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武俠]我自傾城 第75節

作者:未知
李澈不着痕跡地鬆了一口氣,伴着雷聲,大雨傾盆而下。 成化十六年十一月,天降雷雨,覆蓋京城,無人死傷,卻將一座西緝事廠劈成了廢墟,連帶着還有汪直的住處。 天降神雷,精準打擊。 隔日上朝時,成化天子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 誰都知道汪直是萬貴妃的寵宦,天子任用汪直,除了覺得他辦事利索,更是爲了給萬貴妃臉面,他不惜爲了汪直趕走一幫老臣,也是有一些覺得汪直屢破大案,實在很給他長臉面,即便他也隱隱約約聽到一點關於西廠的風聲,但他還是更願意相信近臣和寵妃。 如今汪直這個臉面已是不能要了。 成化天子命人把汪直叫來,卻得知汪直昨夜已經被天雷劈死了。 第100章 紅樓(8) 北鎮撫司派人清理西廠廢墟時, 意外在裏面挖出一座地牢。 這是對外的說法, 比起東西兩廠宦官專權,北鎮撫司可算得上是實打實的錦衣衛衙門, 因前頭指揮使萬安獲罪,成化天子便另外選派了一名官員臨時接管北鎮撫司,但廠衛勾結已久,西廠的地牢對北鎮撫司來說根本算不上隱祕。 成化天子卻是驚出了一身白毛冷汗。 他生性多疑, 也就這幾年西廠番子將整座京城的風聲都攬入他耳中之後纔算是好了一些,汪直辦下的大案裏多是官員勾結亂民, 或是通敵叛國, 最輕也是貪污受賄,魚肉百姓。 罪名林林總總, 層出不窮, 也令他深信滿朝官員裏沒有幾個值得信任的人,他逐商輅,遠項忠,將這些對他有“不恭之意”的臣子一個個調離中樞,每每有了信任的官員,經過西廠查證,總會查出許多問題來。 久而久之, 他就越發信任這些無根的宦官, 認爲他們既然孑然一身了無牽掛,就會越發一門心思地對他負責。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汪直濫用酷刑, 私設公堂,往往將被抓來西廠的官員殘虐至遍體鱗傷,再簽下一份份離奇的口供,便全了他的“大案”,李澈隔壁的那個硬骨頭,其實也並非是什麼硬骨頭,那人是一名國子監講師,因他女兒貌美,被同僚告到汪直耳朵裏,汪直便要納他女兒做妾,他將女兒送至鄉下避難,沒多久人就到了西廠地牢裏。 一個國子監講師對於汪直來說根本用不着費心羅織罪名,他抓便抓了,滿朝文武更無一人敢多問一字半句。 李澈尚得一個全須全尾活着出去,他隔壁那位卻是一命嗚呼。 西廠地牢總計救出四百五十三人,其中重傷殘廢的佔了三分之二,最輕的也是鐵烙滿身,拔掉指甲剜隻眼睛之類的已算小刑。 這是汪直已經死了,他要是活着,成化天子保不齊也想讓他試試這樣的刑罰。 汪直怎麼就死了呢? 這種惋惜不光滿朝文武有,李澈也在被救出西廠地牢之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他本意是想在西廠熬上一夜,讓李凝引雷只是讓他不要受太重的傷,畢竟他也怕疼,汪直是他的關鍵一子,按他的想法,隔日朝堂對峙纔是該他發揮的時候,不成想白捱了一頓鞭子。 這倒是不能怪李凝,她雖沒見過汪直,卻被李澈帶着遠遠指過汪直的宅子,她怕單劈西廠還不夠示警,於是想在汪直家裏也劈上一劈,也許是天雷當真認惡人,即便李凝沒有傷人的意思,還是不偏不倚給汪直來了那麼一下子。 據當夜和汪直同牀的小妾說,當時一道雷掀了房頂,轟隆一聲劈在汪直身上,當時人就焦了化了,骨頭渣子就剩下一點點,還被隨之而來的大雨沖刷乾淨了。 這簡直可以寫進話本里頭去了。 可惜大明沒有江湖,平頭百姓坊間流傳的話本只有些情情愛愛,決不敢寫這些東西。 但背地還是偷偷傳了出去。 百姓裏偷着高興,朝堂上則是亂成了一窩蜂,先是被從西廠解救出來的刑部右侍郎李澈進言,要求宦官交權,裁撤各地守備太監,廢除東西二廠,奏摺留中不發之後,這位錚錚鐵骨的大人怒而無奈,最終上書,要求裁撤西廠。 所謂脣亡齒寒,西廠地牢裏被凌虐得不成人形的都是朝堂同僚,倘若西廠不廢,再換個人上去,新瓶裝舊酒,若不借着這陣羣情激奮的東風廢除西廠,難道誰還願意去過言不敢言,道路以目的日子? 是人都有血性,科舉制度下,誰不是天資聰穎三試連中入得仕途,隱忍不發是爲獨善其身,但到了連獨善其身都不能的時候,人總要站起來說話。 幾年前商輅閣老發起的彈劾汪直事件僅使得西廠被廢一月,後續所有上折的官員無一例外都被狠狠報復,商輅辭官歸鄉,餘下人等輕則丟官重則入獄,這一次要求裁撤西廠的官員比上一次更多,並且每日都在增加,過不多久,內閣兩位劉閣老一併上折,請天子裁撤西廠。 成化天子確實有把罪責都推到汪直頭上,消停幾日再換個人上去的意思,遠了不說,梁芳最近就表現得很不錯,然而在這樣的大勢下,他到底也沒能支撐太久,便下旨廢除西廠。 李澈深藏功與名,沒幾天將金陵血案的後續也掃了個尾,“開國六王”犯案的基本都是旁支,主支幾可算是毫髮無損,賈王史薛就倒了血黴,當先榮寧二府內就被揪出一大批賈氏族人,便是嫡系主支也不例外。 榮府襲爵的大房老爺賈赦因強納良籍,逼死人命被革除爵位,充軍發配,二房則是放印子錢,強買良田,雖則二房老爺抵死不認,但也判了個流放,寧府襲爵的老爺賈珍開辦賭場,青樓,誘拐勳貴子弟聚賭成風,拐賣強擄民女逼良爲娼,判處革爵外加斬首,李澈原本還查出這人和兒媳婦有一腿,府裏上下竟然沒有不知道的,出於一點僅存的良心,他沒接着往下查,算是保全了那女子的一點名聲。 王史兩家稍微好些,史家家風嚴謹,只是出了些被賈家帶累的紈絝子弟,做了些惡事,基本都不到牽連全家的地步,薛家就不提了,旁支基本上該判的都判了,該死的也死了,嫡支獨子薛蟠也在詔獄一命嗚呼,只剩下孤女寡母,守着財產過活。 王家已沒了爵,全靠王子騰一人撐着,如今封疆大吏已是做不成了,成化天子也怕他居心不良真通敵叛國去,給他在兵部插了個二品閒差,暫且放在一邊。 算起來賈王史薛四大家族,最慘的是寧府,賈珍上頭原本還有個爹叫賈敬,只是沉迷方書把爵位交給了兒子,這會兒賈珍死了,爵位也回不來,還落得個抄家的下場,其次是賈家的榮府,雖沒抄家,但要交納一大筆贖銀,強買的良田也被放還,印子錢更不用提,偌大的家業,這就散了一大半。 西廠事了,李澈辦案的速度飛快,倒讓成化天子微妙地想起汪直,只不過汪直是屈打成招,素日給他呈上來的只有口供,李澈卻是人證物證齊備,一眼看去清清楚楚,案犯口供根本不重要。 真能臣和假能臣的區別實在太過明顯。 成化天子不止一次地對着奏摺上的李澈兩個字嘆氣,嘆這樣一個人怎麼就能是正統科考出身,御前欽點狀元郎呢? 但凡出身差點,他都得把人弄來做北鎮撫司指揮使,這樣的能人用着多安心啊。 經過金陵血案和廢除西廠兩役,李澈的名聲幾乎傳遍了朝野,雖則還是正三品的侍郎,但平日裏就連閣老都對他和顏悅色,刑部尚書更是滿意,說到底他也幹不了幾年了,後繼者有能爲是好事。 李澈的鞭傷一直養到過了年纔好。 西廠的鞭子是特製的,牛皮裏鑲着細碎的鐵片,當時不疼,等過了勁卻會發現很是難養,那些看着可怕的殘肢之刑烙鐵酷刑反倒好養,死在西廠裏的人卻大半死於這種鞭傷,成化天子特意派遣了御醫來爲他治傷,也沒讓這份疼痛減緩多少。 李凝給了他幾天臉色,終究還是沒忍住哭了一場。 她比誰都知道李澈有多怕疼,更知道以他的能力完全不必要走這一遭,如果不是爲了她,他大可以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如此急於升官,只是爲了保護她。 李澈隔天發覺她眼睛腫了,倒是沒問,只是把她的頭髮揉得散散的,說道:“成日裏在家瞎想,你該找個伴了。” 李凝一邊捂着頭髮一邊躲避李澈的大手,卻還是逃不過被揉成一頭亂毛。 李澈說到做到,沒兩天就從外頭帶回來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眉間一點紅痣,自稱香菱。 自從薛蟠被打死之後,香菱戰戰兢兢做了好幾回證,她從小被拐子打罵長大,幾乎什麼都不懂,因李澈多問了一句,原本想帶她回家的錦衣衛不敢相爭,便把人送到了他這裏。 李凝看着香菱,倒想起黛玉來。 這些日子李澈做的事情幾乎都沒有瞞着她,賈家的事情她都聽說了,雖然起初十分震驚,但她相信李澈不會冤枉人,她去過的榮府雖然沒被抄家,但大老爺充軍,二老爺流放,雖有個老太太在撐着家業,但顯然已是顧不了黛玉的了,李凝這幾天着人去賈府送信,派去的人甚至能直接走到後院裏去。 黛玉信裏說她要回家了,林家雖然人丁凋零,但有父親在,也比如今的賈府好,甚至老太太已經準備把家裏的幾個兄弟姐妹送到揚州去。 李凝最後收到的信是黛玉回家之前寄的,信裏帶了些別離愁緒,說她回了揚州,此生大約和她再也見不到了。 李凝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京城到揚州不過千里的路途,坐船一兩個月就到了,怎麼就此生不見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隔壁老王明天上線。 寄人籬下的寶哥哥上線。 林如海向天再借五十年警告。 第101章 年關一過, 京城裏漸漸開始熱鬧起來。 春闈定在二月, 各地的舉子爲了在科考之前能空出些時候溫書,一般都會在二月前趕到京城租賃宅子, 自來只有窮死的秀才,沒有窮死的舉人,但京城的宅子卻不是有錢就能租得到的,故而大部分舉子會結伴租住在酒樓客棧裏。 住在客棧就意味着要和人交際, 王華一心科考實在不想費神,貨比三家之後, 在鄰近西廠舊址的地段租賃了一處小宅院。 西廠雖然被廢, 但據說清理那座地牢時清理出了大量的死屍,錦衣衛平日都不敢打那兒過, 故而附近的宅院也沒什麼人敢住, 難得有肯租住的,東家甚至只收了從前一半的價錢,換算起來,倒比住客店划算多了。 王華也是住了幾天之後才發覺自家院子一牆之隔的地方住着的就是去歲掰倒西廠的李澈李侍郎。 這位鐵骨錚錚的大人不似百姓口口相傳的面若包公,反倒生得一副絕佳的容貌,至少王華活了三十五歲,還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就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一樣。 王華身無官職, 也不必向李澈行禮,春闈漸近,他更沒有什麼攀附的心思, 只是仍舊要在心裏感嘆老天爺的偏心。 據說李侍郎蟾宮折桂時年不過十五,到如今三品京官的級別,甚至還不到三十歲,又生得如此出色,真是羨煞凡人。 王華閉門讀了一個月的書,期間有同鄉想請他出去遊玩,也有一些詩會的邀請,都被他給拒了,他自小天資絕佳,連他自己都這麼認爲,然而屢次鄉試不中,令他耗費了數年時光的同時也一併沉澱了心境。 今年的會試進展得很是順利,王華臨考前大病了一場,入得考場時也是病懨懨的,卻也不負他餘姚才子的盛名,名列會試三十三名。 只因他住的地方太過晦氣,除了一個東鄰,周遭數百戶人家都是空房,隔壁住着的是三品大員,自然也不會貪他幾個喜錢,故而王華這場金榜題名,倒是不大熱鬧。 朝廷每逢科考大年都會熱鬧一陣子,除了出身不大正的官員,基本上正經科考的官員都挺樂見朝廷收錄新人,畢竟從二月春闈到三月十五殿試後好幾天,對非翰林院的官員來說,幾乎可以算是一個小小的假期。 李澈辦案利索,故而刑部的那點差事還累不到他,每每他辦完了手上的事情,就坐着喝茶烤火,若是不明就裏的人見了,還以爲刑部侍郎是個多清閒的官。 近年來各地多雪,夏日干旱,冬日極寒,許多地方上報災情,甚至傳出大明的土地種不出食物的謠言,這不關刑部的事,然而大災引發各地流民起義,滋生更多大案,李澈覺得,這裏的情況不大夏好不了多少。 大夏乾旱,可以壓榨祈雨人,祈雨人雖然少,但就從大夏數千年王朝屹立不倒來看,大夏的祈雨人數目遠遠高出他們放在明面上的,大明卻沒有這個運氣,倘若祈雨能力和禹師的引雷術一樣不必折損壽元,李澈覺得自己大概會管一管,然而他想活下去,也深知這樣的大勢之下,他一個人的能力無異於螳臂當車。 李澈只是覺得,京城的冬日真是太冷了。 李澈怕冷,李凝也怕,天一冷起來,她就不肯出門,好在有香菱陪着她,李凝見香菱雖然什麼都不懂,但什麼都想學,倒也不嫌麻煩,便教香菱識字,原本只是一時興起,然而香菱卻十分聰明機靈,識字極快,她時常有感於李凝一個小孩子都會那麼多東西,不由更加努力,卻令李凝汗顏。 李凝想起自己剛學認字的時候,差點沒把萬事不經心的李澈給折騰死。 殿試定在三月十五,前幾天李澈就收到自己要去充任讀卷官的消息,因此次會試錄名舉子人數較多,其餘各處部門也都有調動,讀卷官不算什麼壞差事,只是難免不比一邊烤火一邊喝茶來得舒坦,李澈有些消極地一邊閱卷一邊打瞌睡。 其餘的讀卷官即便已經做過幾次的,都不像李澈這樣消極,畢竟讀卷官又不是讀卷子的,而是閱卷的先生,有評定等級之權,各人分薄考卷,初時判上中下等,再由讀卷官傳閱考卷,最終商定錄取舉子名次,過了殿試的舉子雖然被稱爲天子門生,但一般情況下,天子不會特意去幹涉讀卷官商定的名次,成化天子甚至連探花這種特殊名次也不干涉,前幾年有個探花便是個老頭子,倒讓眼巴巴等着探花郎跨馬遊街的閨閣少女好一陣失望。 李澈看了半晌,只覺手冷,大殿內滿是考卷,爲避免發生意外,火盆都在角落處,李澈越翻越快,最終分到他手底下的考卷全部閱完之後,他把其中一份最滿意的放在上面,第一個去了火盆邊上的椅子上坐着烤火喝茶。 刑部的官員這次來了兩個,都知道他有這個怕冷的毛病,卻也忍不住打趣道:“李侍郎也是狀元出身,眼力不同尋常,這一次可是把新科狀元抓在手上了,才安坐起來?” 李澈捧着熱茶喝了一口,笑了一聲,說道:“我沒看過你們手裏的,怎麼知道狀元在不在我手裏?不過倘若你們那兒沒什麼特別好的,我那上面一份應就是今次的頭名了。” 李澈自覺話沒說滿,然而有他這句話在先,衆人哪有不信的,離得最近的連忙把最上頭的那份考卷拿起來,只看了第一句便讚了聲好。 殿試的考題是成化天子出的,有沒有水平且兩說,在有限的範圍之內發揮出最大的才識,纔是殿試的要義,這份考卷字跡工整,是經由專門的抄錄人員抄錄的卷子,而非原卷,但僅憑文字,便能看出此人才識不凡,文筆老成,雖無一眼的驚豔,卻有十分的功底。 驚豔意味着劍走偏鋒,所以驚才絕豔的往往是探花,當年李澈的考卷便是才華橫溢又帶着一絲中平,才被點爲狀元,如今這份考卷也有着異曲同工之妙處,不說其他,只這人一定是個做官的好苗子。 其餘人手裏的考卷確實沒什麼好的,李澈因歇得早,特意篩了一遍落到中下的考卷,等他放下考卷,那邊也到了傳閱定名次的時候了。 最終李澈斷言的那份考卷得到了讀卷官的一致認同,經由成化天子閱覽一遍,最終定名次爲一甲頭名。 原卷揭封時,便有認得的笑道:“餘姚才子王華,也算是實至名歸了。”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雖則燕京不是長安,但春風得意仍是春風得意,饒是王華心境已經不同年少,卻還是忍不住欣喜萬分,然而科考月一過,他也還是要像從前許多前輩那樣,踏踏實實地在翰林院混日子。 翰林院最多的就是狀元。 有時候王華覺得,翰林院門口掉下一塊匾,大概可以同時砸死三個狀元。 混日子久了,自然而然就會想到家人。 入夏時節,李凝忽然注意到隔壁的院子裏時常有各種各樣的異響傳來,早起時還會有朗朗的讀書聲傳來,聽聲音還是個小孩子,也是到這時,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家宅院隔壁住進來了一戶人家。 王華一個人住着的時候,甚至沒個說話的人,他每天出去得早回來得晚,雖見過李澈不少此,也從來也沒和李凝撞上過,這會兒住進了妻兒,動靜自然大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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