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酒樓
寶珠坐在書案前,心煩意亂的扔下筆,又抓起列滿算式的紙張揉成團扔了出去,扶額嘆氣。
陳記的炸雞店已經飽和,再多開只會影響其它幾家的收益。自己手裏積攢了三千多兩銀子,買所像樣的宅子是足夠了,可是想在京城安穩的生活下去,還是要有門長久的生意纔行。
自家的酒坊早就掛在週記名下,如果京城裏也能繼續使用的話,省去酒水的重複納稅,盈利自然豐厚。可是沒想到周仕顯也有興趣入股,用了人家的執牌又拒絕人家加入,這似乎是沒道理,顯然也說不過去。可是真要和周仕顯合股一起做生意的話,以前的事又不可能完全釋懷,這樣兩個戰戰兢兢彼此防備的合夥人,可想而知會把生意做成什麼樣子。
如果用陳記的名義經營,酒水上稅會分薄利潤,除非是不賣酒,可是京城中飯莊酒樓鱗次櫛比,不像當初山上只自己一家,有這麼些同行競爭,賣酒與否,菜價高低都會影響到客源。
寶珠頭痛欲裂,想了好些天,仍然沒拿準主意。
快到年底,張氏天天往菜市跑,不是約了趙嬸子,就是帶了小梅,雞鴨魚肉一趟趟腳不沾地的往家裏拎。今年新春多了準姑爺拜訪這一項,張氏精神抖擻的忙前忙後,燒雞臘鴨薰魚都備齊全了,專等着章良上門。
除夕後半晌,張氏指揮着小梅貼對聯沾福字,又在忙活的不亦樂乎。
寶珠正在房間裏覈算對比周記和陳記的成本差異,被她們攪合的頭暈腦脹,只得放下筆出來,“娘啊!你弄這些幹什麼?現在貼紅見喜的還不合適吧?”
張氏笑道:“虧你也來京城一年多了,這些都不懂?有道是十里不同俗,京城的規矩跟咱們老家可不一樣,再說了,你今年訂了親,明年就出嫁,你爹只有高興,沒得不樂意的!”
寶珠無語,只好由着她們倆折騰。
大年初一早上,張氏又熱熱鬧鬧的放了一掛鞭炮,喫過餃子總算是過完了新年。
初六章良過來送節禮,家裏沒有男丁,只好請了何九來作陪,出門前媳婦和五姐都反覆叮囑過,何九也不是那不開眼的,今兒來陪酒只挑揀了好聽話說。
“章良兄弟,我聽說你年後就要趕考去啦?到時候真要中了狀元探花啥的你可得早些回來,家裏還有掌櫃的等你呢,別破廟裏遇見個啥千金小姐落難公主的就走不動道兒,忘了自己是定過親的爺們兒。”
章良原本聽了前半句還欣欣然,正要跟何九糾正下科舉的等級,還沒開口就聽到了後半句胡扯,當即拉下臉,氣哼一聲不再說話。
何九莫名其妙,他可是真心要誇讚章良的,這叫咋回事呢?
寶珠一旁看了暗笑,也懶得去打圓場,只等着酒席散盡,送走了章良何九纔回屋去休息。
正月十五,小梅試探着說:“姑娘,今兒晚上城東那邊有花燈會,可熱鬧啦。”
寶珠掃了眼小梅笑道:“你要是想看的話就自己去吧,我給你零花錢,喜歡什麼就自己買。”
“姑娘,我的意思是……”
寶珠打斷:“我知道,又是你家霍爺吩咐的是不?”
小梅被點破機密,低頭不語。
寶珠站起身,從衣櫃取了木匣子出來交給小梅,“行啦,別垂頭喪氣的,正好我也有差事要你去辦,你把這個給他,讓他將陳記的股份和耳環也還給我,記住了沒?”
小梅點頭,抱了木匣出門。
張氏推門進來:“珠兒,你咋不和小梅一塊兒去玩呢?整天在家裏悶着幹啥?章良也在家,不如……”
“娘,我這兒還忙着吶,好不容易纔把小梅那個話嘮打發出去,您也趕緊的歇着吧。”
張氏看着鋪了滿桌子的紙張搖搖頭,無奈的嘆口氣,給寶珠倒了杯熱水囑咐她別太累了,便也回自己屋去了。
臨睡前小梅回來了,手裏的木匣子又原樣捧了回來。寶珠接過打開一看,見還是原來的東西紋絲未動,疑惑的看向小梅。
“姑娘,霍爺說想要換回陳記股份的話,讓您自個兒去,明天他在冒兒巷的宅子裏等你。”
“行啦,我知道了,你也歇着去吧。”
小梅行禮告退,寶珠看了眼木匣,又扔進衣櫃裏。
轉天一早,寶珠剛起牀,小梅就端了熱水伺候洗漱,又是翻衣裳又是擦胭脂,寶珠也任由她折騰,打扮整齊了便歪在牀上舉了本閒書看。
小梅坐臥不安,直到快晌午了才怯生生問道:“姑娘,你不出門麼?”
寶珠輕笑:“我說過要出去了麼?”
霍正東約了在冒兒巷見面,深宅僻巷,也不知道他會做什麼,寶珠自然不會自投羅網。
過了沒幾天,周仕顯又派人知會了寶珠,自己在會賓樓等候,寶珠收拾一番便出了門。
“怎麼樣了?店鋪選好了沒有?”周仕顯問道。
會賓樓的雅間裏,寶珠剛坐下,聽到他一上來就問只好支吾道:“我……還在覈算成本,沒選好地點,等等再說吧。”
周仕顯放下茶杯輕笑:“店鋪都沒選,尚且不知道規模大小,你如何覈算成本?莫不是還心存芥蒂不信我?”
寶珠心裏猛點頭,但是話到嘴邊還是否認道:“難能呢,我只是覺得這次不是小生意,要慎重些纔好,對了,你這是已經搬來京城啦?你家人都安頓好了沒有?”
周仕顯見寶珠轉移話題並不點破,只順着她說道:“嗯,京中原本就有宅子,略作收拾,現在已經都住下了。”
“那衛小蘭呢?跟着你一起來的麼?”寶珠純粹是沒話找話。
周仕顯皺眉看了寶珠半響才輕笑:“你……以後別隨意問男人這種話,私隱之事,你個姑娘家不合適提及。”
寶珠一時尷尬的無地自容,咬着脣不說話,只捧着茶杯乾坐着。
周仕顯看着寶珠的窘態啞然失笑:“其實你大可不必防備我,上回在鎮上……我那麼做只是想讓你不要任性妄爲,後來也覺得不妥,的確是嚇壞了你,想和你解釋,可那段時間你只顧着和正東上京,也沒心思聽得進去,既然已時過境遷,還是希望你能釋懷的好。”
寶珠點點頭,“我……再想想吧,一時半會兒的也急不來。”
喫過飯後,兩人從酒樓出來,周仕顯要送寶珠回去。
“不用了,我還想自己逛逛,你先走吧。”寶珠婉拒。
周仕顯不悅道:“你看這街上有姑娘家獨自閒逛的嗎?上車,我送你回去。”
寶珠只好爬上馬車,由着周仕顯一路將自己送回家去。
門口剛下車,迎面就碰到章良走過來。
“周少爺?你怎麼來京城了?”
周仕顯正要放下車簾的手停住,不解的看着章良,似乎是不認識他。
寶珠忙介紹:“他是常師傅的兒子,叫章良。”
周仕顯這才點點頭招呼道:“我知道你們一起來的京中,想不到今日也能遇上。”
章良拱手行禮:“這還要多謝當年周少爺慷慨資助,又介紹了我娘做工,這才使得良緣千里一線牽,能和陳姑娘定下百年之約……”
“你說什麼?”周仕顯剛纔還有些不耐煩,聽到最有一句忽然怔住了。
“年前我和章良定親了,之前沒告訴過你麼?”寶珠說道。
周仕顯看了看章良,又掃到寶珠臉上,好一會兒才笑道:“那就恭喜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等你選好了商鋪再來通知我。”
說完便放下車簾子,前頭小廝揚鞭趕了馬車。
等到周仕顯走遠後,寶珠回頭問章良:“你是來找我的麼?”
“之前我提過的方兄……他有意去書館做工,我特意來跟你說一聲。”
寶珠嘆氣,隨口打發到:“你帶着他去找何九吧,如果合用便留下。”
“那……”章良似乎還有話說,寶珠只當沒聽見,“哐當”一聲關上了大門。
寶珠想了一夜,最後還是決定用週記,如周仕顯所說,京城中山高水深魚龍混雜,之前的小買賣也就罷了,既然要做長久的生意,自然要各方菩薩都打點妥當,憑一己之力顯然是不夠。
寶珠拿定了主意便也不耽擱,轉天就去城中幾家牙行挨個查看,尋找合適的店面。
“姑娘,按照您要求的位置和大小,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有要轉賣的,不過我手裏倒是有間現成的酒樓,位置比您要求的要好,面積也大,自然嘛……價錢也高了些。”牙行的經紀說道。
寶珠問:“那又是怎麼個好法?價錢又高了多少呢?”
“登瀛樓,姑娘知道吧?”
“什麼?那不是百年老店麼?怎麼會轉賣呢?”寶珠吃了一驚。
經紀笑道:“名字是百年的,可店主早就易手好幾回了,您也知道,這登瀛樓和會賓樓都是城東數得着的大酒樓,離得又太近了,兩家此消彼長,這些年都是登瀛樓走下坡兒,這不?終於是撐不下去了,不過話說回來,生意也得看誰做不是?沒準兒到了您的手上還就買賣興隆了呢。”
“那價錢呢?”
“房契和地契是拆開賣的,酒樓一萬二千兩,地皮九千兩。”R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