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決裂
一晃二十幾天過去了,自從上回在賀府不歡而散,霍正東一直沒露過面。寶珠安置好城西那邊的房子又空閒下來。想搬走,但是又依依不捨,總想着今日或者明日那人就會過來尋自己。只默默地留在冒兒巷,整日裏練字學針線。
陽春三月,早就換過了薄衫,寶珠一個人在附近的鼓樓大上心不在焉的閒逛着。迎面走過來兩個人,寶珠看了眼就別過頭去,猛然間又回神,睜大眼睛驚呼:“周仕顯!你怎麼來京城了?”
周仕顯早就看見了寶珠,沒想到自己走到跟前了她纔看到,當即半冷不熱沒好氣的說道:“外祖父大壽,我是來道賀的,你在街上瞎晃什麼?”
大壽?周仕顯的外祖父不就是霍正東的祖父麼?原來是要忙着賀壽纔沒時間過來找自己的啊。
寶珠頓時豁然開朗,滿心的愁雲頓時散去,一瞬間忽然就活了過來,就連看周仕顯,也不覺得那麼討厭了。
“陳姑娘,雖然是他鄉遇故知,但你別隻和表兄寒暄呀,怎麼都不理會在下呢?”周仕顯旁邊的少年開口說道。
寶珠皺眉疑惑,定睛細瞧,這才認出來是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霍府三少爺,也就是繼夫人所出的那位小公子。
“三少爺說笑了,我和你家表兄雖然是同鄉,但委實算不上什麼故知,萍水相逢罷了,你們忙,我告辭了。”
寶珠說完轉身便自顧離去,絲毫不理會周仕顯背後叫留步的聲音。
寶珠深信霍正東是因爲着給祖父賀壽的事情抽不開身,所以纔沒來找自己,當即踏實下心來,在小院兒裏安心練字做女工,還戰戰兢兢的嘗試親手做了個荷包出來。
只要門外聽到一丁點響動,寶珠就疑似是馬玲聲,興沖沖的開門跑出去,結果巷子外空蕩蕩的,不見半絲人影。
這樣過了十幾天,就在寶珠已經心疲力盡萬念俱灰時候,夜裏,小梅悄聲輕叩門扉,吵醒了寶珠。
“姑娘,爺來了,在前院兒書房裏……”
寶珠顧不得穿上外衣,飛奔了出去。
輕輕推開書房的門,朝思暮想的人就坐在書案前。房裏沒有點燈,只一片月光傾注。
“我還以爲你再也不來了呢。”本來是要埋怨,可是話一出口,寶珠自己都覺得腔調嬌嗔的過分。
霍正東輕笑:“祖父六十大壽,我也是忙得抽不開身。”
一張口便是濃重的酒氣,寶珠忙道:“你喝酒啦?我去給你煮醒酒湯。”
剛要轉身就被拉住,繼而跌進久違的懷中。
“那個不急,你想我了麼……”
小別重逢溫熱脣舌,一吻之下,什麼抱怨爭執什麼相思之苦都化作烏有。
不知不覺中兩人已跌在牀榻上,寶珠心馳神往,只緊緊抱住生怕他再消失,霍正東喘着粗氣輕聲呢喃。
開始寶珠並沒仔細聽他說什麼,等到聽清楚了不禁羞得面紅耳赤。
“好不好?嗯……我有分寸的,不會真的……”
一剎那寶珠想到之前在酒坊裏偷窺柳二和衛二蘭親暱的場景,心跳的厲害,還剩下的一絲清明催促着自己推開壓在身上的人,可是癱軟的渾身無力,那舉動倒更像是欲拒還迎。
霍正東又加重了幾分力道,將身下人雙手緊緊攥住固定在頭頂,低聲說着:“……你信我,真的……”
一番糾纏,寶珠趁着最後一點清醒將人用力推開,跌撞着跑到外間大口喘氣:“你早點睡,我明早再來看你。”
回到房中,寶珠看着鏡中的人影雙頰通紅,空落一個多月的心裏頓時又塞得滿滿的。
天剛擦亮寶珠就醒了,惦記着書房裏的霍正東,又怕張氏看到他在這裏留宿,趕緊的翻身起牀,躡手躡腳的自己梳洗一番便輕輕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兩旁廂房還關着門,姜媽媽她們都還沒起身,院子裏靜地沒半點聲音。
寶珠來到書房前,輕輕叩了兩下門,裏面沒動靜,恐怕還在熟睡着,又敲了兩下,還是沒響動,寶珠心急,怕他起晚了被張氏撞見,便也顧不得怎樣,伸手就推門,這才發現從裏面閂上了。
終於有了動靜,裏面一陣悉悉索索的穿衣聲,不大會兒,霍正東穿着裏衣開了門。
“這麼早,你是來伺候我更衣的?”
“想得美,我是來叫你趕緊起牀的,再等下去我娘……”寶珠說着說着突然頓住了。
屋子裏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羶腥又像是麝香,總之這股說不出的味道讓寶珠一下子想起了周仕顯和衛小蘭偷情的那個早上,屋子裏似乎也是這種味道。
寶珠狐疑的看了眼霍正東,眼睛瞟向了屏風後面,腳下不知不覺的就往裏面走過去。
霍正東一把拽住寶珠胳膊:“你先去廳裏坐着,我洗漱完帶你出去喫東西。”
寶珠甩開霍正東的手,一步一步的朝屏風後走去,胸口砰砰的劇烈跳動着,彷彿屏風後面藏着什麼猛獸,想看又怕見到它真的存在。
牀榻上,紅玉穿着紅色的襯褲,同色的肚兜上繡着一朵鮮豔的牡丹,露出來的瑩白肌膚上齒痕淤青遍佈,一頭秀髮鬆散着,擡着頭,平靜的望着寶珠。
“紅玉,你先出去吧。”
霍正東說完將呆呆站在屏風旁的寶珠拉倒外間。
寶珠麻木的站着,渾身發抖,連紅玉什麼時候穿好衣服走出去的都不知道。
霍正東嘆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道:“紅玉是我屋裏的人。”
寶珠怔怔的看着他,屋裏的人?什麼是屋裏人她現在不想知道。
“昨晚我……你又不肯,我就叫她來伺候了。”
寶珠心裏像是被突然捅了一刀似得,猛的清醒過來,哆嗦着脣厲聲呵道:“昨晚我要是肯了呢?是不是也成你屋裏人了!”
霍正東皺眉:“你小聲點兒,胡說八道什麼呢!”
寶珠轉身就走,被霍正東從身後抱住:“好了,別生氣了,你要是不高興,以後打發了她就是了,別爲這點事再跟我鬧彆扭。”
寶珠厭惡地推開霍正東的手:“你不是說男女之歡由情而生麼?你和她又是哪段情?”
霍正東無奈哄道:“什麼情不情的,我心裏現在只有你。”
“那身體呢?現在有幾個?以後呢?你心裏還會有誰?”寶珠顫着聲音喊道。
霍正東也沒了耐性:“你這是在胡攪蠻纏什麼!大清早的爲了一個丫頭跟我大呼小叫的,你到底想怎麼樣!”
“是你想怎麼樣!你要是心裏有我怎麼會幹出這種事來!”
霍正東冷笑:“原來我一路讓人護送你來京,又爲你做了這麼多事,只換來你的這麼一句質疑,你自己說說我心裏有沒有你?你整日裏往外跑,拋頭露面的跟各樣男人談生意,還一個人跟着個痞子去租房子,我說過你什麼了?我看那些個書法女紅不學也罷,你還是先學了什麼是三從四德再說吧。”
寶珠彷彿被雷劈到一般,怔怔的站在那裏不可置信的盯着霍正東。
門被推開了,張氏氣沖沖的站在外面:“珠兒,你還沒讓人家說夠麼?你給我出來!”
霍正東還穿着裏衣,見張氏推開門,惱怒的哼了聲,轉身走到裏間披上長衫。
張氏拉着目光呆滯的寶珠就走,霍正東隨後追上,“我走,你好好想想吧!”說完氣沖沖的牽了馬出門了。
姜媽媽小梅早就聽到動靜起來,遠遠地站在一邊。
張氏將寶珠拉到屋裏,按在椅子上,恨不爭氣的說道:“珠兒,現在這樣你還不走的話,娘自己走,我回牛頭村去!”
寶珠呆愣愣的出神,也不說話,好半天才衝張氏點點頭。
張氏嘆口氣,給寶珠擦了眼淚,然後快手快腳的開始收拾東西,寶珠行屍走肉般跟着一起收拾。
幾個小包袱很快就收拾完了,小梅站在門外焦急的說:“夫人,姑娘,你們是不是等爺過來說一聲再走啊?”
姜媽媽也勸道:“陳夫人,姑娘和我家少爺不過是拌幾句嘴,你怎麼就要走呢?”
張氏面無表情的說:“姜媽媽,小梅,這陣子我們娘倆打擾了,非親非故的,沒有常年住在這兒的道理,既然寶珠已經找好了房子,我們也該着搬走了。”
寶珠收拾妝臺的時候被那隻珠花紮了下,心裏又一陣痠痛,從妝盒裏拿出來,和那隻裝着耳環和股份契約的盒子放一起,擺在了桌上。
張氏找寶珠要了兩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小梅:“小梅姑娘,辛苦你了,還有紅玉姑娘,這銀子是賞給你們倆人的,你轉交給她。
張氏又回頭跟姜媽媽說道:“姜媽媽你是有身份的,我們也不敢給就給你道謝了。”
姜媽媽和小梅二人一看阻攔不住,只得退到一旁。
張氏牽着寶珠,一路出了門叫了轎子,奔着城西而去。
到了新租的小院兒門前,寶珠掏出鑰匙開了門,張氏還頭一回過來,一看整整齊齊的甚是喜歡,見寶珠呆頭呆腦的坐在那裏不說話,張氏也不理她,放下包袱,挽起袖子就收拾起來。
地方是寶珠前陣子都收拾過的,當時存着自己的小心思一直瞞着沒說。
張氏一看鍋碗瓢盆的都齊全了,就出門找鄰居問了路,自己把米麪買了回來。
做好了飯,寶珠不喫,張氏也不強求。
晚上娘倆躺在同張牀上歇息,一整天都沒說話的寶珠終於開了口:“娘,到底是他不對,還是我錯了?”
張氏長嘆了一聲說:“你撐着家,在外跟男人打交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他高門大戶的,將來有個三妻四妾的也是平常,你錯就錯在明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般配,還不管不顧的衝上去,非要撞的頭破血流才能明白!”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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