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狀告惡婆
早起喫食的食客們,一個個嗦着熱湯聊天,“哈欠,我昨天聽說沈七娘在尚郎君不在的日子裏,有男人了!”
“我覺得假的,七娘當年多喜歡尚郎君,不可信不可信。”
“裝還裝不出來,這些小娘子一個個房中寂寞,那還巴不得……呦,小心點,湯都撒身上了!”
煮餛飩的婦人用抹布擦放湯碗灑出來的湯汁,邊擦邊往那說話的郎君身上擦去,又給他的身上撒上了新的湯汁。
她掐着腰呸了一聲,“哪都有目中無人的狗男人,口無遮攔。”
眼見着要吵起來了,食客們紛紛勸阻,只聽旁邊一家攤位的食客喊道:“快去看,鎮遠侯府的人將尚府圍起來了!”
“什麼?”
此時此刻尚府門口,四夫人陳琪雪帶着身後的小尾巴五夫人崔曼芸下了馬車,手一揮說道:“給本夫人喊!喊好了回去找七娘領賞錢!”
二十餘人的沈家人齊聲高喝:“好嘞!”
“尚滕塵,縮頭烏龜!放妻書敢寫不敢認!”
“王曦,惡毒心計,磋磨七娘,枉爲婆母!”
“尚虎嘯,縱容夫人兒子,任謠言滿天飛!”
“我們要求,放七娘和離歸家,向七娘道歉!”
“向七娘道歉,還七娘一個公道!”
王氏從府裏出來,氣着指着陳琪雪,“你們這是做什麼?陸氏呢?還不快我停下,停下別喊了!”
陳琪雪哪裏慣得她,她雙手抱胸道:“母親纔不會來你們這找晦氣,自然由我們幾個小的代勞,我們夫君都在西北,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們鎮遠侯府好欺負?”
“膽敢給七娘身上潑髒水,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麼樣子,我們七娘嫁到你們尚家,任勞任怨、辛辛苦苦,還外男,你給我找一個,把名說出來,看我們對峙!”
五夫人崔曼芸站在她身後,跟着點頭:“對,對峙!”
“對不出來,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對,打斷他的腿!啊這不好吧?”崔曼芸拉住陳琪雪的袖子,陳琪雪白了她一眼,小聲道:“你閉嘴。”
王氏胸口氣得起伏不定,再觀之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說道:“潑婦、潑婦,她沈文戈……”
她話沒說完,又讓四夫人陳琪雪給截住了,陳琪雪喊道:“大家都看看啊,這尚府是個什麼德行!我們七娘那也是鎮遠侯府的掌上明珠,什麼香的臭的都敢往我們七娘身上招呼,我跟你們說,根本就沒有的事,來呀,接着喊!”
“金吾衛呢?快去找金吾衛,讓他們過來管管!”王氏衝身邊人就是一頓喊,“快,關門!”
大門轟隆關上,叫喊聲不絕如縷,聲聲嘶喊入耳,“金吾衛怎麼還不過來。”
此時的金吾衛衛所,陸慕凝剛下馬車就被恭恭敬敬請了進去,昔日鎮遠侯府威名還在,金吾衛從上到下不知有多少人受過恩,哪敢對其夫人不敬。
甚至負責掌管左、右金吾衛的大將軍,親自接待,態度和藹,他馬上就要退下這身鎧甲了,誰知臨到了臨到了,還能有事沾身上,一時也是心情複雜。
“夫人來意,某知曉了,尚府門前之事,均屬私人恩怨,金吾衛不插手。”
陸慕凝半點沒給好臉色,冷笑一聲:“若單爲此事,何須我親自前來。”
她話沒說透,給彼此留了顏面,就算大將軍下令讓金吾衛去管,人精般的金吾衛會管嗎?一面是鎮遠侯府,一面是右將軍府,他們去管嫌命長了不成。
“那夫人何意?”
陸慕凝端的是一身雍容富貴的氣度,她道:“小家不平何以平大家?將軍得管管手下人啊。”
大將軍不接話,她也就笑笑,一雙眸子望向外面將澄藍天空遮擋的烏雲,她在等,等沈文戈。
車輪壓過白雪留出一道轍痕,倏而停在長安府衙門口。
一紙訴狀、堂鼓驟響,長安府尹開堂審理。
驚堂木一敲,“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沈文戈渾身素雅,連耳環都沒有戴,走上前去:“民女要狀告婆母王氏,在家中虐待民女,民女不堪忍受提出和離,其又散播謠言,辱民女名聲不說,還污衊放妻書爲假,民女今日要爲自己討個公道,請官府判民女和離。”
跟在沈文戈後面過來看熱鬧的百姓倒吸一口涼氣,頓時討論起來,堂上長安府尹也是一驚,頭大如牛。
與他爲人處世圓滑一樣的圓潤身材,在椅子上動了動,拿袖子擦了擦額上汗水,他定了定神道:“雖你主告婆母王氏,目的卻是和離,繞不開你夫君,按律告男方仗二十,你可知?”
沈文戈露出今日來的第一個笑容,“我知。”
她如何能不知,昔日躺在尚府病榻之上,聞言有一小娘子,夫君喫酒賭錢,對她動輒打罵,她婆母更是不遑多讓,寒冬臘月讓她懷着身孕在外洗衣裳,最終導致孩子流產。
小娘子一氣之下,拼着命狀告母子二人虐待於她,她要和離!
一樣的二十大板,虛弱的身體險些撐不過去,那小娘子硬生生忍了,終是在鄰居等人出言作證她飽受毒打,和離了。
可那小娘子也是消香玉損了。
自此律法改,除和離、休妻外,又增了一條義絕,由官府判定有危害生命之嫌,男女雙方強制和離。
今生,就讓她沈文戈來開這個先河。
“民女,依舊要狀告!”
同一時刻,陶樑上朝的太極殿內,御史大夫手持笏板出聲,“臣,要彈劾長安府尹,爲官期間草菅人命、懶政怠政、與人狼狽爲奸……等八十一條罪。”
朝上已經聽木然的官員們:長安府尹這是捅了御史老窩了,八十一條罪,好傢伙。
就連聖上都忍俊不禁差點笑了,看出來田御史對於昨晚的事情氣到不行了,他看了在下面坐得歪歪斜斜的王玄瑰,問道:“宣王,你如何看待?”
王玄瑰擡手遮住自己的哈欠,跪坐端正了,方纔道:“比本王的罪都多,本王自愧不如。”
“噗嗤。”不知哪個官員沒忍住笑出聲。
田御史幽幽看了過去,眼下那因爲跟聖上泡了湯泉,連夜整理罪責,一夜沒睡的青黑簡直不要太明顯,他道:“臣也不介意再彈劾一下宣王,宣王的馬車……”
“好了,”識時務者爲俊傑,王玄瑰道,“臣認爲田御史所奏是真是假,尚需查驗,但長安府尹德不配位、長安府衙不能空懸。”
吏部尚書出言道:“不妨趁此開啓今年的歲末考覈,臣正好有一人選可暫代長安府尹一職。”
聖上頷首,“善。”
而長安府衙這裏,長安府尹聽到沈文戈斬釘截鐵的寧願捱打,也要上訴的話,也是騎虎難下。
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這二十大板到底打不打,都是他長安府尹做主,原本是不想打的,誰願意得罪鎮遠侯府,不過是想逼退沈文戈,誰知道她巴巴湊上來。
他又重新翻開訴狀,說道:“來人,帶被告王氏和其子。”
被四夫人和五夫人堵在家中的王氏,請假爲由在家中禁足的尚滕塵,一點懸念都沒有的,就被帶到了堂上。
兩人不說一臉懵,被帶到滿是衙役的長安府衙大堂上,王氏嚇得連連喘氣,面色都白了,尚滕塵更是望着沈文戈背影,唸了句:“文戈。”
沈文戈爲母子二人讓開地方,微微側頭,落入眼中的便是整個人都顯得十分落寞的尚滕塵。
他的精氣神好像都被抽走了,眼還是那個眼,臉還是那個臉,甚至衣裳都是他慣愛穿的,就是人不對勁兒。
她訝異了一瞬,隨即轉過了頭去,他如何,都與她無關了。
耳邊充斥着王氏的喊冤聲:“她要告我?我可是她婆母,我何時虐待過她,我不服!”
驚堂木起,“安靜!”
長安府尹復又問沈文戈:“沈氏,如今王氏拒不承認,你可還要告?你要知道,你告他們,要挨二十大板。”
沈文戈堅定道:“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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