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隔閡
昨日霍正東說要帶寶珠去賀將軍府上拜訪,交代了要仔細裝扮,寶珠一早用過飯就急忙忙的返回屋內開始收拾打扮,把之前新做的衣裳全都翻了出來,一件件試穿。
折騰了一個多時辰也沒滿意,眼看着約定的時辰就要到了,寶珠心急火燎的喊小梅梳頭髮。
紅玉推門進來:“姑娘,今兒個就讓奴婢伺候吧。”
寶珠雖詫異但還是同意了,紅玉也不慌着梳頭髮,而是先打量了寶珠一番,又在堆得滿牀的衣服裏面挑出一身寶藍色裙衫,配了墨藍色斗篷,搭在一起給寶珠看。
“姑娘,今兒個天涼要穿暖和些,您看這一身如何?”
寶珠不由的贊同,這配色搭配沉穩又不失亮麗,顯然比自己的眼光要強多了。見紅玉爲了自己面子說的含蓄,寶珠不禁又多了幾分好感,笑着衝她點點頭,連忙換上。
穿好了衣服坐在梳妝檯前,紅玉又笑道:“姑娘雖然天生麗質,但還是擦一點脂粉,看起來更加的好顏色。”
寶珠默許,紅玉一雙巧手在寶珠臉上薄施脂粉描眉畫脣,頃刻間寶珠就在銅鏡中看到一張光彩照人的臉。
梳好了頭髮,紅玉又將斗篷給寶珠繫上。
“紅玉姑娘的手真是巧,今日有勞你了。”
“奴婢的本分,姑娘您滿意就好。”
寶珠出來門,巷子口霍正東的馬車早就等在那裏。
“今天這身打扮還不錯。”一上車霍正東就誇讚道。
寶珠汗顏:“這麼說以前的都很糟糕了?”
霍正東輕笑,彈了寶珠一記響指。
馬車奔着城北方向駛去,走了半個多時辰才停下來。
寶珠看着門樓前的兩尊石獅子,突然有些怯場,“我只當初在飯莊裏見過賀將軍一面,又沒什麼交情……真的要去拜訪麼?”
“既然見過,還有什麼好緊張的?進去吧,我都安排好了。”
角門上有小廝迎出來,衝霍正東行禮後將二人引進府中。
一路抄手遊廊假山花壇,寶珠小心跟在霍正東身後,管着自己眼睛不四處亂瞟,幾重跨院走過纔到了內院。
上了臺階,正屋門前兩個丫鬟打了簾子,裏面一個婆子出來將二人迎到屋內。
霍正東行禮引薦,寶珠隨後也行禮問安。
賀將軍還是老當益壯,一旁的賀夫人竟是個三十來歲的美婦人。
“原來這就是陳姑娘啊,早就聽說你了,沒想到人長得還這麼漂亮。”賀夫人熱情招呼。
“正東,這裏留給婦人們說話,你陪我去書房坐坐。”賀將軍把霍正東拉走。
婆子搬來繡墩請寶珠坐下。
“陳姑娘來京城多久啦?可曾到處遊玩過?”
賀夫人是個會聊天的,沒有一上來就問家事,東拉西扯的聊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又介紹了京城哪裏的甜點最好喫,哪家的綢緞莊花色最齊全,最後連京城的氣候都提到了。
寶珠小心應付着,偶爾插嘴也聊幾句,說些自己喜歡的點心,京城的風土人情,文昌廟的香火……兩人還真的是純粹‘聊天’。
午飯時分,丫鬟在暖閣擺了酒菜。
“正東跟我家老爺在書房用餐,陳姑娘就和我在這裏將就下吧?”
寶珠忙道叨擾,隨着賀夫人一起入座,小心翼翼的吃了個半飽,又用過了茶,當寶珠感覺已經如坐鍼氈的時候,才見霍正東跟着賀將軍過來。
“老爺,自從咱們府上幾個姑娘都出了嫁,我這身邊兒就少了說話的人,今天和陳姑娘一見如故聊得高興,我看就乾脆認作咱們的義女怎樣?”
賀將軍自然是點頭同意。
寶珠嚇了一跳,連忙推辭:“賀夫人錯愛了,我平日裏較少出門,恐怕也很難陪伴夫人。”
霍正東連忙眼神示意,寶珠只當做沒看見,言辭委婉推拒,最後賀夫人無法,只的作罷,衝霍正東搖搖頭,笑的意味深長。
回去的路上,馬車裏霍正東一直沉着臉不說話。
寶珠無奈解釋:“原來你安排的就是這個,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也該提早和我商量了啊,你也知道我娘是我養母,我再多認一個義母,她豈不是會多想?”
本來霍正東因着被寶珠失了面子,心中正不快,見她如此說便冷哼道:“原來你也知道我這麼安排的意思,不過是想讓你暫時有個適宜的身份,沒料到還是顧慮不周委屈了你,倒是我多事了。”
寶珠這陣子又是書法又是女紅的,還要忙着打理生意,本來就頗感努力付出。今日在賀府又拘束了大半天,耐着性子才忍下來,現在聽霍正東語氣不善,自然也是氣惱,當即衝口而出:“原來是我身份不適宜啊,你早就知道我是鄉下村人,與其費盡心思的遮掩,倒不如直接去找真的大家閨秀,何必與我糾纏!”
霍正東氣的臉色鐵青,也不再理會寶珠,一路沉默不語。
其實寶珠的話一出口當時就後悔了,她自然知道霍正東這番安排的用心良苦,是自己一聽都到身份就渾身不舒服先發難了,實在是遷怒之舉。可是現在讓寶珠道歉她又拉不下臉,只等着霍正東來哄自己,沒想到他卻不說話擺臉色,寶珠頓時真的惱了,也皺眉一言不發。
到了冒兒巷,寶珠自己跳下車就走,到了門口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卻見馬車早已離開,直氣的咬牙跺腳。
回到屋裏寶珠鐵青着臉坐下使勁拆頭髮:“小梅,麻煩你去告訴姜媽媽我不舒服,針線不學了,讓蘇師傅也別過來!”
小梅怯怯的應聲稱是,忐忑不安的退下,寶珠憤憤倒在牀上矇頭就睡。
這樣過了三天,寶珠才消了氣,心情平復下來後認真想了霍正東的做法,覺得要解決兩人身份家世上的差別,只憑認作賀夫人的義女還遠不夠,不知道下一步他還安排了什麼。
五六天後,霍正東還是沒有露面,寶珠不禁反覆回想自己當天說的話,覺得氣頭上忽視了他的好意,確實言辭過激了些,便不再生氣,又開始學針線練字。
可是過了十幾天,還是不見霍正東人影,寶珠有心讓姜媽媽叫了他來當面講和,又覺得不甘心主動認錯,糾結的心亂如麻,
寶珠無所事事,越來越急躁,心想着無數的可能,難道是他要放棄了?還說不要自己隨便離開,怎麼一點口角爭執他就離開了呢?越想越氣,也沒帶人,自己就去了菸袋子斜街。
何九正在街上閒逛,看見寶珠忙過來招呼:“陳姑娘,可算見着你了,原來還打算讓我五姐去府上給你帶個信兒呢。”
頭一家鋪子轉讓後,錢掌櫃有自己的夥計,何五娘和魏老六就繼續跟着常師傅在兩間新鋪子做活,兩人分開,帶了新招的小夥計各忙一攤。
“何大哥,你找我有什麼事麼?”寶珠問道。
“姑娘之前不是想要賃房子麼?這事兒我一直給姑娘留意着呢,正好打聽到有戶院子要出租,這回可是真的一等一的好,租金也合適,我壓着經紀不許往外放消息,就等着陳姑娘您先過過眼呢。”
寶珠笑了,沒想到相處下來,這何九倒也是個仗義人,又想到現在和霍正東的僵持,不禁神色黯然,心說還是及早做打算的好,總不能等着人家開口了再搬走吧。當即便點頭同意,跟着何九去看房子。
這回何九說的還真不錯,房子離着菸袋子斜街不遠,可是在最靠近東邊的地段,衚衕寬敞整齊,院落也比常氏那裏要大得多。三間正屋傢俱齊全,嶄新的門窗看樣子像是不久前剛修繕過。
“這院子的房主也是個官老爺,原本買了房產要自己住的,結果剛修繕完就升遷了,調職到府城,房子新,風水好,每月只要五兩銀子,再也沒這個價啦!陳姑娘您看如何啊?”
寶珠自然是滿意,機不可失,當即讓何九帶着自己去找了那個經紀,交了訂銀,約好了明天見房東,校驗房契付租金。
轉天一早寶珠便帶了銀子出門,趕過去約定的地點和人見面,房主人早已去了任上,將房子委託給了親戚,兩廂校驗了房契和銀子,都沒問題了便商量着要籤契。
雖然是私下租房,但是契約也要有個中人作保,寶珠原本想找王參將,但是想到現在和霍正東的關係又覺得彆扭,其他再認識的當地人也就剩下何九了。
“陳姑娘您這是看得起我何九,行!我就做這個保人了,往後誰要是敢隨便漲租金,老子……哼哼……要是姑娘銀錢不湊手,想晚交了三五月的,儘管跟我說!”何九拍着胸脯說道。
嚇得那房主的親戚叫苦不迭,何九不務正業,無賴刺頭的名聲可是人盡皆知,直後悔怎麼遇上這麼個租客。
寶珠哭笑不得,忙好言相勸安撫新房東,好在那房東也知道寶珠是陳記的掌櫃的,不太可能會欠租,加上經紀巧舌如簧兩邊說和,終於是順利簽了契約。
新房子雖然傢俱齊全,但是一應日常用具還要添置。
寶珠這陣子天天往菸袋子斜街跑,鍋碗瓢盆牀褥被子逐一添置,忙的不亦樂乎。有了事情做,不再整天胡思亂想,只是心底裏還是會不經意間想到霍正東,時不時的就令寶珠魂不守舍,半晌都心煩意亂。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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