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僱工
刁氏和衛守業走後,陳老爹又跑到前院兒工地忙活,張氏留在後院長吁短嘆。
寶珠勸道:“娘,你有啥不好受的?哪有他們家這樣的,佔不到便宜就一堆廢話,誰就該讓着他們啊?你看看我爹,爲了省一份小工的錢,還不是自己搬磚抗料?”
芽兒娘一邊熄火盛菜一邊說:“寶珠她娘,剛纔我手佔着沒往跟前去,耳朵可是沒閒着,我都聽到啦,寶珠丫頭說的在理兒,沒的說人家爲難不幫忙還不依不饒的,你可別煩糊塗,誰也不欠誰的。”
芽兒也開口助陣:“嬸子,我寶珠姐可不是小心眼兒的人,那種木菌子的法子還不是都教給全村兒人知道啦?”
張氏嘆氣道:“我曉得,我這不也沒說什麼嘛。”
芽兒娘說:“那你就別唉聲嘆氣的了,讓孩子看着心裏也不舒服,我聽寶珠丫頭剛纔說這蓋房子的錢還是借的?那你還不趕緊顧着自己,盡操心別人家幹啥!”
張氏又嘆了口氣,伸手接過菜盆擺好,去前院招呼陳老爹叫人喫飯。
酒坊蓋了一個多月,到了二月下旬才完工,房班子結算完工錢,陳老爹又找來木匠打門窗,訂做的木甄和鋁鍋都陸陸續續運過來,沈家糧食鋪子預定的稻米,陳老爹多付了劉老二腳錢,二百斤一車,五趟才都拉完。
酒坊的門窗還沒做好,陳老爹白天看着工匠做活,晚上在家喫過飯,關照完娘倆鎖好門,自己又去守夜。一連幾天下來,陳老爹眼坑就凹了下去,人也消瘦不少。
張氏在家燒火做飯餵雞,隔三差五的還要忙地裏活兒,寶珠是家裏酒坊兩頭跑,一家人都累的不輕。
這天晚飯時候,寶珠又說自己去守夜,陳老爹和張氏說啥也不肯答應,姑娘家家的,沒有門窗住一夜,誰家父母也不放心。寶珠只得搬出柳家兄妹做救兵,說是叫上他們一起去。
張氏猶豫道:“珠兒,你柳家嬸子跟芽兒這陣子可沒少幫咱們忙,再給人家叫過去守夜不合適吧?”
寶珠說:“娘,這個我有打算過,我想着等咱們開張了就僱柳家的兩兄弟做幫手,咱們給開高些工錢,也不白麻煩人家一回。”
不說現在要上夜看院子,將來就是酒坊開張了少不了要加班加點,只靠陳家三口根本就忙不過來。而柳家父子三個都是壯勞力,家裏卻也只三畝地,人手富裕,兩個半大小子能喫能幹,一到農閒卻只能攤手在家裏乾坐着。
陳老爹點頭贊同,又跟寶珠合計,酒坊現在剛起步,釀酒還有等待發酵的空閒時間,並不適合僱傭長期勞力,短工按天計價正合適。爺倆商定完工錢就去了隔壁柳家。
芽兒娘一聽就歡喜壞了,不敢相信這麼好的事兒能落到自家頭上。村兒裏有去鎮上做工的,不但要有熟人擔保,還要交保銀。跟着師傅學徒,搭上伙食費一年半載的出了師纔給工錢,陳家的雖然是短工,但是一開張就給算錢,一天十五個大錢還管飯,這要是一個月能出十個工,月底結算那可就是一百五十文吶,比鎮上那些店鋪夥計掙得都多,養家餬口都夠了,還不耽誤地裏的活兒。
柳大叔憨笑着說:“這倆臭小子在家閒着也是喫白飯,一把子力氣沒處使,老陳你用得着他們儘管使喚就是了,鄉里鄉親的哪還用給啥工錢。”
這當然是客氣話,陳老爹也笑着說:“酒坊子好歹也是門生意,自然要給工錢,咱們總不能白使喚這倆孩子不是?”
這倆憨厚的莊稼漢子沒啥多的客套話,那邊芽兒娘卻拉着寶珠的手好一通的誇讚,說的寶珠都不好意思了,柳家的兩個兒子也高興,摸着腦袋站一旁傻笑。
柳芽兒撅了嘴悶悶不樂:“寶珠姐你偏心,就屬咱倆最要好,你咋就不僱我呢?”
“去去,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僱你幹啥?別跟着添亂。”芽兒娘罵道。
寶珠心念一動,走過去拉了柳芽兒的手笑着說:“誰說我不僱你了?你也跟着來,不過現在可沒工錢,我先教你記賬,等你學會了將來就是咱們酒坊的賬房女先生,咋樣?”
柳芽兒忙不迭的點頭,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大人們只當是兩個小姑娘玩笑,也不理會。
柳大叔說:“老陳,我看你見天兒的去酒坊那邊守夜,這身子可喫不消啊。之前我還顧慮你那一院子的東西要避嫌,就沒吭聲,既然現在都說定了,也不是外人,就讓那兩個小子去吧,你也歇歇。”
柳大叔是個實在人,陳老爹也不外道,當即點頭,芽兒娘自然贊同。柳家兩個小子二話不說,回屋扛了鋪蓋卷就要出門,柳芽兒也搬了被子出來。
“你去做啥啊?別添亂!”芽兒娘笑罵道。
“我去和寶珠姐做伴兒!”柳芽兒仰着小臉兒說的理直氣壯。
寶珠早就想去,將來少不了要熬夜加班,以前爹孃不放心自己一個人,現在總不會了吧?陳老爹猶豫半晌,柳大叔也勸解,說有這倆小子在,離得也不遠,就放寬心吧,陳老爹終於點頭,寶珠飛跑到自己家,抱了鋪蓋出門。
四個人趁着月色,抱着鋪蓋卷,二月裏夜風還寒,寶珠走的興高采烈也不覺得冷,一路說說笑笑的就到了酒坊跟前。
青磚灰瓦,山石臺階上飛檐抱廈,兩跟青木柱子分左右豎在門口,五間全明的鋪子,兩扇門,八扇大窗戶前後對開。後面迎門牆擋住了視線,繞過去才能看清楚後院兒,北面正屋五間全打通了做作坊,寬敞豁亮,盤好了六口大竈。左邊廂房糧倉存放着稻米,酒庫一屋子兩排的大酒缸,右邊廂房除了廚房雜物間,還兩間空房
右首第一間空房放着火盆,鋪着蘆葦蓆子,陳老爹前幾晚就是睡在這裏,柳大進屋點着了火盆,讓寶珠跟自家妹子歇着,自己和柳二輪流值夜。
寶珠和柳芽兒平時就要好,這還頭一次睡一起,嘰嘰喳喳的聊到半夜才睡去。朦朦朧朧間似乎有了亮光,寶珠醒來,見外面天還黑,院子裏隱隱透着的似乎是火光,寶珠忙披衣服下牀,走到院子裏面一看是作坊裏面有人在燒柴禾。
“柳大哥,你還沒睡吶?”寶珠問。
柳大回頭憨笑道:“你咋起來了?我不困,你們多睡會兒吧,我把這幾口竈都燒上,有個一兩天就全乾透了。”柳大郎今年已經十八了,早過了說親的年紀,去年柳家種木菌子賣了錢,芽兒娘滿心歡喜的跑去找王媒婆說親,適齡的姑娘倒是不少,可是一聽說柳家就三畝薄地幾間破屋,下面還一個沒說親的兄弟,都不樂意,願意的不是條件太差就是彩禮要的太高,愁的柳家老兩口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大郎心疼爹孃,但也是隻能眼瞅着沒辦法,今兒個陳老爹突然就找來家裏說要僱工,讓大郎覺得又有了盼頭,想着好好做工,掙夠了彩禮錢早些成家也算是了了爹孃的心願。
本來商量的是兄弟倆各值半宿,二郎去睡了,大郎值前半夜,院子裏都是木工師傅沒完工的傢伙什兒,大郎不敢隨意動,只把刨花碎木料斂了規整好,忙活着就到了下半夜,一看老二睡的還正香,就沒叫醒他,許是心裏有了奔頭,大郎渾身的精氣神兒也不覺得困,看着幾口燒酒的大竈剛盤好還溼着,就去後院尋了柴禾,燒起竈來。
寶珠也沒了睏意,拿了柴禾幫着大郎一起燒。
等柳芽兒打着哈欠起牀時候已經天光大亮,“大哥,寶珠姐,你們都沒睡麼?”
“我也剛起不久,是柳大哥一宿沒睡。”寶珠說。
柳芽兒去隔壁廂房把柳二拽了出來,“說好的一人半宿,你倒好,自己睡的踏實,讓大哥守了一夜。”
柳二晃着腦袋哈欠連天,柳大笑着說:“行啦,都去洗洗臉,一會兒陳大叔過來咱們也該回去喫早飯了。”
果然不一會兒,陳老爹跟着木匠一起進來,趕緊的讓幾個孩子回家喫飯,自己留在酒坊繼續幹活。
四天後,終於打完了所有木器活兒,裝上了最後一扇窗戶。兩米見方的大窗戶上,六幅雕花鏤空窗扇原木只刷了清漆,襯着四周雜木綠碧的掩映,格外古樸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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