經是他目前所能達到的極限。
在同年級排名中領先遠不敵此刻壓在刑銳分數之上給宋玉帶來的滿足感，他忍不住彎起了眼睛。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宋玉還記得上一次這種心情還是在自己高二的時候，那時他面對老師的不斷勸退，一步一步從吊車尾的位置爬上了體測的榜首，分數公佈的那一天他終於有了一種開心到要溢出來的感覺，忍不住想找人分享，打開終端卻只看到宋決灰色的頭像。最後他只有將這段經歷歸功於宋決的榜樣激勵作用，發送到了宋決的粉絲羣，在一時間裏都被稱爲羣裏青少年勵志粉絲典範。
看着自己在排行榜上居高臨下的位置，宋玉戰意高漲，他跳下了控制檯，把外套脫在一邊，然後彎下/身收緊了自己的戰靴。在充分放鬆雙手之後，宋玉調出了自己之前通關的訓練模式，自從海選之後，他就進入瓶頸期，成績一直停滯不前，今天他準備再嘗試一次，試圖趕緊突破這種感覺進入下一個訓練階段。
……
袁斌一直以爲宋玉就像NPC一樣會準時準點刷新，但是今天中午，他在餐廳等了許久都不見他出現，袁斌嘗試用軍聯賬號聯繫對方，意料之中的沒有收到回覆，想了想，他點開了自己的訓練賬號，果不其然，袁斌看到了宋玉名字後面顯示的“訓練中”狀態，再次見識到了宋玉宛如機器人一樣強大的續航能力後，他點了一杯飲料，認命地坐在餐桌上盯着那三個字，直到它們消失後，才站起身去加熱自己已經涼透的飯菜。
雖然飯點被推遲了，但是宋玉的自帶出場效果還是一如往常的運作着，甚至比之前更甚，袁斌的目光夾雜在一衆人的視線之中，直直地打在門口處，不知道什麼緣故，今天的宋玉眼睛熠熠生輝，看上去比以往更加耀眼，在和宋玉對視的一瞬間，即使是隻對女人有感覺的袁斌都不禁愣了愣神。
袁斌無法理解爲什麼宋玉這麼冰冷的一個人，卻總叫別人在望向他的那一刻難以抑制的慾念橫生。就像此刻，他身上的那股少年英氣裹挾着不容忽視的侵略性，卻勾得人只恨自己不能將他征服。
然而宋玉對這一切全然不知，他正驚訝於現在還能夠在餐廳遇到袁斌，難得的隔着一羣人和對方打了一個招呼。
這是袁斌第一次看見宋玉和別人主動打招呼，而且對象還是他自己！被宋玉區別對待的感覺太過美好，足以填滿袁斌之前所有抱怨，甚至還覺得有些受寵若驚。他用視線追隨着宋玉直到對方入座，在宋玉低頭的一瞬間，袁斌看見了他帶着溼意的髮根，可以想見對方經歷了怎樣激烈的訓練。
“要不是看到你的訓練賬號一直在線，我都要以爲你已經喫過午飯了。”
宋玉一如既往地沒有迴應，不過袁斌從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絲笑意，儘管那笑意淺淡，但已經足夠袁斌震驚的了，接二連三的異常讓他開始好奇今天宋玉在訓練室到底發生了什麼。
努力從宋玉身上尋找答案的袁斌終於發現了端倪，他看向宋玉餐盤旁邊的銀灰色感應手套，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那正是自己心心念唸的款式。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這是SH系列的銀翼戰神嗎！”
袁斌向着那雙簡潔奢華的手套伸出手，卻在中途被宋玉隔着衣袖抓住了手腕。這是宋玉第一次主動碰觸別人，此時哪怕是個瞎子也能感受到他對這雙手套的愛護。
袁斌覺得自己破案了，畢竟沒有男人可以抵擋感應裝備的魅力，哪怕是宋玉也無法逃脫這個魔鬼定律。他很老實地把手縮了回去，但眼睛還往那裏瞄着。
“不過就是難買了點，過不了多久我爸就可以給我寄一雙過來了。”即使是不屑的語氣也掩蓋不住他的酸意。
宋玉聽完頓了一頓，他停下了拿着餐勺的手，擡起頭望向對面的袁斌：“這雙感應手套很難買嗎？”
袁斌似乎發現了什麼：“這不是你自己買的嗎？”
宋玉的腦海裏閃現出了喻關望向自己時幾近虔誠的眼睛，他回答了一句“別人送的”以後就低下頭繼續喫飯，好像並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深入。
袁斌也並不糾纏，他對有人送給宋玉這麼昂貴的禮物並不感到喫驚，甚至覺得是意料之中的，畢竟宋玉要是女人的話，他也會毫不吝嗇地給對方買這些昂貴的禮物。
“這手套是戰意的最新系列，據說能達到零延遲的同步效果，你用的效果怎麼樣，真的是零延遲嗎？”
大概是剛入感應設備這個大坑，宋玉的迴應比往常積極了不止一星半點：“嗯，很好用。”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感受到袁斌望向自己手側的灼熱目光，忍不住把感應手套從桌上拿了下去，放到了自己的雙腿上，無聲宣誓着自己的主權。
“當然會好用，發售那天我叫了幾十個人排隊也沒能搶到，不過我聽我爸說有人送了他一副，等到通訊日我和他說一聲，估計過不久我也能拿到了。”
宋玉見識過袁斌的鈔能力，加上這幾日的相處，他對袁斌的家庭背景有了一些瞭解，能讓袁斌求助他爸的事情不多，宋玉感覺這份禮物的貴重程度可能遠遠超過了自己之前的想象。
宋玉低頭望着雙腿上那副銀灰色的感應手套，又想了想和自己沒什麼交集的喻關，早上破了訓練記錄的喜悅突然被沖淡了許多。
……
就在宋玉不知在打算什麼的時候，他的耳邊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宋玉，好巧。”
那聲音充滿磁性，即使是打招呼也說出了一種情話的感覺，讓人耳朵一軟。
宋玉沒有擡頭看向來人，而是將視線牢牢鎖定在自己餐盤上，伴隨着幾聲金屬的接觸聲後，原本空蕩蕩的桌子瞬間多了四五個餐盤，宋玉餘光注意到自己右手邊多出了一抹藍白衣袖，來人的手肘幾乎要碰觸到他的外套，這個發現讓宋玉瞬間僵直了身體。
“卡德利，你們今天怎麼跑過來了。”袁斌問道。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可不只有今天，我已經等你們很久了。”卡德利說話時有意無意地望向身側，似乎他對這場相遇期待已久。
“等我做什麼，我現在可沒空應付你們。”袁斌的語氣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惹得宋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卡德利卻絲毫不介意，他饒有興致的望了一下袁斌和宋玉：“我以爲，你們之前有一些矛盾，現在是都化解了嗎？”
這話勾起了上一次他們一起用餐的回憶，袁斌的臉上不由浮現出尷尬的神色，急忙爲自己的友誼辯解：“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會有些小矛盾吧，現在我和宋玉可是最默契的戰友。”
“是戰友就好。”卡德利眼中帶笑，側過頭看向一聲不發的宋玉，他的目光肆無忌憚，絲毫不怕對宋玉發現，甚至還期待着對方在這視線之下做出迴應，只是從他出現開始，宋玉就不曾向他那裏投去一眼。
但這並不代表宋玉對卡德利真的視而不見，他的內心遠比看上去不安，幾度想要離開，但是又覺得無法給自己這敵意找到一個合理的理由。單從旁觀者來看，卡德利並沒有對他做任何事情，導致他從那本口口書中帶出來的情緒完全像是建立在空中，在現實中找不到讓它們滋生的土壤。
宋玉雖然不善社交，但也明白不該對人無故發難，上一次袁斌和喻關成爲了他爆發的導/火索，而現在的宋玉盡力保持冷靜，決定嘗試用對待陌生人的方式對待卡德利。幸運的是，他對人一向缺乏熱情，這省了很多事，而且袁斌也在一邊分散着卡德利的注意，讓宋玉可以鬆一口氣。
“那個人怎麼沒跟着了？”袁斌掃視了一圈，開口問道。
雖然袁斌沒有明確說是誰，不過宋玉知道他是在問喻關，忍不住朝自己腿上的銀灰色手套看了一眼。
卡德利卻沒能立刻反應過來，他的表情略帶疑惑：“哪個人？”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袁斌擡手抓了抓頭髮，似乎在回憶那個人的樣子，但是因爲對方存在感太弱，現在竟想不起來，只能道：“就是之前幫你們打飯的那個跟班。”
見卡德利將喻關忘得比袁斌還乾淨，他身邊的同伴便開口接過了這個問題。
“你是說喻關啊，那個人被發現偷東西之後就沒臉再跟在我們身邊了。”
“偷東西？”袁斌驚訝的說道，這時就連宋玉都擡起頭望向了說話那人，只不過他的目光在半路上就被卡德利的側臉所阻擋。
“是啊，他的宿舍裏藏着一堆的限量版感應裝備，直到前幾天沙金的感應手套丟了在他那裏被找出來我們才發現。”
袁斌聽了忍不住皺起了眉：“那你們有把他交給學校處理嗎？”
坐在最邊上的男生開了口：“算了算了，都是同學，東西還過來就好。”
似乎是對這個答案不夠滿意，袁斌撇了撇嘴角：“這種垃圾就應該讓他退學，軍聯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地方。”
這話實在是有些刺耳，宋玉對着剛剛說話的男生開口：“能確定他房間裏的手套就是你丟的那雙嗎？”
最邊上的男生與宋玉對視了一眼，然後眼神躲閃着移開視線，臉上飄起一抹紅色：“他，他拿着軍聯的資助名額，根本不可能有那麼多錢去買……”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而且很多裝備有錢都沒地方買，問他那些東西怎麼來的，他說是自己買的，卻怎麼也拿不出購買憑證。問他哪來的錢，買這麼多裝備卻不用是爲什麼，他一個問題都回答不上來。”
似乎是找到了自己說話的機會，桌上的幾個少年開始爭相解釋。
宋玉握住銀灰色手套的手鬆了又緊，他努力地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冷靜且客觀，但是袁斌已經從他異常的關心中察覺出了異樣。
“你確定他房間裏的那雙手套是你的嗎？”
沙金再一次迴避開了宋玉的視線，點了點頭：“……確定。”
宋玉並非法官，需要在這場餐桌上以確鑿的證據作出判決，他也不是喻關的辯護人，並不打算爲了一個自己完全不瞭解的人去與別人對峙。在得到沙金的肯定回答後，他就不再更近一步的提問，而是繼續安靜地低頭用餐，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桌上的氣氛似乎有些凝重，只有卡德利遊離在剛剛的話題之外，他轉頭看着宋玉：“似乎從上一次見面起，你就挺關心喻關的。”
“與其在意那樣的人，不如在意一下我好了。”
卡德利似笑非笑，眉目張揚，眼神銳利。
“宋玉，從今天起，我是你的追求者卡德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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