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爭執

作者:南山有臺
回營後,韓廣義抱着韓陽就哭,一口一個吾兒,又狠狠在韓陽臉上親了個遍,親得韓陽滿臉口水,這才罷休。一個大男人哭得不成樣子,之後又嘿嘿傻笑,臉上全是失而復得的歡喜。

  韓廣義不住地跟楊坤說謝謝,楊坤不敢當,只說:“多虧了何湛,沒有他,我定不能救出韓陽。”

  楊坤不敢當,何湛更不敢當。人怕出名豬怕壯,這能算他的功勞?那絕對不能算。

  他稍稍退一步,屏息立在寧晉身側,說:“若非侯爺部署周密,我等也不能安全無虞地回來。將軍要謝,也應該先謝侯爺。”

  韓廣義這才知道自己失態,趕忙給寧晉叩了幾個頭,連聲感謝。

  寧晉眉眼漠然,並無大喜,也並無大憂,道了句:“孤有事要委派於你。”說着,就往營帳中走去。

  寧晉要下令,何湛也不敢貿貿然跟着進去,只和楊英招一起去安撫這次出兵偷襲的鐵驍騎——其中有不少人受了傷,處理起來是要麻煩一會兒。

  他活了這麼多世,多多少少懂些歧黃之術,因左右無事,便親自替鐵驍騎處理起傷勢。

  “好了,切勿沾水,這幾日是要難過一點,等傷口好一好,就沒那麼難忍了。”何湛叮囑着一個兵士。

  那人聽了連連點頭,說:“你可真行,有膽識,怪不得能讓侯爺看上眼。”他讚賞地看着何湛:“以後你我都在侯爺手下共事,那便是兄弟了,今日你幫我一回,我都記着,以後要有兄弟幫得上的地方,你儘管開口。”

  何湛不敢居功:“那也是侯爺給我這樣的機會,說起來,也該謝謝侯爺。”

  “是啊,咱們家侯爺可厲害,你不知道侯爺在京城,那可是出盡了風頭!”

  來回又跟此人說了幾句,成功調起一干將士對寧晉的敬仰之心,何湛表示很圓滿,很開心。

  何湛拿着藥瓶走出帳子,遠遠就見楊英招正在那裏舞槍。

  楊坤也在側,已經領過仗責,三十下,雖然疼得緊,但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他瞪大眼睛看楊英招的槍法,楊坤是第一次見這樣花哨的招式,但花哨歸花哨,卻在迷亂間給人以致命一擊,着實新奇。

  何湛倚着木杆,抱胸看楊英招舞槍。那頭寧晉跟韓廣義議事已久,等到傍晚時分,韓廣義興沖沖地從帳子裏走出來,抱起在外頭玩彈弓的韓陽,使勁兒在他額頭上親了兩口。

  韓廣義眼睛亮:“陽陽,咱們回家!”

  “什麼?回家?”

  韓廣義使勁揉了揉他的腦袋,十分高興:“恩,明日就啓程。”

  “真的?”韓陽比韓廣義的眼睛還亮,比玉屏關的星星還亮。

  “那還能有假?走,收拾東西去。”

  韓廣義扛着韓陽就飛了回去。

  天盡頭的晚霞浸在夕陽色裏,祥和安靜,似乎將時間延伸得很長很長。

  夜裏,何湛按韓廣義的吩咐,捧着一沓文書來呈給寧晉。

  他入帳時,見寧晉還在看那張地略圖。寧晉剛來,對這一帶很不熟悉,萬一同阿托勒等部打起來,王侯坐鎮督戰,總不能什麼都不知道。加上雍州的郡守還未撤,萬一在軍營裏失去話語權,可不是什麼讓人痛快的事。

  他給油燈添了口油,微弱的燈火變得更亮了一些,盈滿了整個帳子。

  “放在一邊。”寧晉的語氣溫吞了不少,讓何湛有些受寵若驚。他輕手輕腳地將文書放下,按照寧晉的示意坐到一側的書案上。

  “孤讓韓廣義回京了。三叔覺得妥不妥?”

  主公做的事,那能有不妥的嗎?並非何湛阿諛奉承,讓韓廣義回京,有利無害。

  韓廣義在軍中威名正盛,韓家軍根本不認什麼侯爺不侯爺的,只認韓廣義一人,統領起來極爲棘手。如今韓廣義回京,正給了寧晉立威的機會。

  何湛一笑,不答反問:“主公是怎麼說服他的?”

  “近年來玉屏關烽火頻起,皇上很擔憂雍州軍情,孤派他回京親自彙報去了。”寧晉難得露出些許笑容,“來之前孤曾拜訪過將軍府,他家中妻子染病,膝下子女尚幼,日日夜夜都盼着他能回家一趟。”

  來之前就把韓廣義的情況摸了個透?何湛不禁直了直腰背,打起精神來:“主公親自帶兵夜襲阿托勒部,威懾四方,想必也讓韓將軍安心將玉屏關交給你。”

  韓廣義這個人實忠,想不透這其中的門門道道,也沒有那麼多考量,只要能讓玉屏關太平,大權交給誰,他都不在乎。

  寧晉臉上的笑容斂了幾分,許久才說:“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他望着何湛,再追問了一句:“三叔身上的傷,可還疼?”

  “呃已經,已經沒事了。一把老骨頭,還捱得住。”

  寧晉說:“臉上,塗點藥吧?”

  何湛下意識地去摸傷處,卻被寧晉一把捉住了手腕:“別碰!”

  “這都是小傷,又不礙事。”何湛吊兒郎當地說,“這要是留疤纔好,回頭得有多少姑娘會因此傾慕於我?”說得洋洋得意,像是已經被不少人傾慕似的。

  寧晉覺得,爲了不讓那麼些姑娘傾慕何湛,他也得把這傷給治好。

  “塗藥。”他再重複了一遍。

  塗塗塗塗!塗還不行嗎!臉至於黑成這樣嗎?

  何湛去翻騰藥箱子,挑着瓶子聞來聞去,終於掂出個小盒,打開剜了一把藥膏。何湛看不見自己臉上的傷口,只能隨意往臉上糊了兩下。

  寧晉當真是看不下去他這般糊弄的態度,咬出兩個字:“過來。”

  何湛自是乖乖滾過去,端正坐在他一側。寧晉淨手後,俯身將何湛臉上的藥膏沾到傷患處。

  “自孤見了你,你便沒有一天好過,不是這裏傷了,就是那裏傷了。七年前是這樣,如今也不見一點長進。”

  講真的,要是寧左寧右敢說出這樣的話,何湛早就一巴掌呼過去了。小兔崽子,還敢說你三叔不長進!

  然而他沒膽子叫寧晉是小兔崽子。

  何湛正腹誹着,寧晉又說:“第一次是爲了救孤,染了惡寒;再而是爲了救鳳鳴王,受了刀傷。再後又是爲救人,進了火場。現如今,背上的傷,臉上的傷,哪一處不是爲了別人?你是有多大的本事,能救得了這麼多人?”

  今生第一次聽寧晉說這麼多話,何湛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用慣有的腔調矇混過去:“行行俠仗義,拔刀相助嘛。本就是關乎性命的事,總不好眼睜睜地看着別人去死。”

  寧晉厲聲詰問:“別人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他手勁放重,疼得何湛一下縮開。

  何湛眉頭皺得深。

  他的命,還真不是命。

  他死了還能再來,這些人死了,那便是真正死了。有時候何湛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人是真是假,有時候覺得他們還活着,有時候覺得他們早已消失,彷彿這裏的萬事萬物都是沒有血肉情感的,他們的存在就是爲了寧晉的霸業。

  所謂真正算得上命的,怕也只有寧晉了。

  這樣想着,何湛心裏惱得厲害,看見寧晉就更加煩躁。

  “臣還有要務在身。”說完,他便站起來往帳外走。

  “何湛!”寧晉握緊拳頭,喊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幾乎是咬牙切齒的。

  縱然何湛再惱火,主公喚住,他也不敢走,只靜靜等着他話。過了半晌,他才聽到寧晉飽含委屈的聲音:

  “孤不是故意的。孤只是擔心你。”

  何湛真是輸給他了。

  一旦寧晉放軟口氣,他真是再大的火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從前這樣,現在這樣,以後說不定也逃不脫。

  何湛說:“臣不敢,臣傍晚時分囑人熬了一碗蓮子湯,臣去看一眼。主公近日都沒怎麼休息,一會兒喝點湯就好好睡一覺。”

  寧晉臉上提了絲笑容:“好,孤等着你。”

  何湛:“???”

  原本何湛打算派人送過來,算作示好講和,等隔天再過來,此事就算揭過了。這下可好,主公吩咐要他親自送來,看來今夜又要面對着這尊佛爺消磨半晚了。

  真是不得安寧。

  寧晉目送何湛走出營帳,略略思索,嘴角上浮現的笑愈深了起來。他心情大好,將視線移到地略圖上,正欲再看,卻聽見外頭傳來了楊坤的聲音。

  “裴之!正好,走,陪我練槍去!”

  何湛拒絕道:“不了,一會兒還要陪侯爺看文書,你自己去吧。”

  楊坤說:“哦,侯爺啊?那行,你去吧。”不等何湛走兩步,楊坤又叫住他:“我託人從外頭醫館裏帶了罐藥酒,今天剛送來。晚上我去你那裏給你擦擦,你那背上都快不能看了。”

  兩人聲音越來越小,像是走遠了。楊英招提槍入帳,將槍放到一邊兒,擰了塊涼方巾擦了擦臉上的汗,轉頭看向寧晉,只見他臉色陰沉得厲害,頭上像是籠了一團烏雲,驅之不散。

  楊英招疑道:“怎麼了?何三叔惹你生氣啦?”

  何止是生氣,簡直是氣得想殺人。寧晉的手指在地略圖上叩了叩,面上仍不動聲色:“地略圖上有幾處不詳盡,需要派人再探。”

  楊英招抱怨道:“師兄,你總不能拿我當男人使,我這剛回來,還沒喘口氣呢。”

  寧晉說:“你不想去,就讓楊坤去。”

  “你剛打了他。”雖然沒什麼大礙,打楊坤的那兄弟故意放水,楊英招也睜一隻閉一眼了。

  “那你去。”

  她說:“那還是算了,我去跟他說。什麼時候出?”

  “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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