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終於重逢 作者:未知 (84) 接下來五天,陶然兒一直心事沉沉,沿途,只要在他們休息喫飯的時候,總能聽到陶然兒要嫁給王思明的消息,漸漸的,李三的話語也少了起來,他雖然沒有多問什麼,但是他彷彿想到了什麼,也不再和陶然兒多說話了。 第六天,他們終於到達了臨安城,清晨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照射在臨安城高大的城門樓上,陶然兒坐在馬背上,眼圈紅得如同兔子,她百感交集。 李三擦了擦淚水,看着臨安城,感慨地說道:“嫂子,我離開的時候,臨安城的城門樓很矮小破敗,看來這城門樓是新修葺的。” 陶然兒微笑起來,對他說道:“有一年,王操率領大軍來犯,爲了加強軍事,重新修葺了城門樓,不但修葺了城門樓,而且挖深了護城河,李三,你仔細看,護城河的水是不是比你小時候要清,那是因爲河道變寬變深了。” 李三順着陶然兒手指的地方看過去,果然,護城河的河水,在陽光下,像水晶一般閃閃發光,他開心地說道:“沒錯,嫂子,你真是江南的大功臣啊,看到江南越變越好,我真是打心眼裏高興,以前在中原的時候,聽說江南在你的治理下,變得富有強大,我想着肯定是有人誇大其辭,這些天,在江南的境內連走了六天,各處風景人物我也仔細看了,確實是變得強大富有了許多,嫂子,真是很感謝你。” 陶然兒內心溫暖感動,她看着李三,對他微微一笑,說道:“我們進城吧。” 李三點點頭,一行從馬上下來,牽着馬往城門樓走去。 到了守城人那裏,陶然兒拿着官文遞上前去,守門人看了她一眼,叫她稍等一會,立馬報了進去,一會臨安城的守城大將就親自迎接了出來,看到陶然兒,立馬就要下跪,陶然兒閃電般的伸出手,將他扶住了。 守城大將恭敬地說道:“皇后,未知您大駕光臨——” 聽到臨安城的守城大將仍然尊稱她爲江南的皇后,陶然兒鼻子一酸,對他說道:“我已經不是江南的皇后了,我現在的身份是——”想起前塵往事,陶然兒的聲音控制不住地哽咽,她輕聲地說道,“我現在是中原的長公主,我來,是作爲屬國,想向你家帝君請示的——” 她真是內心感嘆,想着人生滄海桑田,往往用不了一百年,也許十年,二十年,人的境遇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陶然兒的大眼內有淚花在閃動。 守城大將仍然恭恭敬敬地說道:“聽說自從皇后離開之後,帝君很是想念皇后——” 陶然兒眼圈更紅,她知道李信志想念她,他因爲想念她,曾經偷偷去中原看望過她,保護過她,救過她幾次性命。 守城的大將仍舊恭敬地說道:“不但帝君想念皇后,我們這些曾經跟隨皇后出生入死北征的將士們也很想念皇后,希望皇后有朝一日能回到江南來——” 陶然兒聽到這裏,徵了一徵,看了守城大將一眼,但是她實在不記得他是誰了,守城大將看到陶然兒的神情,微笑說道:“皇后可能不知道我是誰,當年北征的時候,我還只是忠文將軍手下的一個小將呢。” 原來如此。 陶然兒點點頭,對他說道:“現在當大將了,恭喜恭喜。” 被皇后這樣一說,守門大將不好意思起來,對陶然兒說道:“不但我們將士捨不得皇后,就是江南的百姓,也都天天唸叨着皇后的好,他們希望皇后能回到中原,現在皇太后,在百姓的心中很不得民心——” 陶然兒聽到這裏,哭笑不得,她只能胡亂點點頭,對臨安城的守城大將說道:“那麼你讓我們進城吧,我有緊急的事要面見帝君——” 守城大將才止住線頭一般的話語,他看到陶然兒,如同粉絲見到偶像明星一般,一時激動興奮,守着陶然兒沒完沒了的說話,如果不是陶然兒發現他這個勢頭,出言提醒,他都不知道要說到什麼時候去。 守城大將說了一聲是,城門大開,陶然兒一行人牽着馬緩緩走入了臨安城。 臨安城的熱鬧繁華又比江南其它城池要高了一個級別,李三剛入城門,只見熱鬧的市井聲,如同海浪一般撲了過來。 中原的幾個屬下也江南的富庶美麗吸引,在長安城東張西望,陶然兒無心欣賞臨安的景色,低着頭,牽着馬,走向皇城。 一個時辰後,一行人到了皇城,陶然兒看到那樸實低調的宮殿,想起她第一次進宮的情景,第一次離宮的情景,第二次進宮的情景,第二次離宮的情景,現在算是第三次進宮嗎,不,她只是短暫的回來的,作爲屬國的負責人,來向大國請示改國號的。 陶然兒在心中搖了搖頭,正要向前拿着官文,希望皇城的人打開城門請她進去時,卻見皇城的城門大開,李信志帶着羣臣迎了出來。 看到信志,陶然兒呆了一呆,瞬間如同石像,一動不動了,他居然親自迎了出來,陶然兒手足無措,一時之間,呆在那裏,半響動彈不得。 一身龍袍的李信志走到陶然兒的不遠處站定,他很想走得近一點,再近一點,最好是剛好可以將她攬在懷中的距離,可是現在不能夠。 因此,他只能站定了,控制好自己激動的情緒,對陶然兒說道:“未知公主光臨,有失遠迎。” 她已經是中原的長公主了,不再是他的皇后。 陶然兒聽到李信志的聲音,才清醒過來,她凝視着他,淚珠兒在眼眶裏打轉,她真想放下一切,自尊和麪子,責任和義務,像一個小姑娘一般,不顧一切的,衝到他的懷裏,摟着他大哭一場,然後告訴他,一生一世再也不要分開。 她現在活得太累了,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這不是她想要的幸福,她的心願其實很小很小,小到只能塞下一個人,那就是信志,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其它的一切都是浮雲。 可是她不能這樣做,因爲她不是三歲的小女孩了,她知道這座皇宮裏,皇太后李大娘正在虎視眈耽地嚴陣以待,如果自己不顧及此時此刻的身份,忘卻上一代的仇恨,撲進李信志的懷抱裏,李大娘非活活氣死不可,這樣,她與李信志再也沒有在一起的可能了。 因此,陶然兒只能剋制自己,緩緩點了點頭,爲了控制自己的情感,理智如同一條條繩索,將她的感情緊緊地綁束住。 爲了不讓自己落淚,短時間內,她只能沉默在那裏,不能出聲,因爲只要一開口說話,她的聲音必定是哽咽的,她的眼淚必定會落下來。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兩個人隔着距離凝視着,直到陶然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朝着李信志跪了下去,對他說道:“我有要事想請示帝君——” 李信志立馬扶她起來,也就在這一瞬間,他才能藉着君臣之禮,握一下她的手,陶然兒擡起頭,看到李信志正在關切地看着自己,他的眼裏都是關切和心疼的神光,那一瞬間,陶然兒很想大哭一場,他的懷抱就在近前,如此近距離,她能聞到他身了好聞的男子漢的溫暖氣息,她真想就這樣不顧一切地撲進他的懷抱,緊緊地摟着他啊,可是她不能! 因此,陶然兒只能拼命壓抑着自己的情感,退後一步,站定。 李信志也鎮定自己的情緒,對陶然兒說道:“那麼有請公主——” 陶然兒點點頭,一行人在李信志及江南羣臣的陪同下,浩浩蕩蕩的往皇宮內走去。 陶然兒緊緊跟在李信志及江南衆位朝臣的身後,心情激動澎湃,她想着真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她被攆出江南那一天,何曾想到,有一天,她會以屬國負責人的身份重新回到江南。 李大娘雖然對她恨之入骨,但是她這一次因公出差,回到江南,她也拿她沒辦法吧。 所以,這次回江南,想來她應該是安全的。 此時此刻,熟悉的景物如同潮水一般朝她撲面而來,那走過無數趟的青石板路,那紅色的高高的宮牆,那樸素低調的宮殿,那碧色的琉璃瓦,還有親手種植的鮮花,以及遙遙可見的立春宮—— 陶然兒控制不住地鼻子發酸,眼圈泛紅,她難過地想,立春宮的大棚還好嗎?她種的那些大棚裏的蔬菜瓜果,小米粒有沒有喫到呢? 那些姑姑,那些宮女太監,那些侍衛,那些總管,他們也都還好嗎? 晶瑩的淚珠在陶然兒的大眼內打轉,爲了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陶然兒緊緊地咬着牙關,她的上牙觸碰着下牙,爲了不讓自己失控,她的嘴脣幾乎咬出血來。 與此同時,走在陶然兒身側的李三,也因爲回到了闊別了十多年的故鄉,變得十分的激動興奮,他東張西望,大眼溼潤,陶然兒看了看李三,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李信志,雖然他只是將一個背影拋給了他們,但是陶然兒看得出來,李信志的內心也十分激動,他的雙肩好像在控制不住地顫抖。 看到李信志好像也情緒起伏的樣子,陶然兒更加難過起來,她在心裏大聲地說道,相公,此時此刻,我多麼想,撲到你的懷抱裏,旁若無人的痛哭一場,可是我不能。此時此刻,你就在我的眼前,十米開外的地方,我多麼想像一隻小鳥一樣,飛到你的肩頭,與你親親熱熱的說話,可是我不能,此時此刻,這麼近,卻那麼遠,我們兩個人之間,彷彿隔着天遙地遠的距離。 唉—— 陶然兒含着熱淚,癡癡地看着李信志的背影,一顆心痛苦得如同刀攪。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對於陶然兒來說,彷彿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們終於走到了議事大廳,陶然兒和李三互相看了看,陶然兒對跟着她的屬下吩咐了幾句,除了李三之外,其它人都在外面等着,然後她與李三一起,緊隨李信志之後,進了議事大廳。 熟悉的大廳就在眼前,陶然兒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緒,再次激動起來,她看着眼前熟悉的一桌一椅,不由悲從中來。 對於她來說,江南的議事大廳,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回憶,她曾經身着江南皇后的朝服,與李信志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接見各國使臣,她曾經身着軍師的衣服,與江南的羣臣一起,站在議事大廳,然後向李信志跪下,請求北征,她亦曾經—— 如今,她卻以屬國繼承者的身份,來到這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議事大廳,向李信志請示改國號一事—— 陶然兒思緒萬千,浮想聯翩,她的人生太過曲折複雜,她的一生彷彿別人的三世一般漫長,她的嘴脣因爲內心的激動,如同含了滾燙的熱油,在止不住地顫抖。她的視線緩緩地移過議事大廳的每個角落,突然的,她的一顆心在緩緩地跳了一拍之下,拼命地加速跳動起來。 她看到誰了,小米粒! 在一根大大的白色柱子後面,小米粒正在含着淚眼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她,他的身後跟着兩個貼身的宮女,彷彿害怕太子在見到母親十分激動的情緒下做出什麼過激事件,兩個宮女分別一人拉着太子的一隻手。 陶然兒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涌了出來。此時此刻,她多麼想衝向前去,將小米粒緊緊地抱在懷裏,然後在他白白胖胖的臉蛋上狠狠地親幾下,她已經快有半年沒有見到自己的兒子了。 小米粒,是她在這個亂世,與她心愛之人,生下來的唯一的骨血。 比起半年前,他好像更加高大健壯了,很快的,他就要長成翩翩少年了。 時光如流,歲月如梭—— 陶然兒如同石像一般站立在原地,忘了走動,忘了說話,她凝視着不遠處的小米粒,哭得不能自己。 對於她突然離宮,不辭而別,小米粒有沒有責怪她,當時,在危急關頭,她選擇偷偷地看小米粒一眼,然後突然離開了,小米粒到了現在也仍然不知道她怎麼會突然消失,因爲她沒有向他道別,也沒有向他訴說半個字,小米粒是如何接受母親突然消失這個事實的? 陶然兒不敢想,她只是知道,在孩子幼小的心靈中,經歷着這樣的生離死別,他肯定曾經很痛苦。 對不起,我的孩子,對不起—— 愧疚感如同潮水一般涌來,陶然兒淚如雨下,哽咽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