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天鹅飞走了 作者:未知 现在,青藤便利超市每個月的利润分到张金生的手裡约有一万块,“便利99”则降到了三千,费仲生跃跃欲试,想承包下来自己干,张金生沒同意,只是给他加了薪水。 “便利99”(送必达)的盈利虽然有所减少,但在张金生的眼裡地位比青藤超市可高的多了,它不再是一头奶牛,而是变成了一只蜘蛛,蜘蛛不生产奶,却有一张严密的大網,這张大網罩定南州学院,蜘蛛借助這张大網将它的触角伸展到学校的每個犄角旮旯。 這张網就是最可珍贵的平台,凭借它可以做很多事,譬如张金生刚刚入手的這個项目,若是沒有這张網,他绝对不敢想象一年能完成五十万的销售任务。 這個道理费仲生不懂,他想要的不過是眼前的那点利润。钱不是問題,作为张金生的左膀右臂和一起创业的兄弟,张金生绝对不会亏待他,涨工资只是第一步,等到他真正成熟起来后,会有更大的蛋糕切给他。 “便利99”(送必达)的模式正在被迅速复制、拓展中,进展神速,但也遇到了几個强劲对手,一個劲敌雄踞在工大,有個姓张的老板借鉴了“新世纪網上商城”模式,搞了個叫“工大之家”的網店,在工大校内声名赫赫。 另一個是江东大学的学生社团组织“奋强”。 “奋强”的商业模式完全克.隆“便利99”,由几個贫困学生自发组建,中途秘密来南院取经,颇得“送必达”的精髓。 张金生经過几次明察暗访,约曹梦阳、郭经理、王大成在江东大学旁边的一個饭店碰了個头。 “工大学生多,那個網店覆盖面不够,侧重点也不同,以我之见,现在就介入进去,与其展开公平竞争,看谁能笑到最后。” 郭经理說:“那個網店老板原来是工大保卫处的一個干部,因跟女学生谈恋爱,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影响不好就被开除了。然后托关系搞了這么一個店,這個人心肠可不大好。跟他公平竞争,只怕难度很大啊。” 曹梦阳道:“强龙难压地头蛇,要不工大就算了。” 王大成道:“可工大学生多啊,本科生加上研读生一共一万多人呢,還有教职工宿舍也在学校内,沒有一万也有好几千。工大那地方在市中心,周边商铺租金很贵,便利店很少,学校裡面几個超市生意好的不得了,放弃了多可惜,进去跟他们干,赚一分算一分,如果搞的好将来還可以卖给张老板嘛。” 张金生沒想到王大成能說出這样的话来,不觉刮目相看,就說:“大成這個主意不错,做生意嘛,目的是赚钱,卖货和卖公司本质是一样的。” 這一說,郭经理也改变了看法,說道:“好,我同意在工大设点。” 曹梦阳沒再說什么,只是提议工大的点由郭经理亲自负责,郭经理为人老练稳重,又十分谨慎,堪当此任。 至于江东大学,众人都是一筹莫展,“奋强”很接地气,触角深入到校园每一個角落,根子扎的很深,贸然插手进去,很难。 四個人抽了一整包烟,也沒想出更好的法子。张金生起身去开窗子透气,无意间望见楼下有对情侣搂在一起,难舍难分,身边放着一個硕大的行李箱。 张金生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转身对三個人說:“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查一查那四個创始人什么时候毕业!” 郭经理翻开一個小本子,大声读出四個人的姓名,性别,年龄,籍贯,但最关键的专业和年级却沒有,不過从年龄看应该都是大三大四的学生。 张金生說:“那就跟他们谈谈嘛,等他们毕业我們再接手,或者其他什么合作的方式。他们总不好意思一辈子赖在学校不走吧。” 曹梦阳道:“若是谈不拢,咱们就另外拉一竿子人马跟他们竞争,到时候收购它,或者填补他们的空白。” 這件事就這么定了,由郭经理牵头,和王大成一起跟他们谈。 又讨论了其他一些议题,曹梦阳接了几個电话,要组织饭局就先走了。 回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刚走到学校门口,张金生就接到了一個电话,是個陌生号码。 “是南州学院的张金生同学嗎?我叫姚兰芝,是姚槿的爸爸,我想约你谈谈。” 接完电话,张金生一脸茫然,然后就接到了林则东的电话:“老大,你把姚槿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莫名其妙,有话說,有屁放。” “别這么粗暴好不好,我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通风报信呢。对了,你在哪,外面,好,你暂时不要回来,姚行长来宿舍找你了,带了两個保镖,都是彪形大汉,你還是出去躲躲吧。” “躲個毛啊,我又沒做亏心事。” “你沒把姚槿怎么样?真的沒怎么样,我靠!”电话那头林则东似乎很失望。 张金生很无语地挂了电话,什么兄弟這是,巴不得自己出点什么事。 张金生回宿舍时,一個人都沒有,南州学院的校风還是不错的,晚上大部分時間,学生還是以学习为主。 换了一件衣裳,洗漱完毕,张金生打开自己的衣帽柜,从一個朱红色的小皮箱裡拿出一個信封,裡面是一千块现金,他把钱拿出来揣进口袋,就出了门。 避风塘茶餐厅经营很地道的广式茶点,姚槿的父亲姚兰芝约他在此见面,张金生进门之后,四顾,晚上人不多,张金生很快就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他朝一個气质很沉稳的中年男子走去,“是姚叔叔嗎?” 中年男子点点头,打发身边的两個年轻人挪到附近的一张桌子上去了。這两個人身材高大魁梧,却文质彬彬,料必就是林则东嘴裡的那两個彪形大汉。 “吃晚饭了嗎?” “吃過了。” “這裡的奶茶很不错,来一杯尝尝。” 张金生道了声谢。 服务员很快将奶茶送到,姚兰芝用勺子加了点糖,问张金生要不要,张金生說:“不要了,我减肥。”姚兰芝望了他一眼,似乎听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张金生解释說:“一吃糖就胖,祖孙三代遗传,沒办法。” 张金生喝了口奶茶,赞道:“不错,一直疑惑广东人为什爱喝這种甜腻腻的东西,敢情跟咱们這儿的‘广式奶茶’不是一回事啊。” 姚兰芝道:“嗯,這家很正宗,不同于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 张金生道:“這就是人的境界不同,同样一杯奶茶,有的人喝的是個面子,而有的人喝的只是生活。” 姚兰芝问:“那你喝到了哪种境界。” 张金生笑着說:“我就当它是杯很好喝的奶茶,尝個新鲜。” 姚兰芝這才点点头,自张金生进门,他就一直在观察這個年轻人,初看容貌并不觉得怎么样,穿着普通的夹克,系着普通的腰带,穿着运动鞋,手裡還拿着個大哥大,一個手头宽裕点的学生而已。他疑惑就這样的一個人,怎么就把自己的女儿迷的神魂颠倒的。 他一早就存了要把张金生教训一顿的心,刚才的客气只是先礼后兵,好让自己占据住道德上的制高点,主动而从容地开启后面的谈话。 但几句话之后,姚兰芝对张金生的观感突然有了绝大的改变,這個年轻人果然是有他的独到之处,真诚,不作伪,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理性,或者正是這一点才迷惑了自己那年少不更事的女儿。 当然這也很正常,女儿上小学起就被送到寄宿学校,最缺的是父母之爱,尤其是自己這個做父亲的,亏欠女儿太多。 有人說缺少父爱的女生更倾向于寻找比自己年龄大的伴侣,从他们的成熟、体贴中寻找到某种记忆中的缺失,如果实情真是如此的话,女儿沒有错,错在他這個当父亲的。 “约你出来是想聊聊姚槿,坦白点說你们之间有沒有什么关系?”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只能告诉您,我們之间沒有您想象的那种关系,我們是超越一般同学的那种……” “纯粹的友谊?” “是,但现在這种友谊有变质的危险。” “你倒是很坦诚,那么你怎么看你们這种关系?” 张金生想了想,說:“姚槿是個好姑娘,温婉、善良、才情横溢、善解人意,能和這样的女孩子交朋友当然是件好事,我是求之不得的,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会觉得此生无憾。但现实是,這种关系很快就会结束,天各一方,時間会毁掉一切。她是個很单纯的女孩,還有幻想,或者還沒有意识到时空的残酷,但我已经知道一切都已结束,我无法给她任何承诺,保持距离会是对她的最好保护。” “你就不担心這样会伤害她。” “那要不怎么办,人终究会长大的。” “长大是什么意思?” “长大了就会像您一样思考人生,理性、睿智,懂得权衡利害,到那时候,她会原谅我今天的退缩的。” 姚兰芝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啧啧嘴道:“最近她的情绪有些不稳定,我們怀疑跟你有关。所以我和她母亲商量了一下约你出来谈谈,你看起来跟一般的大学生不一样。让我奇怪的是,你既然明知這是一种必将无所收获的情感,为什么還要开始它呢。” 张金生道:“我也不知道,我心裡常常很矛盾。” 姚兰芝放下已经端起的茶碗,声音有点大:“你年纪比她大两岁,比她接触社会更早,更加理性成熟。刚才你对结局分析的头头是道,为什么說到這裡你又說不知道了呢?” 张金生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姚兰芝一直盯着张金生,看到了他的窘迫,便又說道:“天鹅飞进了农家池塘,天鹅的父母很着急,你应该能理解我們的心情。” 张金生心裡憋着一股气,听了這话,他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徐徐說道:“天鹅的父母很着急,可池塘裡的灰鸭子、癞蛤蟆也未必就会很开心,天鹅就是天鹅,她的故乡在蓝天、在湖海,她早晚是要飞上天去的,天鹅飞走了,灰鸭子還是灰鸭子,癞蛤蟆還是癞蛤蟆。天鹅的父母怨恨灰鸭子、癞蛤蟆们对自己女儿的不恭敬,无自知自明,一群卑劣的蠢东西们怎配与我們高贵美丽的女儿交朋友,简直是可笑之极。可他们偏偏忽略了一件事,天鹅是自己飞进池塘的,池塘是什么地方,那是灰鸭子和癞蛤蟆的地盘!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癞蛤蟆也有追求美的资格吧。” 姚兰芝压压手,道:“你不要激动,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好奇。” 张金生刚才的确是有些激动,姚兰芝的轻蔑和不屑显然是刺激到他了,他定了定神,又說:“对不起,刚才我有点過火。我对姚槿有好感,這我承认,她是個很优秀的姑娘。她对我也有好感,我也能感觉到,但這已经不重要了,我們的关系远远沒有到您需要担心的那种程度。說句您不爱听的话,某种意义上說,您并不了解您的女儿,她远比您想象的要理智要清醒。距离很快就会切断我們之间的联系,時間会磨灭一切,您一切的担心其实都是不必要的,白天鹅高高飞在天上,岂是我們這种癞蛤蟆能觊觎的。” “小张呀,你……呵呵。” 张金生把杯中奶茶喝完,站起身,整整衣裳向姚兰芝握手道别,說:“谢谢您的款待,游子即将远行,她的心裡一定很孤独,您应该多陪陪她。再见。” 送走张金生,姚兰芝上了附近的一辆三菱越野车,副驾驶座上是一個四十左右的女人,身材保持的极好,衣着高尚,装束大方得体。只是大晚上的脸上却扣着個大墨镜。 “谈判成功了?” “大获全胜!我已经把你讨厌的癞蛤蟆赶走了。” “他沒提什么要求。” “他敢嗎,在我的威压之下。” “那你還给他名片。” “那是两码事,這小子……唉,不說听了,姚槿怎么样。” “马上就要出远门了,心裡有点紧张,我打算带她去澳门玩两天,散散心。” 姚兰芝讨好地說:“一切都听我們家的教育专家蔡老师的。” 张金生這天是一身酒气地回的宿舍,刘成龙趴在他身上用力嗅了嗅:“喝酒了,茅台、五粮液,哦,不对,高尚阶层现在都流行喝xo還有人头马,哈哈,姚家的准女婿沒当上,捞顿洋酒喝也不错嘛。” 张金生猛地推开刘成龙,踉跄着回到自己的床上,倒下去呼呼大睡。刘成龙冲动地想過去跟醉汉比划两下,却被费仲生、刘斌死死地按住,康暮江喝道:“阿龙,過了,哪有這样往兄弟伤口上撒盐的。” 康老大脾气很温和,轻易不发火,今天也是动怒了。刘成龙自知理亏,自辩道:“开個玩笑而已,還急眼了,真沒劲。” 耳朵裡塞着耳机,不停地扭动着身体的庞豆宇忽然来了句:“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我喝的烂醉如泥。龙龙你過来,我們研讨一下失恋的滋味。” 庞豆宇這阵子跟张慧彻底掰了,“情场浪子”为情所伤,简直快神经了。 从外面进来的胡炼见這势头,便道:“扯這些沒用的作甚,男子汉大丈夫只患功业不成,何患无妻乎。来来来,斗起我們心爱的地主来。” 或者忘却是最好的治疗情伤的方法,张金生被众人拖起来,强行洗了把脸,按在桌边坐下,以他的名义打电话叫吃叫喝,然后一群小伙伴们就快快乐乐地斗起地主来。 张金生零点以后才睡,早上五点就醒了,起来洗漱完毕,换上运动衣到操场上跑步,不期遇到了凌潇木和郭澜澜,张金生瞅了瞅西天。 凌潇木道:“你看了什么?”张金生道:“我在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难得两個睡美人能一起出现在操场上。”凌潇木道:“唉,你什么意思,我們每天都這么早好不好?你以为美人真的是睡出来的,错,美人都是经常运动锻炼出来的,不运动哪来這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不运动那来這盈手可握的小蛮腰。” 张金生已经准备呕吐了,两個女孩咯咯笑着往前跑去了。 张金生的注意力很快被郭澜澜吸引,“冰山美人”跑步动作轻盈敏捷,說不出的美妙。张金生不觉有些感慨,在此之前他对郭澜澜的印象其实一直不大好,总认为她是那种矫揉造作,爱无病呻吟,像林黛玉那样的略带病态的娴花静草。 美则美矣,却不大健康,缺乏阳光之美。 是今早的偶遇颠覆了他的偏见,他发现郭澜澜其实是個很阳光的女孩。 张金生快步追了上去,三個人并肩跑了一阵,凌潇木忽然冲张金生做了個鬼脸,一马当先绝尘而去。张金生明白凌潇木又在做他和郭澜澜之间的红娘了。 和郭澜澜并肩跑了一阵,郭澜澜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行了,慢跑改成慢走,张金生跟随她的节奏也慢了下来。 她解开马尾辫,把长发松开,却问张金生:“为什么我們俩总是沒话說。” 张金生苦笑,摊摊手,表示他也很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