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撤訴
寶珠一進家門,就看見自家的院子被衛家人擠了個滿滿當當。
衛槐花,李氏站在院子裏,石桌前的三張凳子上,刁氏衛桂香衛大寶三個人坐着,張氏一臉淚痕的站在一旁。
寶珠冷着臉過去扶住張氏,衝衛大寶喝道:“你給我站起來!有你坐的地兒嗎?”
衛大寶擡頭瞥了眼寶珠,又看了看旁邊的刁氏,一臉賴皮的站起來,晃到李氏跟前兒。
寶珠攙着張氏坐下,旁邊的衛桂香也連忙站了起來,“珠兒,來,你坐這兒。”
寶珠坐下,擡眼看着刁氏。
幾日工夫,刁氏花白了大半鬢角,眼尾的皺紋也深了幾分,坐在石桌前,渾濁的眼睛使勁盯着寶珠。
自從衛守業在縣衙捱了板子擡回來,雖然只傷到了皮肉,還是趴在牀上哼哼唧唧的養起傷來,除了當天送他回來的衛槐花一家,村兒裏再也沒有其他人過來探望過,大蘭沒回來,她婆家更是連面兒都沒露。
李氏一聽說要賠償二畝地,當時就坐到地上嚎哭起來,嚷嚷着日子沒發過了,要帶着大寶回孃家,被刁氏罵了回去。
刁氏還打算着等事情過一陣子淡下來了,再找人給說和說和,沒想到前幾日官差就突然帶走了衛守業,說重判了官司要收監。
這下刁氏坐不住了,帶着衛大寶連夜去了縣城找二女婿。武大也不敢耽擱,轉天一早就託了人使了銀子去打探消息。傳出來信兒說衛守業這兩年的牢是坐定了,除非是原告苦主撤了狀子。
刁氏聽了也不在鎮上多做停留,立刻讓閨女女婿送自己回來,直奔了陳家。
刁氏長嘆了一口氣,“丫頭,我老婆子本來也不該開這個口,可我還得厚着臉皮來求你,衙門大牢進去了可是要脫層皮的啊,丫頭,你不看別的,就看在我這把老骨頭份上,把狀子撤了吧,我這就給你跪下,我給你賠罪啊。”
刁氏站起來顫顫巍巍的作勢就要跪,旁邊衛桂香衛槐花連忙過來一旁一個架住,娘三抱在一起抹眼淚。
寶珠冷笑:“你們要演戲就出去演,別在我家哭哭啼啼的,我爹發送過了,不用你們哭喪。”
衛桂香擦了眼淚,悽聲道:“珠兒,始終都是一家人,你這孩子幹嘛這麼擰啊!那是你親爹啊,你非要把事兒做絕嗎?”
寶珠輕哼一聲,“殺人償命,他只不過是坐兩年牢,你們還在這兒苦苦相逼,把事做絕的是你們吧?”
衛槐花衝着張氏厲聲喝道:“月娥,你就由着她不懂事兒嗎?你也想守業坐牢?”
張氏抓住寶珠胳膊抽泣,
“珠兒........”
寶珠氣紅了眼,顧不上安慰張氏,站起身來抄起旁邊的掃帚就衝衛槐花扔過去。
“滾!都給我滾出去!”
衛槐花閃一邊拉着刁氏道:“娘,你也看見了,人家是冷了心肝的,根本就不念骨肉情了,咱們還呆在這兒求她們幹啥呀!還不如趕緊回去湊銀子把守業贖出來。”
進門還沒吭聲的李氏一聽見銀子就大聲嚷起來:“家裏半個子兒都沒,沒錢!那是你們親兄弟,是你們老衛家的獨苗,你們愛管不管,甭想從我手裏拿一文錢!”
“要賣房賣地還是賣閨女都回你們自己家商量去,別在我家唧唧歪歪的。”寶珠喊。
張氏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哭起來。
刁氏看着張氏嘆了口氣,甩開衛槐花的胳膊走到跟前,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月娥,我知道記恨娘,都怪娘對不起你,你有啥怨氣就衝娘發吧,來,你打我,打我!”
刁氏抓過來張氏的手就使勁往自己臉上拍。
張氏哭喊着從凳子上滑下來,跪在地上大喊:“娘------”
寶珠愣住了,瞪大眼睛看着和刁氏抱頭痛哭的娘,不可置信的搖頭。再看看院子裏,除了李氏和衛大寶跟自己一樣喫驚外,衛桂香和衛槐花顯然也是知情的。
“娘,你先別哭了,別亂認親戚!到底咋回事?你怎麼從來沒提過?”
張氏掩着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根本說不出話來。
衛桂香衛槐花抹着眼淚把兩人攙扶道凳子上。
刁氏止住了哭聲,一臉悲痛的說:“四丫頭,是我對不起你娘,那時候我剛守了寡,家裏窮的揭不開鍋,一堆孩子等着喫飯,守業又病了,沒辦法,才送走的你娘!”
寶珠突然想笑,又覺得胸口像是壓了塊大石頭,想笑也笑不出來,沉悶悶的一口氣憋在胸口怎麼也喘不過來,怔怔的看着刁氏問:“你說清楚了,到底是送還是賣?”
刁氏臉皮抽動了下:“張家日子寬裕,見我過得艱難,就給了幾兩銀子。”
寶珠冷笑:“那你到底收了幾兩銀子呢?”
刁氏垂着臉不吭聲,衛桂香接口道:“珠兒,都過去的事了,就別提了,你不知道當時你奶心裏有多難受,哭了好幾晚上,眼睛都快哭瞎了,這麼些年也都沒放下,現在還常跟我們唸叨。”
衛槐花過去挽住張氏,輕拍着她後背道:“月娥你不知道,你走了後,守業醒了一睜眼就哭喊着要找三姐,誰也哄不住,那會兒他才四歲的孩子,知道以後見不着三姐了,哭得傷心着呢。”
張氏抽泣着緩緩擡起頭,看了看刁氏,轉過頭來望向寶珠:“珠兒......”
寶珠一個激靈,連忙打斷:“娘你先別說了,讓他們都走,我們再商量。”
張氏點頭,旁邊的衛槐花心急道:“月娥,這大牢裏多呆一天就多受一層罪。”
“娘,我爹剛過完頭七,屍骨未寒,他臨終前眼睛都沒閉上呢!”
刁氏眯了眯眼,擡手攔住還想再說話的衛槐花,“月娥,娘不逼你,你再好好想想,守業也不會怨你的,要不是他莽撞,沒準兒就不會出了這檔子事兒,就讓他在牢裏多呆幾天吧,也算是替他姐夫儘儘心。”
寶珠盯着刁氏,緊咬着牙才控制住自己沒出聲。
等到衛家的人都走了,寶珠關上大門,插好門閂走到張氏跟前兒俯下身來,“娘,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真的是衛家的親閨女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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