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垂釣人間
李義山用力一拍棋盤，重重道：“徐驍，你這是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徐驍緊緊皺着眉頭，問道：“真有你說的這麼嚴重？”
李義山冷笑一聲，站起身，緩緩來到窗邊望向視野裏屬於李長瀾的那間別院稚之內。
“若是在之前，李長瀾沒有將姜泥要過來。”
“或許我還會覺得他這人或許就是單純喜歡佳人相伴的那種日子，不是李淳罡那種純情之人。”
“可到了如今，他明知徐鳳年喜歡姜泥，卻還偏偏點名強行將姜泥弄到了自己身邊，傳授劍術，你不覺得這明顯有些奇怪麼？”
徐驍想了想，試探着問道：“姜泥雖然年齡小了些，但也是一頂一的美人胚子，李長瀾會看中姜泥好像也沒什麼不能理解的……”
“胡說八道！”
李義山一甩衣袖，表情有些慍怒。
“李長瀾要是真看上姜泥，他在北椋王府住了這麼些時日，早就該索要了，而不是先行索要紅薯，直到如今快到了武帝城纔開口索要姜泥。”
“他這李長瀾分明是早有預謀，他騙了伱，也騙了我們！”
徐驍聽着李義山的話，很快就發現了裏面的蹊蹺之處。
他雙手背在腰後。
在聽潮亭內慢慢踱步，回想着李長瀾待在北椋王府內時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還有每一句話。
忽然。
徐驍停下步伐擡頭望向東方，神色極爲沉重。
“是了，李長瀾看似在意衣食住行，在意權利錢財，對於名劍和聽潮亭內的寶物很是喜愛，其日常花費之高，就連我北椋王府都要額外準備很大的一筆花費，來專門供養。”
“可實際上，那些東西基本上都是給了別人。”
“甚至就連這柄天下十大名劍之一的蜀道，他也僅僅是在借用迎戰王仙芝之後，就毫不猶豫的借給我了，直到如今都沒有主動索要的意思。”
“即便他手中還有幾把名劍，這也有些不合常理。”
李義山微微頷首，嘆了一聲，提醒道：“你想一想李長瀾身邊的那些女子，都是何人，又是何等身份。”
徐驍微微眯着眼睛，開始整理思緒。
“目前，僅僅是我們所知道的就有趙風雅、紅薯、舒羞、青鳥幾人了，若是根據信件中提到的，那李長瀾似乎還與軒轅家軒轅青鋒有染，前段時間再加上姜泥的話……”
李義山重新來到棋盤坐下，死死盯着棋盤上黑白分明的棋子。
“李長瀾看似貪戀佳人，可若是細細論來，這些女子各個都不是普通人，均有特殊身份在身啊！”
一句話過後。
李義山看着徐驍，沉聲道：“想來她們的身份，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徐驍怔怔地看着棋盤上如同大蟒一般蜿蜒盤繞的白色棋子，臉龐開始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
他雙手死死握住棋盤兩端，顯然情緒極爲激動。
紅薯。
敦煌城城主、天下十大殺手之一、北莽皇室血脈。
趙風雅。
離陽王朝當代公主，稱號隋珠。
舒羞。
苗疆聖女。
青鳥。
與李淳罡齊名的四大宗師之一，槍仙王繡之女。
軒轅青鋒。
掌控天下水路，在江湖之中威名絲毫不弱於龍虎山的軒轅家長子，軒轅敬城之女。
姜泥。
西楚亡國公主。
徐驍經過李義山提醒之後，再想起李長瀾還是徐鳳年名義上的老師，徹底反應過來這羣人身份的大部分共同性。
“這裏面不少人，身上都帶着氣運……”
李義山見徐驍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他用手指敲了敲棋盤，說道：“你說若是有一日，李長瀾暗中推波助瀾，將她們的實力推到一個極高的層次之後，再分別讓她們各自回到該去的地方，發展勢力，到那時，這天下會是怎樣一幅景象？”
徐驍沉聲道：“苗疆、西楚、離陽、北莽，這幾乎已經囊括了天下間大部分地方了，若是再加上軒轅家對水路的掌控……
李義山微微頷首道：“正是。”
他拎起一旁的茶壺，給自己和徐驍分別倒了一杯茶，然後用手端起，轉而望向窗外飛過的一羣飛鳥。
“李長瀾之前去武帝城，到底是爲了什麼，無人知曉。”
“他真單純是受徐鳳年所託才救下劍九黃，又或者是與其他武道高手一般，爲了來到那武道終極而挑戰王仙芝，打破那天下第二的稱號？”
徐驍嘆聲道：“他的實力，最低也與李淳罡一個層次，甚至更勝有之，挑戰王仙芝來驗證自身劍道，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更何況，你我都看得出來。”
“那李長瀾性格極爲自傲，向來不把世間大多數事物放在眼中，他自是不會無聊到與王仙芝毫無瓜葛，就去那武帝城與之交手。”
“我說的狂妄些，李長瀾或許都未曾在意過李淳罡與王仙芝二人。”
李義山與徐驍兩人互相注視着彼此，越想越覺得心驚。
每一次。
當他們覺得快要看透李長瀾的時候，就會發現李長瀾身上彷彿總隱隱帶着一層面紗，將最真實的自己遮擋了起來。
此刻。
徐驍和李義山只感覺有一團揮之不散的陰雲，籠罩在他們二人頭頂，籠罩在北椋，甚至是整個天下之上。
“我聽說那李長瀾會某種祕法，能夠與女子雙修，將自身修爲倒灌進去，在毫無副作用的情況下，快速提升對方實力與資質。”
“青鳥和紅薯姑且不說。”
“舒羞與軒轅青鋒，還有那從未習過武的趙風雅，都盡數踏入了一品之內，而且武學進展速度仍然維持在一個非常驚人的速度，絲毫沒有遇到瓶頸的跡象。”
徐驍端着手中茶杯，繼續分析着李長瀾的目的。
“這些人，要是到了一品，暗中再有李長瀾的扶持，怕是在極短時間之內，就會形成一股無可忽視的強大力量。”
“他這麼做，怕是隻有一個目的。”
徐驍與李義山相視一眼。
片刻後。
李義山深邃無比的目光之中，爆出一陣精光。
他將茶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然後重重地放下，一字一字道：“天、下、氣、運！”
“這幾個女子本就有氣運在身，各個不凡。”
“李長瀾將她們聚集在身邊，並且甘願耗費修爲將她們實力強行提升起來，分明就是爲了聚攏氣運，爲己所用！”
徐驍閉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你說的沒錯，這李長瀾與我們北椋是敵是友不好說，可整個天下必然因爲他的存在而再起紛爭，甚至比曾經的戰國時代還要更勝之。”
“我們北椋立場微妙，你說要不要做些什麼？”
李義山想了想，最終還是嘆了一聲，神色無奈。
“攔不住了，此刻那李長瀾估計已經進入了武帝城，他會第二次進入武帝城，很有可能與王仙芝早就達成了某種協議，或者說條件。”
“如果李長瀾真的與王仙芝聯手，這天下怕是再難有人能夠與之抗衡。”
“好在我們和李長瀾關係還算交好，他又一直沒有對我們表現出敵意。”
“我們還是不要在這種進退爲難的時機貿然做些什麼，免得弄巧成拙，壞了北椋局勢。”
徐驍對於李義山的回答，極爲認可。
不過，他一想到李長瀾要做的事情，就感覺頭疼得很是厲害。
“我就不懂了，李長瀾他一個追求武道終極的劍道高手，要麼就好好練劍，在江湖上闖蕩，要麼就繼續過着他閒雲野鶴的日子，被我們北涼王府養着就是了。”
“好端端的，他偏收集氣運做什麼？”
“難道我北椋王照顧他不夠順心，他偏要自己弄個天下霸主，將離陽、北莽、北椋都取締了才能安心？”
徐驍用手慢慢揉着額頭，第一次感覺這麼心累。
同時，他也是再一次意識到了北椋王府缺少一位屬於自己陣營，真正意義上的超一品武者，是何等重大的問題。
非北椋之人，總歸是無法掌控。
過了許久。
正當兩人思考着北椋該以何等態度，迎接不久之後就會從武帝城過來的李長瀾時。
徐驍忽然想到了什麼。
“不對啊，他李長瀾如果真的是爲了成爲那天下霸主，在如今勢力還未成的階段，就應該儘可能的低調，免得事情生變。”
“他直接讓李淳罡出手斬殺，那與其素無瓜葛的趙宣素，又算是怎麼回事？”
李義山聽着徐驍的話彷彿被點醒，眼神越發明亮。
趙宣素？
此人，作爲龍虎山天師，是個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怪物。
他裝扮成小孩子的樣子，看似是爲了接近徐鳳年，可只要認真想想就明白了，他總不可能真的僅僅只是爲了尋找機會暗殺徐鳳年。
一個陸地神仙能夠拋棄顏面，做出這種事情。
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什麼？
“李長瀾、李淳罡、趙宣素……”
李義山站起身，快速在房間內走來走去，嘴中還唸唸有詞。
“李長瀾、氣運、資質雙修，趙宣素、龍虎山天師、陸地神仙，李淳罡、劍神、一劍開天門……”
等！等一下！
一劍開天門！天門！
李義山瞳孔猛地一縮，只感覺茅塞頓開，一聲雷霆霹靂豁然炸裂，腦海的一切猜想都有了個合理的解釋。
“原來如此，想不到那李長瀾想要做的居然是這種驚天駭地之事！”
“以他的實力和心性，再加上這些已經聚齊，隨時可以落下的棋子，此事未必就沒有做不成的可能性！
“哈哈哈，痛快，當真是痛快！”
李義山捂着肚子放聲大笑，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他那副癲狂的模樣，竟然與之前在徽山的李淳罡有七八分相像之處。
面對徐驍極爲不解的目光。
李義山嘴角泛起一絲極爲暢快的笑容，用力一甩衣袖，伸出手指指了指窗外的天空。
“徐驍，需要氣運的可不僅僅是世間帝王。”
話音方落。
徐驍和李義山齊齊望向天際雲端之上。
“是啊，天門之後，還有一直在垂釣人間氣數的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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