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囹圄

作者:南山有臺
那具屍體的確是張南。

  潘威帶着人進去的時候,何湛手中正扣着那把殷霜劍,跪在屍體身側,仔細查看着傷口。潘威大怒,當即親手擒住何湛,將他捆得結結實實。

  潘威將何湛從淮庸手中揪回來,冷笑道:“我們大理寺的規矩就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算你是忠國公的兒子,殺了人,照樣把你關進去!”

  面對前世今生同樣的污衊,何湛冷靜很多。這次死得是該死之人,而不是沈玉,結局總不算太慘。

  寧晉緊緊握着拳,黑墨似的眼睛直盯着何湛。何湛方纔拔下劍的時候,血噴濺了一身,甚至有些濺到他的臉上。何湛以爲自己這副樣子嚇到寧晉,解釋道:“兇手不是我。我沒有殺人,你別怕。”

  方纔潘威抓他,他都沒有解釋一句。別人誤解他可以,但寧晉不行。

  至於爲什麼寧晉不行,何湛也不知道,找來找去,才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要給主公留下一個正直仁厚的印象,才能活得長。

  寧晉想跑到何湛面前,卻被一旁的士兵攔住。潘威打量了寧晉一眼,哼道:“搞不好就是個小共犯,一併鎖了回大理寺。把屍體擡回去,另外留兩個兄弟看好這裏,不許任何人踏足。”

  何湛側身擋住寧晉,直勾勾地盯着潘威:“此事與他無關!”

  潘威當即伸腳又要踹何湛,淮庸冷着眉眼將何湛推開,手中的破爛扇子一展成面,泠然生風。

  在後一直捧着殷霜劍默默不出聲的秦方又以身側的刀鞘擋住潘威的身子。

  秦方像個文弱書生,佩刀一直是個擺設,這一招也僅僅是將潘威擋住而已。他說:“此事還不好輕易下論斷,在未得到確切證據之前,萬不能衝動。老師不想與忠國公府結仇。”秦方口中的老師指得是大理寺卿宋安,此人亦是潘威的老師。

  潘威將秦方的話聽到耳中,對淮庸冷哼道:“怎麼?你想劫囚啊!先問問你爺爺手中的刀同不同意!”說着又要拔刀恐嚇淮庸。淮庸一見他還來勁兒了,翻手將扇子斂起,將扇作短劍而用。他爲了娶個老婆,安安分分地憋了好幾月沒敢跟人打架,此刻手癢得很,就想上去將潘威胖揍一頓。

  何湛眼看淮庸就要動手,趕緊繞到他面前,俯身道:“多謝先生出手,清者自清,在下不會逃。只是可否勞煩先生將我侄兒送回忠國公府?”

  寧晉說:“晉兒要跟三叔在一起。”

  何湛壓了壓聲音,微蹙眉頭,說:“聽話。這不是你胡鬧的時候。”

  淮庸將扇子收起,反手插在領子裏,繼而按住寧晉的肩膀,低聲說:“放心,你幫我照顧我的劍,我也會幫你照顧你的侄兒。”

  何湛轉而對潘威說:“這事與寧晉無關,他是清平王府的人。”

  潘威看不起忠國公府,皆因他覺得何大忠草民出身,攀上太公主這門親纔有了今日的地位,手裏沒啥權力,還經常在朝堂上大吼大叫的。

  但他對清平王府還是有所忌憚的,寧平王那可是正統皇室,皇上的股肱之臣。潘威左看看右看看,瞧寧晉那個痩梨核兒的樣,連刀都拿不起,估計也殺不了人。

  潘威將何湛押回大理寺,斷後的還是秦方。他捧着劍對淮庸行了個禮,說:“這把劍會算作證物先由大理寺保管,本官會代何公子好好照顧他的。”

  淮庸挑眉,覺得這個狗官不太狗,還算懂分寸,勉強點點頭同意讓殷霜跟着他。

  大理寺卿宋安年紀大了,沒什麼上進心,就等着這兩位少卿成熟些,自個兒回老家頤養天年去。

  目前大理寺內風頭最盛的就是潘威。

  秦方沒來之前,還有個少卿,但年紀比宋安還大,熬到老也是個少卿,混着沒啥意思,先宋安一步告老還鄉了,這纔將秦方提拔到少卿之位。

  秦方是個新來的,下面的人見他就像個悶油瓶,怯事,不太說話,做事畏畏縮縮的,是個軟骨頭——反正一看就是特沒出息的那種,搞不好還要步上任少卿的老路,混個少卿混到死。

  潘威資歷老,威望高,行事雷厲風行,武藝還屬上乘,在屬下面前一副嫉惡如仇的樣子,極得人心;偏偏這樣的人還會行事,對誰青眼對誰白眼,拿捏得很準。明眼人都知道,未來大理寺卿一職非他莫屬。

  所以說,進了大理寺,那就像進了潘威手中的籠子。潘威跟何德一直不對盤,他看不慣忠國公府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現在何湛落在他手中,豈有好過的日子?從大理寺牢獄裏走了一圈,何湛像是在刀山火海里滾過一樣,渾身是傷的被扔進囚室中。

  夜裏牢房裏冷得如同冰窖,何湛窩在乾草裏瑟瑟發抖,凍得嘴脣發紫,全身疼痛得連翻個身都艱難。他挺後悔這麼大了也沒考個功名,哪怕當個小小秀才,潘威也不敢這麼打他。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落水的鳳凰不如雞!

  冷清的月光透過牢窗瀉在何湛的身上,痛極轉至麻木,他的思緒也漸漸放空,腦海中浮現的皆是張南屍體的樣子。

  何湛猛地咳了幾聲,五臟六腑都跟着疼。他嚥了幾口血沫,望向如水的月光,眼皮漸沉,鐵窗在他眼眸裏扭曲,繼而是鋪天蓋地的黑暗。

  深夜時分,何湛被鐵鏈的聲音吵醒。他對這種聲音極爲敏感,因爲隨之而來的往往是更爲嚴峻的酷刑。可這次來得人是秦方。

  他從黑暗中辨識到秦方的面容,忽得沉下心,暗自笑了聲。

  秦方將手中的錦被蓋在何湛身上,他看到何湛半睜未睜的眼,說:“忠國公府的人已經來過了,被潘威攔在外頭,沒能進來。你要在這裏多呆幾天了。”

  “哦。秦大人是來安慰我的麼?”他從被子裏伸出倆指頭扯了扯秦方的袖子,“擔心我啊?”

  秦方面色微動,稍稍撇過臉去不看何湛。他問道:“既然不是你殺得張南,爲什麼要靠近屍體?爲什麼要動那把劍?”

  何湛訕訕道:“原來不是擔心,也不是安慰。大晚上跑來給我送被子,是要審問我...”

  秦方怒瞪過去。

  “你看你,我還沒說什麼,你就這樣生氣?你生氣什麼呢?明明被打的是我,又不是你。”何湛彎了彎嘴角,“你來問我,不是已經有疑心了嗎?”

  秦方將怒忍下,說:“王爺告訴我,清剿虎威寨的時候是你出手相救。你跟王爺那般針鋒相對,都能替他擋刀,可見並非窮兇極惡之人。加上此次有人故意引導潘威...”秦方語至此,話鋒一轉:“可我雖有疑惑,但你依然有嫌疑。人證物證殺人動機俱在,若你真殺了人,誰也救不了你。”

  何湛笑了聲:“人證是何?司禮麼?司禮進去的時候,張南已死,你們所謂的人證不過是報案的人罷了。物證是那把殷霜劍?雖然是我買下的不錯,可我進去的時候張南已死,我若說有人要栽贓陷害,那把殷霜劍也算不得鐵證;至於殺人動機,我的殺人動機是什麼?我怎麼不知道?你給我說說唄。”

  秦方想了想潘威的推斷,淡聲說:“前幾天張南剛剛來給潘威告狀,今天他就死了。你發現是張南在從中作梗,兩人產生衝突,一怒之下你就殺了他。”

  若何湛此時能動,他都要爲這樣的動機拍手叫絕了,簡直令人無法反駁。何湛說:“啪啪啪——”

  秦方疑道:“什麼啪啪啪?”

  “我在給你們大理寺鼓掌。手不能動,只能動嘴了。”何湛說,“能把罪名按得如此滴水不漏的,只有你們大理寺,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個地方來。”

  秦方說:“...”

  何湛說:“所以我信不過大理寺。我進去的時候張南已經死了,有人要害我,我不想陷於被動的地位,纔去看張南的屍首。”

  秦方半信半疑,擡眉問道:“你看出什麼了?”

  “我發現我比他長得俊。你覺得呢?”

  秦方知道何湛在故意惹他,從容不迫地起身,擡腳走出牢房:“你就在牢裏呆着吧。”

  何湛強忍着痛半撐起身,喚住秦方道:“秦大人。張南身上有一處傷口,雖是用劍所傷,但使得卻是刀法。殷霜劍穿過張南第四根肋骨,劍不是在骨隙間穿過,而是將肋骨刺穿,繼而刺透他的心臟。能有如此力道的人必得是習武之人,而且此人不會用劍。一個習武之人卻不會用劍不稀奇,可既不會用卻偏要用,你說稀奇不稀奇?”

  秦方頓住,回身看了他一眼,眼眸沉着古墨:“我會差仵作驗屍。”

  何湛扔給他一條線索:“秦大人要想調查死者的人際關係,可以去查查工部的孫北,他與張南是同鄉。”

  秦方淡道說:“本官自有論斷,不會受他們誘導。你好自爲之。”

  “慢走,以後再來玩兒啊——”何湛揶揄着,“秦方...”

  秦方的身子明顯晃了兩下才穩住。

  何湛笑得更開,看着秦方的背影的眼睛變得愈加意味深遠。

  秦方

  光風霽月的秦方秦舟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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