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誰家黑貓

作者:南珣
蔡奴笑着道:“阿郎有心,倒也未嘗不可。”

  王玄瑰斜睨着他,冷哼一聲,擡起手抵着下巴,大拇指在喉結上滑動,半晌才道:“罷了,我要沐浴,出了一身薄汗,黏死了。”

  “好,阿郎不願穿外衣,披件大氅?”

  已經下地走到門口的王玄瑰隨意擺手,蔡奴便將大氅給他穿上,兩人一同往浴池而去。

  陶梁國的人都有泡湯池的習慣,長安城大大小小湯池無數,有露天溫泉活水的,有假山流水意境取勝的,有室內挖掘的大型湯池的。

  宣王府的湯池,便是在室內修建了一個,爲了方便排水,湯池建在王府一角,一牆之隔,恰是鎮遠侯府。

  整間屋子都被打通做了湯池,王玄瑰一進門,便有熱氣撲面而來,室內白煙嫋嫋,因他有泡澡習慣,是以宣王府的湯池,總是奢侈的溫着水,此時過去,正好能泡上。

  五顏六色的瑪瑙石鋪滿整個湯池,相同顏色的石塊組成了鳥獸蟲魚,泡在水中,隨着水波盪漾,彷彿有魚兒躍出水面。

  出水口呈蓮花狀,白玉爲底,水柱爲芯,可謂奢侈。

  蔡奴將澡豆等物放置在王玄瑰手臂旁,便安靜退下,王玄瑰睏倦泡澡時,不喜別人服侍。

  水溫逐漸升高,整個人暖洋洋的,王玄瑰便靠在池壁上,昏昏欲睡,不消片刻,水面變得平靜下來,他歪頭睡着了。

  一室靜謐,唯剩水流輕緩而下聲。

  湯池外,一穿着白色短襦小袖,系高腰石榴裙,棕色披帛繞肩而過,滿頭黑髮一絲不苟梳成高髻的女子款步而來。

  因見到在門口等候的蔡奴而升起的嘴角,堆疊起了眼角細密的皺紋,便暴露了她年近四十的年紀。

  她小聲問:“阿郎睡了幾刻鐘了?”

  蔡奴向她拱手,動作隨意,可見相熟,兩人俱是照顧在王玄瑰身側之人,他答:“已有一個時辰。”

  安沛兒擡頭看了眼隱有些暗色的天,站在了蔡奴身旁,示意跟在她身後的小婢女將托盤放下,那托盤裏有一小暖爐,此時正燃燒着溫着上面的湯壺。

  香味撲鼻,蔡奴問道:“這是給阿郎做的什麼好喫的?”

  “爲阿郎做了乳釀魚,且放心,你的在廚房溫着呢。”安沛兒笑着回了一句,又道,“今日阿郎睡得時間長,可叫人通風了?”

  蔡奴頷首,“水溫也控制着呢。”

  屋內水聲響起,王玄瑰打了個哈欠,拇指揉過眼下小痣帶走眼角水漬,人便跟着清醒了過來。

  他從湯池中站起,黑髮垂落遮住背脊上一閃而過的陳年舊疤,隨意穿好衣裳,坐在美人榻上消熱。

  聞聲而近的蔡奴爲他擦乾溼法,安沛兒則將奶白色的魚湯盛起遞給他。

  喝了暖胃魚湯,王玄瑰整個人更爲鬆弛慵懶,拄着手斜靠在美人榻上。

  瞧他心情上好,蔡奴道:“阿郎,今日奴收到消息,有御史因高硫使臣彈劾阿郎了,不過鴻臚寺這次站在阿郎這邊,將人給堵了回去,說百姓們都拍手稱好。”

  王玄瑰對自己做的事,心裏有譜,聞言道:“你確定百姓們不是捂着嘴吐?”

  安沛兒說:“大約是,捂着嘴吐完,再拍手?”

  嫌棄得看了她一眼,安沛兒不以爲意道:“阿郎可要再食一碗?”

  王玄瑰擺手,對自己遭彈劾毫不在意,冷笑連連,“又沒要那高硫國使臣的命,隨他們彈劾,再彈劾,我便將那血球子扔他們府上去!”

  說出此等恐怖之言,蔡奴和安沛兒面色都沒變,甚至蔡奴還建言:“不如將高硫使臣還給那幫高硫人?”

  剝了人皮還能讓人活着,這當然是宣王府的手段,可人一但回去,是否有命就未知了。

  都沒想,王玄瑰笑道:“善,就這麼辦,這養人的法子,你一併帶過去。”

  他又打了個哈欠,眼裏沁出淚來,見他好不容易又有了睏意,蔡奴和安沛兒自然跟着勸他回房小睡。

  三人剛走出門驚聞一聲貓叫。

  “喵喵。”

  貓叫聲彷彿就在耳邊,王玄瑰停住步子,看了看身邊周圍,並沒有跑進來的野貓。

  安沛兒道:“許是府外街上的貓兒叫。”

  話音剛落,頭頂大樹樹葉嘩嘩作響,擡眼看去,不見貓兒,只見一雙綠油油的眸子在樹枝上左搖右晃,喵喵喵地叫個不停。

  定睛再瞧,卻是一隻小黑貓,和黑夜融爲了一體。

  小黑貓前爪試探着往前伸着,樹枝搖晃,頓時便又收回爪爪,想往後退,可身後大樹枝葉繁茂,小屁股一下撞在了另一枝樹杈上,頓時身子不穩,眼見就要掉了下去。

  爪子伸出幾次三番想勾在樹枝上,卻未能阻止不斷滑落的身體。

  “喵嗚!”

  黑色的小糰子在空中調整身形,在它要掉在地上前,王玄瑰下意識上前兩步,穩穩接住了它。

  小黑貓柔軟的腳墊踩在他的雙手上,翡翠色的眸子中黑色瞳孔豎成一條直線,直直盯着他,而後軟軟叫了一聲,“喵嗚。”

  它左嗅嗅,右聞聞,後腳瞪着他的手,拉長身子往他身上爬,柔軟的小腦殼順着敞開的大氅,頂開裏面的衣衫,毛絨絨的貓頭蹭在他胸膛上,打了個滾。

  “喵嗚。”

  軟乎乎的貓在懷中,感受着手上和胸膛上傳來的柔軟觸感,王玄瑰僵硬在原地,動都不會動了。

  他壓低聲音道:“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過來幫本王,把貓拿開!”

  都說出本王二字了,可見是羞惱了。

  安沛兒卻擡手掩脣,和蔡奴對視一眼,均見到了對方眼底流露出的欣慰神色,阿郎小時也養過一隻小貓仔的,後來,不提也罷。

  她走過去欲要伸手揉揉貓兒,黑貓警覺立起兩支小耳朵,小身子後退,縮得更厲害,整隻貓成了顆小貓球。

  柔軟的毛蹭在身上手上,王玄瑰臉黑得更加厲害,卻依舊一動不動,任由貓兒攀爬找尋躲避的地方。

  見不能碰它,安沛兒住了手,仔細觀察道:“觀它毛色光亮順滑,眼裏有神,拒人又親人,應不是外面的小野貓,想來是家裏養的跑了出來。”

  話說完,三人一同想到讓小黑貓掉下來的大樹,那樹就種在兩府牆邊,而宣王府的旁邊,不正是鎮遠侯府。

  安沛兒笑道:“原來你是鎮遠侯府家的小貓。”

  鎮遠侯府家的小黑貓雪團可聽不懂她的話,它往上攀爬不成,改爲低頭嗅上王玄瑰的手,嗅完大膽地伸出小粉舌舔了舔。

  它好似將王玄瑰的手當家了,這邊嗅完,又扒拉那邊。

  王玄瑰呼吸一頓,這貓在手上,又小又無害,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關鍵他現在僵得動不了,只能低氣壓道:“你們還不快想想辦法,魚、把那魚湯端來!”

  “這可不行,”安沛兒捂着嘴笑道,“湯了放了鹽調味,貓兒喝了容易掉毛,這麼漂亮的小貓,掉毛可就不好看了。”

  蔡奴接話:“阿郎不如再抱會兒,還回去可就摸不到了。”

  這黑的都找不到的東西漂亮?王玄瑰震驚的看向安沛兒,算是知道她和蔡奴都不打算上前幫自己了。

  在小黑貓雪團打算上牙咬自己的手指時,他擡頭看向那院牆,恨聲道:“還不快給本王找個梯子!”

  “喵嗚。”

  一牆之隔,沈文戈的小院也亂了起來,滿院子的“雪團”、“雪團”叫個不停。

  初時找尋不到雪團,沈文戈還能鎮定地翻了頁書,淺笑道:“它那般黑,眼睛一閉躲哪睡覺就找不到了,你們再翻翻。”

  小雪團的躲藏能力堪稱一絕,經常找不見它,最後不是在花瓶中、就是在衣櫃裏、最誇張一次是在柴火堆裏將它掏了出來。

  可這次,滿院子奴婢找了近一個時辰,裏裏外外都尋了,就連小魚乾都拿了出來,愣是沒找到它。

  有那年紀小的奴婢,着急的都哭了出來。

  眼見夜幕黑了起來,再找不到,就憑它那一身黑毛,更難找了,沈文戈也坐不住了。

  她拎着裙襬蹲下身子撥弄院子裏的菊花杆,“喵喵?雪團?”

  跟着找了一圈,這裏也沒有,那裏也沒有,她站起身,目光突然落在院牆上,院牆上還攀爬着因爲秋季到了,而有點枯黃的藤蔓。

  快步走過去,果不其然,在藤蔓上發現了細小的黑毛,將耳朵放在院牆上,還能隱約聽見軟軟的貓叫聲。

  一旁倍檸見狀,焦急問:“娘子,雪團可是跑宣王府去了?這可如何是好?我們雪團不會被宣王給……”

  “慎言!”沈文戈喝道,隨即蹙眉仰頭看向院牆。

  若是母親在家,她能直接拜訪宣王詢問可有見到過雪團,可如今是蘇清月當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直接道:“給我搬個梯子來。”

  也只能是她趴牆頭去瞧上一眼,否則奴婢們窺伺宣王府,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梯子很快給找了來,倍檸在下面把着,擔憂道:“娘子,小心啊。”

  沈文戈雙腳踩着梯子,一步一步往上爬着,好不容易快要爬到頂了,手剛要攀到牆頭,一隻修長的手比她還要快一步扒了上來。

  在她微微瞪大的眸中,束着玉冠的妖異俊美男子突然出現,他冷凝着臉,眼下小痣居高臨下睨着她。

  秋風掃過,枯黃的樹葉從樹上紛紛揚揚而下,兩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對,神情震驚。

  沈文戈腳下一滑,手上可攀之處已被王玄瑰佔領,身子頓時後仰,牆下傳來一衆奴婢的尖叫聲。

  千鈞一髮之際,王玄瑰將雪團放在牆頭,帶着薄繭的手伸向沈文戈,只堪堪探住她的手尖,於是他便又往上躥了一層。

  而後一把拉住沈文戈,她的身子猛地拉回撞向院牆,又被他有力地定了下來,懸而又懸停在一尺之遙。

  白玉簪子摔落在地,一頭秀髮披散而下,隨秋風掃向王玄瑰,彎月悄然出現在夜幕之上,撒下星星點點的月輝。

  雪團夾在兩人中間,異常歡快地“喵嗚”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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