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發威
轉天一早,寶珠來飯莊前先去了趟村口。
劉老二守在騾車旁還在等客,看見寶珠過來忙招呼,“陳家丫頭,今兒是要自己去鎮上還是讓我捎糧食回來?”
“劉二叔,我今天不用車,上回聽你說劉福哥要在鎮上找活兒幹,現在咋樣啦?找到沒有?”寶珠笑眯眯的打聽。
劉老二的小兒子劉福去年剛成的親,家裏添了人口,劉福就惦記着出去做個工,給家裏添點進項,自己跟媳婦手裏也能有倆活錢使,就讓爹進城時候給打聽着。
沒多久劉老二還真的在鎮上給他尋着個打雜的差事,結果媳婦一聽還要住在店裏,一兩個月才能回來一次,又死活不讓他去了。劉老二也沒法子,只好推了這家再另找,可是不住店裏,三天兩頭就能回家的差事哪是這麼容易有的?找到現在劉福還在家閒着。
寶珠一聽這還正合適了,就說道:“劉二叔,我這店裏正好還缺個跑堂的,不如讓劉福哥過來幫我吧,每天下了工就能回家,你看怎樣?”
劉老二喜出望外,村裏誰都知道陳家飯莊給的工錢高,可是都讓柳家佔了位置,旁人插不進腳,沒想到這好事竟落到自家頭上,劉老二當即就一口答應,車也不趕了,將騾子拴在村口的樹上轉頭就往家跑。
寶珠喊也喊不住,哭笑不得,只好守在車旁替他看着,好在劉家住的也不遠,不一會兒功夫劉老二就把人領了過來。
寶珠將劉福帶到店裏,吩咐柳大帶着他熟悉下環境。
柳大先是一怔,臉上神色就有了些沮喪,他原想着過幾天寶珠消了氣,再給柳二求求情,讓他還回來,現在這麼看是沒有挽回的餘地了,既覺得惋惜,又生氣柳二的不爭氣。
芽兒倒是神色如常,給劉福造了上工的冊子,又告訴他店裏要注意的規矩。
幾人正忙着,外面石徑上宋媳婦氣喘吁吁的跑上來,一跨進門檻就大喊:“哎呦,不好啦,柳家嬸子跟衛家的打起來啦!”
寶珠和芽兒聽得一愣,柳大也趕緊過來問:“咋回事?我娘跟誰打架了?”
宋媳婦扯住柳大:“老大,你母親跟大寶的娘打起來啦,你快去看看吧!”
柳大一聽,扔下手裏的抹布就要往外跑,被寶珠給攔了下來。
村裏婆娘經常爲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嘴罵街,拉扯着打一架也是常事,但要是誰家的男人也插了手那就不是小事了。
這會兒柳大也回過了味,頓住腳,一臉爲難的看着宋媳婦。
宋媳婦訕笑道:“你看看我,一着急糊塗了,要不,芽兒你去勸勸?”
芽兒見識過李氏撒潑,生怕自己娘吃了虧,早就一臉的焦急。
“走吧,芽兒,我跟你一塊兒去。”寶珠說道。
“哎!”
兩人收拾了賬冊,跟着宋媳婦就往村兒裏跑。
寶珠跟芽兒趕到時,衛家門口早就擠滿了看熱鬧的,裏面兩個人還正罵的歡。
李氏頭髮散着,大褂上撕開了半尺長的口子,臉上還好幾道子抓痕,正坐在門墩上扯着嗓子喊:“誰辭的他你找誰去,關我傢什麼事!誰讓你家小子癩蛤蟆想喫天鵝肉,送上門的巴結,再巴結我也瞧不上,沒出息的東西!”
“我呸,當誰稀罕你家的閨女吶!不要臉的浪貨,見天妖里妖氣的勾搭男人,有娘生沒娘教的下作東西,老的小的都不是個好鳥,害我家老二丟了工,我跟你們家沒完!”芽兒娘插着腰罵的中氣十足。
昨天柳二早早就回了家,芽兒娘還納悶,問他咋沒和老大和芽兒一起下工,柳二也不吭聲,氣哼哼的進屋扯過被子矇頭就睡。
等到晚上柳大跟芽兒回了家,把白天店裏的事兒一說,老兩口才知道緣由,芽兒更是將柳二這陣子在店裏做的錯事,賠的銀子一股腦的都告訴了爹孃,氣的柳大叔拿起笤帚,進屋揪起來柳二就是一頓抽打。
柳二捂住了腦袋又顧不上屁股,連喊帶叫的竄出家門一宿沒回來。
芽兒娘氣的也整晚沒睡好覺,心想着衛家也太不是東西了,柳二去求親把他趕出了門,給個沒臉也就算了,這一邊兒瞧不上自己兒子,還一邊兒又勾搭着不撒手,這不是拿自家傻小子當猴兒耍了嗎?
芽兒娘越想越氣,今兒一早打發走柳大跟芽兒出了門,自己就奔了衛家來說理,結果說不到三句話就掐了起來,衛守業灰溜溜的躲到屋裏,刁氏勸也勸不住,芽兒娘撕扯着李氏,從堂屋打到了大門外。
芽兒看自己娘除了頭髮亂了些外,別處也沒傷着,當即放了心,也不急着衝進去了,拉着寶珠站在外面也看起熱鬧來。
寶珠衝旁邊芽兒讚道:“你母親真威武!”
果然芽兒娘是越罵越勇,李氏罵柳二無非是癩蛤蟆窩囊廢,沒本事不賺錢幾句話轉着圈兒的翻來覆去。
芽兒娘罵衛二蘭的話那可就精彩多了,什麼眼睛長到頭頂上走路只看着天,扭腰擺胯的看見爺們兒就拋媚眼,哄着男人給她花錢買脂粉,從頭到腳罵了個遍,後面氣急了眼,菜架子裏鬼混的話也罵了出來。
都知道吵架沒好話,要說前面的都是捕風捉影的事,大夥兒都當個樂子聽,後面的可就耐人尋味了,人羣裏立馬一片譁然。
“老妹子,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啊,人家姑娘還沒嫁人呢。”
“柳家嬸子,你這話……到底是不是真的啊?”宋媳婦忙急着打聽,自己弟弟還一門心思惦記着衛二蘭呢,這要是真的跟柳家二小子已經不清不楚了,那可是說啥也不能讓她進門了。
芽兒娘頓時也覺得說過了火,猛的住了聲,但說出去的話再往回收也來不及了,李氏嗷的一嗓子就又要撲過來,幾個人正攔着,衛大寶從院子裏跑了出來。
“不好啦,不好啦!我二姐上吊啦!”
衆人一驚,李氏也止住了哭鬧,轉身就往家裏跑,幾個熱心的婆子媳婦也跟着進去。
芽兒娘也被嚇住了,愣在門口,她是討厭衛二蘭,可真要害了一條人命,自己也是造了孽,頓時六神無主起來。
寶珠走過去勸慰道:“嬸子,你別擔心,她要是真想不開要尋死,那也得趁着夜深人靜時候不是?這大白天的又這麼多人在,還讓衛大寶來通知大夥兒,可見是嚇唬人的。”
芽兒娘這纔回過了神兒,立馬又憤怒,一臉鄙視的說道:“呸,我咋忘了她是個什麼德行了呢,這抹脖子上吊的小伎倆可沒少幹,跟她那個娘一樣的毛病,還真的差點就讓她給唬住了。”
“嬸子,要說這事也是因我而起,您不要怪我纔好。”寶珠歉意的說。
芽兒娘不悅道:“寶珠丫頭,瞧你說的,你當嬸子是那不分好歹的糊塗人?俗話說沒有家賊引不來外鬼,二小子現在豬油蒙了心,衛家父女倆又都不是啥好東西,真要是躥騰着傻小子做出什麼來,不僅坑了你,也是害了老大跟芽兒不是?嬸子明白着呢,你辭的對!”
又轉頭囑咐道:“芽兒,你也記住了,跟你大哥好好的在店裏上工,別爲這事兒跟寶珠丫頭起隔閡,聽到沒?”
芽兒撅嘴嗔道:“娘,你明白,難道我們就是糊塗的?這還用你說?”
寶珠笑笑,她說這話也是試探的意思,見芽兒娘還算明白,當即也放了心,又安慰了幾句,正說着,剛纔跟進去的婆子也出來了。
“哎呦,衛家這二丫頭也真是的,拿着條絲巾栓了門框子要上吊,她咋不找塊豆腐撞頭吶!”
“芽兒她娘,你回去吧,死不了,大家都散了吧。”
芽兒娘這纔算徹底踏實了,衝着衛家大門狠狠的啐了一口,攆着寶珠跟芽兒趕緊去店裏,自己出完了氣也要回家。
門口看熱鬧的見沒啥事了都散開了,寶珠和芽兒剛走沒幾步,迎面柳二披頭散髮的跑了過來,棉襖的扣子也沒繫上,敞着懷,拖拉這鞋子慌慌張張的抓住芽兒就喊:“二蘭呢?啊,二蘭她咋地啦?”
柳二昨晚捱打跑出去,在村裏草垛子下窩了一宿,天一亮,估摸着他爹下地去了,就跑回家睡回籠覺,結果剛眯着就被牛大傻搖醒,“柳二,柳二你快醒醒,快去看看吧,你母親在衛家門口罵街,你媳婦上了吊啦!”
這牛大傻是村裏老牛家的兒子,小時候發燒壞了腦子,從小就缺心眼兒,二十來歲了也沒娶上媳婦,平時就愛在村裏閒逛,可沒少撞破柳二和衛二蘭的‘好事’。
柳二猛的驚醒,翻身坐起來披上衣服就往外跑,一路上聽着三三兩兩的說什麼上吊撞頭的話,更是心急火燎,也顧不得細問,直接奔着衛家就衝了過來,看見芽兒也在,一把抓住了就嚷嚷,“你快說啊,二蘭她怎麼着了呀?”
“二哥!你抓疼我啦!”芽兒也大喊。
芽兒娘過去就是一腳,踹的柳二一個蹌踉做到地上。
“她死啦!你進去哭喪去吧,沒人性的東西,你眼裏還有你爹孃不?”
柳二嗷的一嗓子就哭喊了出來,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就真的往衛家跑,芽兒娘氣的罵了一聲兔崽子也趕緊跟了過去。
芽兒急的左看看右看看,慌得沒了主意。
“芽兒,你過去吧,看着你母親,有啥事兒就讓人來店裏捎個信兒。”
寶珠一說完,芽兒哎了聲撒腿就追了過去,纔剛散了的村民一看柳二來了,更熱鬧啦,一股腦的又都全圍了過來,將衛家擠個水泄不通。R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