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解僱
有了魯芸娘這個能幹的搭檔,寶珠倒也省事,只安心忙自己飯莊的生意。
這天剛坐下要理帳,就聽見後廚“呯”的一聲脆響,寶珠皺眉,嘆了口氣還是站起身來向後面走去。
柳二傻愣愣的站在廚房門口,地上一隻半尺寬魚盤碎的四分五裂。
“二哥!你怎麼又摔碎東西啦!前天是湯盆,今兒個又魚碟,到底想幹什麼啊你!”隨後也跟來的柳芽兒急的直跺腳。
“掌櫃的,不知咋地,手一滑它就掉地上了。”柳二耷拉着腦袋有氣無力的說。
這陣子柳二總是心不在焉的,已經手滑好幾回了。
等到柳二端了菜走開,寶珠扯住芽兒問道:“你二哥這是怎麼啦?家裏出什麼事了麼?”
“家裏能有什麼事,還不是那個不要臉的妖精害的!”芽兒咬牙道。
前陣子柳二在家軟磨硬泡的求了好幾天,結果見爹孃鐵了心的就是不答應他娶衛二蘭,一賭氣,竟自己去提親了,也沒多想,買了兩盒糕點,拎着直接去了衛家。
饒是柳二臉皮厚,站到衛家堂屋裏也憋紅了臉,吭哧了半天才說清來意。
刁氏一聽就陰了臉,柳家父母都健在,媒人也不請就這麼的自己來提親了,這是拿衛家當什麼了?厲聲呵罵了柳二一通,就要趕他出去。
衛守業已經能下牀了,坐在椅子上一條瘸腿搭在椅背,歪着脖子嘲笑道:“我說,柳家二小子,你也真敢來,也不看看我傢什麼門第,我大女婿,鎮上沈老闆家的公子,三女婿,周家的大少爺,你呢?你算個什麼玩意兒!”
柳二紅着臉垂頭喪氣的走出衛家,身後李氏將糕點扔了出來,咣噹關上大門。
這事兒轉天就傳到柳大叔耳朵裏,氣得他狠狠的抽了柳二倆巴掌。
“我二哥真是鬼迷了心竅,丟死人了。”芽兒氣咻咻的說道。
寶珠正要說話,就聽到前邊店裏又傳來爭吵聲,趕緊的返回去,一看方同和彭達兩人正面紅耳赤的對持着,柳二夾在中間手足無措。
“彭參軍,方公子,有話好好說,這是怎麼了?”寶珠忙問道。
“哼,老子點的菜他給送錯了桌,那邊都喫半截了,他發現上錯了竟又給老子直接端了回來!讓老子喫人剩下的口水啊!娘皮的。”彭達氣咻咻的指着柳二罵道。
方同也不悅:“掌櫃的,我們這兒正喫着,你的夥計上來就要把菜端走,還說這道菜不是給我喫的,怎麼?爺還缺了這倆錢兒不成?”
寶珠恨不爭氣的瞪了柳二一眼,忙賠笑道:“兩位大人息怒,都是我們夥計的疏忽,這樣吧,我讓廚房再給兩位重新做這道菜,銀子也不收了,算是給兩位賠罪可好?”
彭達還要再罵被同桌的盧校尉勸住:“算了,小事一樁,你給陳姑娘個面子,不要再鬧了。”
彭達罵罵咧咧的坐下,寶珠趕緊的給兩位道謝,吩咐愣在一旁的柳二撤掉湯盤重新上菜。
“難怪店裏的夥計狗眼看人低,原來是掌櫃的教導有方啊。”跟方同一桌的於參事陰陽怪氣道。
寶珠只得陪笑:“於參事稍侯,廚房馬上做好了菜就給您端上來。”
“免了,這油膩膩的紅湯肉片我喫不慣。”
寶珠忍住氣強笑:“那於參事想喫什麼?今日我一併請了。”
於參事這才仰着鼻孔輕哼了聲,“算我給你個面子,那就老參雞湯吧。”
結果這一鬧,寶珠除了各送一盤水煮肉片外,還搭了於參事一份老參雞湯,想了想又給盧校尉也送了份他平常愛點的八珍魚羹。
等到人都走了,芽兒沉着臉算完帳,氣洶洶的衝柳二喊道:“二哥,你這麼一個不小心,足足讓店裏賠了十來兩銀子!”
柳大一旁也急的滿臉通紅,“掌櫃的,你看這……要不就扣老二的工錢?連我的也算上。”
寶珠看看一臉緊張的柳大和芽兒,嘆口氣,“算了,這件事到此爲止,下不爲例。”
柳二這才鬆了一口氣,小心陪笑道:“掌櫃的,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時走神兒了,下次我一定注意。”
寶珠皺眉:“柳二,你不是一時走神,是整個心都沒在着兒,以後要記得上工時候別總惦記着私事,再有下次我可不會這麼好說話了。”
柳二被說中心事神情沮喪,低着頭連聲說是。
三月春風似裁刀,轉眼間山上已是楊柳青青,院子迴廊外的翠竹也長了新芽。
寶珠換了新夾衣,手裏拿着賬本擋在面前似乎看的認真,眼睛卻瞟向裏面正在談笑的人。
霍正東頭一回穿軍中的制服過來,皁色勁裝青色束腰,襯得寬肩窄腰格外挺拔,跟以往錦緞長衫的風流態度相較又是另一番模樣。寶珠看的入迷,不知不覺那邊已經喫完起身。
“正東,我們先行一步,你多留片刻吧,莫辜負這大好*光。”盧校尉笑的別有意味。同行的幾人也神色曖昧。
“幾位營中等我,我稍後就到。”
寶珠渾然不知,見人過來忙舉起手中的賬本又擋在臉前。
“別裝了,剛纔你那眼神都快把我看成篩子了。”
“咳咳”,寶珠紅着臉掩飾:“瞎說什麼,誰看你了?我只是在看今天新出的菜……”
霍正東悶聲低笑,湊近寶珠耳邊低聲道:“在下不勝榮幸,忙完了這幾日我再過來,任姑娘隨意採擷可好?”
寶珠揮賬本就要打,霍正東閃身躲開,大笑着離去。
寶珠臉色微紅的坐下,好半天才穩住心神,正要開始認真看帳,擡頭就見門外廊下,有個人弓着腰扒在柱子後面,鬼鬼祟祟的朝店裏探頭張望。
寶珠的心瞬時凝結成冰,冷冷的盯着外面的人。
大半年來,寶珠沒少在夢裏見着這個人,每回都恨不得舉着刀在他身上多戳幾個窟窿,又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掏出心肝肺去喂狗。如今這張臉又出現在眼前,咧着嘴正在衝自己諂媚的笑着。
衛守業笑的臉都僵了,見寶珠還是冷眼看着自己不說話,當下也收了笑臉,嗤鼻哼了一聲,拖着一條瘸腿,大搖大擺的晃了進來。
“哎,衛大叔,您老咋過來了?快請坐。”柳二熱情的招呼。
衛守業見店裏沒有別的客人,又四處轉了一圈,才大咧咧的坐下,“柳二,快上菜,把這兒最貴的都端上來,告訴廚房,老爺我口重,讓他們多放鹽。”
柳二應了聲,轉身要去廚房傳菜。
寶珠攔住:“柳二,把菜單先給他看看,問問他帶夠了銀子沒有。”
“啊?”柳二怔了下,看看寶珠的臉色,不情不願的拿了菜單,訕笑着遞過去。
衛守業見柳二真的把菜單遞過來,怒罵道:“混球兒!她是掌櫃,我是她老子,就是你們的老掌櫃,喫倆菜還找我要錢?滾一邊兒去!”
“既然是來喫白食的,柳二,把他扔出去。”寶珠冷着臉吩咐。
“哎,衛大叔你別生氣,掌櫃的,你也有話好好說,一家人嘛,彆着急上火的啊。”柳二兩頭打圓場。
寶珠壓住火,“柳大,你去。”
柳大痛快應了聲走過去,“衛大叔,您請吧,別耽誤我們做生意。”
衛守業白了柳大一眼,冷哼一聲坐着沒動。
柳大一看也不再客氣了,伸手就把衛守業拽了起來,扯着就往門外拖。
“大哥,哎,你幹啥啊?快放開衛大叔。”柳二上去就要掰開柳大的手。
芽兒急道:“二哥,你……”
寶珠按住柳芽的手,示意她不用管。
柳大拽着衛守業,柳二又拉扯着柳大,三個人推推搡搡的下了石階,好大一會兒纔看見兩兄弟回來。
“掌櫃的,衛大叔回去了。”柳大說。
寶珠點點頭,再看柳二,還在那兒撅着嘴嘀嘀咕咕的抱怨個不停,“大哥,你也真是的,有話就不能好好說?拉拉扯扯的大半個村子的人都看見了,你讓衛大叔多沒面子啊,這都一個村兒的你也……”
“柳二,你把這月工錢領了,明天就不用過來了。”
柳家三兄妹都愣住了,柳大吶吶的想開口求情,看了看寶珠的臉色又忍住了,芽兒咬着嘴脣使勁瞪了柳二一眼。
柳二摸摸頭一臉的不明所以,“掌櫃的,爲啥啊?”
芽兒恨死二哥的不爭氣,忍不住罵道:“二哥,你怎麼這麼糊塗啊!剛纔衛守業擺明了就是過來搗亂的,你還護着他,你豬油蒙了心還是咋的?”
柳大也說:“是啊老二,掌櫃的都吩咐你攆他出去了,你咋還幫着他跟我拉扯啊?”
柳二誕着臉笑道;“我當啥事呢,瞧你們這都唬着臉嚇我的架勢,那掌櫃的跟衛大叔啥關係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一家人鬧脾氣,我這不是中間兒給勸和嘛,掌櫃的,寶珠妹子,您也消消氣兒,別鬧脾氣了成不?”
寶珠笑了:“柳二,我沒跟你開玩笑,拿了工錢走吧,以後真的不用再過來了。”
柳二這才愣住,“爲啥啊?我哪兒做錯了?”
“柳二,我知道你想當衛家的女婿,這原本和在我店裏做夥計不衝突,可是你錯就錯在只顧自己的私心討好,置我店裏的利益不顧,如果哪天衛家想要搶我的店,你是不是也要幫着裏應外合啊?”
柳二立刻就急了:“掌櫃的,這都哪跟哪兒啊,衛大叔啥時候說過要搶你的店啦,你這不是冤枉人麼!”
寶珠搖頭:“真等到那一天再說什麼也晚了,總之,我的店不留不聽我使喚的夥計,芽兒,給你二哥結算工錢,送他出去。”
寶珠說完自己去了隔間休息,聽到外面柳二還在嚷嚷,柳大又拉又勸的,好半天才清淨下來。
“掌櫃的,我二哥走了。”芽兒進來悶悶的說。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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