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apter 44

作者:姜玖
好久不見。

  彼得轉身望着面前的少女,一時間整個人都愣在原地,像是難以置信,臉上的表情甚至是略帶迷茫的,語氣輕淺到如同夢囈,害怕說出口後,這個夢就會立刻結束那樣的小心翼翼,連靠近都帶着猶豫:“貝妮?”

  太真實了。

  比他之前的每一個夢境都要真實,讓他開始下意識感到恐慌,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這個夢停留得久一點。

  可面前的貝爾納黛特已經微笑着朝他伸出手,擁抱他的動作也自然得和記憶裏的沒有任何區別,還習慣性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是我。抱歉只能以這樣的方式……”

  她還沒說完,忽然感覺面前的少年輕微顫抖一下,微微彎下腰,緊接着就被對方用力抱進懷裏,手臂摟過她的腰肢,一手捧在她的後頸處按向自己。

  兩個人的距離頓時由朋友間的親近,轉變爲一種過於親密到接近越界的姿態。

  “……彼得?”貝爾納黛特試着動了動,但是沒能成功。

  他將她抱得太用力,身體卻仍然因爲極度剋制而變得緊繃,來自於在激烈情緒下仍然對她抱有的本能保護意識,擔心自己會控制不好力氣而將她弄傷。

  “真的是你,你回來了。”她聽到彼得這麼說,聲音裏是接近哭腔的顫抖。因爲彼此擁抱,側臉緊貼的緣故而聽上去格外清晰,充滿讓人心疼的委屈感。

  “是我。”貝爾納黛特安撫性地拍拍他的背,“這段時間我不在,一定給你添了很多麻煩。你還好嗎?”

  一瞬間,他想點頭,但在短暫的沉默後又最終搖頭,手指穿過對方漆黑柔冷的長髮握在她的肩膀上,將她朝自己懷裏更緊地抱了抱,呼吸掃過她的耳廓,落在貝爾納黛特的頸間:“自從你不見以後,所有事都變得很糟糕。沒有你,我……很難一個人熬過這一切,貝妮。”

  聯想到尚未關閉的逆世界通道,隨時會出現的各種怪物與他雙重身份所需要面對的巨大壓力。這樣的回答雖然並不出乎貝爾納黛特的意料,但他這樣格外脆弱的坦誠也讓她感到愧疚與擔憂。

  紐約市的情況一定已經嚴重到很可怕的地步,否則他不會表現得這麼無助。

  想到這裏,貝爾納黛特忍不住嘆口氣,正想開口安慰對方,卻聽到彼得繼續說:“你不見那天,我真的嚇壞了,我以爲我永遠失去你了。”

  他說到這裏,忽然停下來,片刻後才終於喘出一口氣,略微鬆開懷裏的人,轉而伸手捧起她的臉,另一隻手仍然摟在她腰間,低頭和她額頭相貼。

  透過他低垂着的溼漉睫毛,貝爾納黛特看到彼得眼眶微紅,暖棕色的漂亮眼睛裏滿是對她失而復得的濃烈珍惜和無法掩飾的依賴感,還有許多許多其他的,深厚而複雜的激烈情感,共同涌現在一層透明淚光背後,幾乎將她淹沒。

  “沒關係的,彼得,都過去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安撫性地摸了摸他的肩膀,動作卻不如一開始那麼自然,反而有點僵硬。

  他們好像離得有點太近了,貝爾納黛特這麼想着。

  近到她能清晰感覺到他的氣息,體溫,看到他嘴脣不自覺抿起的弧度,近在咫尺,脣色緋紅。

  他的手很溫暖,撫摸在她臉頰上的動作是一種充滿珍惜的溫柔,讓她想起被盛夏裏沾滿陽光的花朵輕輕擦過皮膚時的感受,細緻而繾綣。

  這種帶有明顯不同於以往相處時的,隱約接近於男女間的曖昧意味的親密讓她有些不太自在,同時也隱約回過神意識到,彼得現在的狀態好像不太對勁。

  雖然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毫不設防是真的,但之前從來沒有過這麼……親暱到近乎撩撥的舉動。

  “彼得。”她略帶茫然而不自覺地微微側開臉,離開他掌心的觸碰,卻在剛有所動作時,就看到彼得眼中因爲她的躲閃而頓時浮現出的錯愣,彷彿一隻受傷的小鹿。

  緊接着,他又迅速眨眨眼,意識到是自己剛纔的行爲有些失態,於是強迫自己收回摟在貝爾納黛特腰間的手,搖搖頭:“對不起,貝妮……我,我只是……”

  “我知道。”她主動接話。

  就像她一開始獨自身處在過去的時空,每時每刻都感覺被孤獨和無力感包圍着,沉重到快要讓她窒息,卻沒有任何人可以替她分擔一樣。

  彼得立刻充滿詫異地望着她,連心跳都被這句話敲亂節奏,然後聽到她繼續說:“你這段時間一定很難過,壓力很大。很抱歉讓你一個人面對所有事,我明白那有多痛苦。”

  她的安慰聽起來是那麼溫柔體貼,從小到大都一直如此,總是會站在彼得的角度替他考慮,每次都能讓他感覺到被理解。

  可這次,彼得聽着她的話,卻只覺得格外的焦躁壓抑。

  因爲他能看出來,貝爾納黛特說的這些,她的語氣,她的神情和剛纔下意識微微退讓開的動作,都是以朋友的身份。

  哪怕非常親近,但也僅此而已。

  頓時,一種強烈的空洞感從他心底裏不受控制地蔓延開,讓他無可避免地回想起本傑明和哈利曾經說過的話——“也許你們的確是從小就一起長大的朋友,可未來的你們終將會分開,這是遲早的事”。

  這些話一直鬱結在他腦海裏,化作無法被驅散的濃重陰影,覆蓋過他心中每一絲溫暖純粹的感情。

  貝爾納黛特的安慰還在繼續,可彼得感覺自己完全聽不進去。

  他低頭看着面前的少女,目光從她清澈明亮的冰綠眼睛,來到她因爲說話而時不時開合的嘴脣上。那樣明豔美麗的紅色,讓他無端想起玫瑰綻放的畫面,無端透露出一股撩人的誘惑。

  他抿着嘴脣,喉結不自覺地微微滾動,眼底浮現出一層晦暗不清的情緒。

  “……因爲暗核的緣故。”她說着,忽然注意到他的面無表情,以及眼中不曾見過的陌生神情,於是停下來,不明所以地望着對方,“彼得,你怎麼了?”

  他閉上眼睛搖搖頭,右手下意識擡起來,似乎想要抓住點什麼,但又很快放回外套口袋裏,同時勉強回想一下剛纔貝爾納黛特說過的話,回答:“我沒事。我知道那天是暗核把你帶去了十六年前的時空,所以也一直在尋找將你找回來的辦法。”

  “你知道了?”她有點驚訝。

  彼得點點頭,將自己是怎麼在得到密碼線索,然後在那棵樹下找到了那臺電腦以及他父母留下來的筆記的事都儘可能簡潔地告訴了對方。

  “我看到你留下來的視頻,所以我猜到你一定還活着。”他說着,一種難以掩飾的專注感與清晰溫柔從他眼裏小心翼翼地流露出來,“我都知道了,關於我的父母,還有你的家族。”

  他的話讓貝爾納黛特呆愣一瞬:“視頻?什麼視頻?”

  她完全不記得自己有留下什麼視頻在理查德的電腦裏。

  彼得同樣感到有些詫異,正打算向她解釋,一陣類似心跳的激烈轟鳴聲忽然急促迴響在整個黑暗空間裏,沉重到彷彿能直接從他們的身軀中穿透而過,連胸腔裏都是那種震耳欲聾到可怕的聲音。

  慢慢的,頭頂的黑色空間突然開始出現了些許裂痕,緊接着便從穹頂崩塌開,露出外面不斷閃爍着血紅閃電的逆世界天空,以及那個越來越逼近,如同狼蛛般的龐大恐怖黑影,光是看到就讓人冷汗直冒,渾身僵硬的壓迫感。

  整個黑暗空間正在被不斷強大的外力所碾碎,褪去,暴露出背後滿是死亡與腐爛陰影逆世界景象。

  “這是……”彼得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貝爾納黛特拉住手腕,逃命般地朝黑暗還沒徹底崩塌的地方跑去。

  “貝妮?”

  “是它,它又來了。”貝爾納黛特回頭看着那頭由黑霧凝聚成的可怕蜘蛛怪物,瞳孔因爲強烈的恐懼情緒而皺縮着。

  彼得握住她的手,發現她的掌心裏全是冷汗,指尖顫抖。

  他下意識想要用蛛絲帶着他們快速逃離這裏,卻沒想到自己的手腕上竟然空空如也,明明剛纔還在戴在手上的蛛絲髮射器不知道爲什麼居然憑空消失了。

  “我們現在只是以意識的形態存在在這裏,沒有辦法對抗他們太久,必須躲起來。”貝爾納黛特的語氣是罕見的焦急甚至恐慌。

  意識?彼得的思維空白一瞬,同時迅速回想起自己的確原本應該是在醫院的家屬休息區,結果因爲太過勞累而睡着,然後就來到了這片陌生的黑暗空間。

  原來是貝爾納黛特將自己的意識帶到了這裏。

  隨着那頭巨大的黑影怪物緩緩向他們靠近過來,大片黑暗空間接連不斷地崩塌開,如同一場泛着微光的黑色暴雪淹沒下來。

  面前的道路逐漸變得清晰,彼得看到他們來到一個和紐約市非常相似但是又完全不同,入目所及之處的一切全是被無數肉質藤蔓寄生包裹着的地方。大片植物枯死,空氣陰冷混濁,漂浮着密集的半透明孢子,紅色的閃電一次次劃破頭頂無光的天空。

  他們已經徹底被對方拉入逆世界,必須儘快離開。

  貝爾納黛特意識到這點後,立刻帶着彼得躲進面前的一棟大樓,關上大門,對完全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的彼得解釋:“我們被發現了。外面那個怪物,我不太清楚它的真實身份,但我猜很可能就是霍普警長說過的奪心魔,它正在尋找入侵逆世界的生物。在它找到我們之前,我必須把你送你所在的時空去。”

  說着,她擡手伸向彼得,卻被對方忽然握住:“那你呢?”

  “我,我暫時回不去。”貝爾納黛特搖搖頭。

  “爲什麼?”

  “我已經嘗試過很多次,但是暗核始終無法把我完全帶回原來的時空,最多隻能像現在這樣,以意識的形態進入逆世界或者未來。”

  她眉尖緊皺着解釋,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顯露,可那些濃重的擔憂與難過仍然從她低落的眼神中透漏出來:“我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明明當初就是暗核將她帶到十六年前的。

  彼得回憶起自己曾經看過的所有斯蒂芬博士給他的有關暗核的研究資料,思考片刻後說:“我想是因爲十六年前,逆世界通道還沒有被打開。”

  “什麼?”

  “我看過pib有關暗核的研究資料,裏面有明確提到過,暗核與逆世界以及你們的家族是息息相關的。只有打開逆世界通道後,暗核受到逆世界磁場的影響,才能在被激發的情況下擁有載物跨越時空的能力。”

  彼得解釋:“當然,這在資料裏還只是一種假設,因爲……”

  他說到這裏,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不好,像是想到了什麼格外讓他厭惡的東西:“他們沒找到太多來自莫洛尼家族的受害者去實驗,但是據說這個結論有着很高的可信度。”

  “所以,如果我要回到未來時空,就必須……”貝爾納黛特怔愣許久,幾乎是艱難擠出後面的話,“必須打開逆世界通道?”

  一想到那個後果,她立刻搖頭:“不可能,我絕不會這麼做。”

  她剛說完,窗外奪心魔的身影已經再次接近,甚至隱約還有來自魔犬與狄摩高根的吼叫聲音。

  下一秒,整個建築物被一股強橫外力直接掃平,堅硬厚實的牆體爆裂成無數碎石砸落下來,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他們震飛出去。

  在即將落地的瞬間,貝爾納黛特感覺自己忽然被彼得伸手拉回懷裏,嚴嚴實實地保護在身下,將那些不斷從頭頂崩落的尖利碎石替她擋開。

  奪心魔徘徊在一片斷壁殘垣外,濃黑色的霧氣從它身體中分離出來,無邊無際如同海嘯般朝剛站起來準備逃跑的兩人蔓延吞噬過去,眼看就要抓住他們。

  “快跑,貝妮!”彼得想都沒想就迅速推開貝爾納黛特,自己卻被趁機一擁而上的黑霧立刻纏繞進去。

  頓時,一陣森然寒氣侵入他的身體,極度的冰冷似乎將他全身的血液甚至骨髓都凝凍住,又毫不留情地寸寸折斷。

  尖銳到讓人發瘋的殘忍劇痛從身上的每一處神經裏爆發開,讓他連慘叫都失去力氣,所有理智都快被這樣無休止的折磨碾碎,每一秒都彷彿是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無數個尖細的,充滿惡意的嘈雜聲音在彼得耳邊響起。它們像是一羣發瘋的蝗蟲,正在不斷朝他腦海裏鑽進去,啃食他的思維,寄生他的感官,挖空他所有作爲人類,作爲他自己的記憶與情感。

  “彼得!”貝爾納黛特看着他逐漸快要被黑霧完全吞沒進去的身軀,從未有過的恐慌感驅使着她用盡意志力,不計代價地強行將暗核的力量再度激發,虹膜上的冰綠色沸騰如火焰燃燒。

  狂亂的心跳聲立刻迴盪在整個陰冷死寂的逆世界裏,黑色的空間重新從四面八方封鎖而來,將黑霧撕碎開。

  散落的霧氣紛紛顫抖着收縮回奪心魔本體中,龐大的怪物低吟着主動退讓開,逆世界的所有景物都在隨之飛快褪色,消失,他們重新回到一片沉靜無聲的獨立空間裏。

  “彼得!”她跑過去抱起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年,冰冷手指撥開自己垂落在他臉上的長髮,捧住他的臉,焦急地試圖喚醒對方,“彼得,你醒一醒!求你了,快醒過來,彼得,彼得?!”

  終於,懷中的少年總算有了轉醒的跡象。

  像是終於從無盡的痛苦中得到解脫,彼得顫抖着猛地喘出一口氣,身體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甦醒,下意識伸手擁抱住對方,兩個人同時開口問:“你還好嗎?”

  貝爾納黛特溫柔地輕拍着他的後背:“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你呢?”

  “我……”彼得剋制着讓自己不要去回想剛纔的感受,那些瘋狂密集如蝗蟲嗡鳴的聲音似乎還殘留在他的神經末梢上,讓他一回想起來就頭痛欲裂。

  “我沒事。”他咬牙忍住那種顫慄的寒意,緊緊擁抱着貝爾納黛特,熟悉而安心的感受讓他一點點放鬆下來。持續了數十天的焦躁疲累感,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真正的撫慰。

  “我很抱歉,彼得,但是我們得離開這裏了。”貝爾納黛特輕聲說,“奪心魔隨時都會回來,我必須馬上把你送回去。”

  剛說完,她感覺懷裏的少年僵硬一瞬。

  緊接着,他鬆開對方,暖棕色的眼睛裏好不容易安定下去的激烈情緒再次翻涌上來:“可是你呢?”

  “我暫時回不去。”她搖搖頭,一向表情沉靜的臉孔上滿是濃烈的悲哀,“但我可以用暗核從逆世界離開,別擔心。”

  “我們都得走了。”

  她說着,擡起手放在彼得面前,看着他在暗核發出的急促而規律的心跳聲中,身影逐漸變得透明,直至快要淡出自己的視線。

  這種消失是緩慢而雙向,彼得也能清晰感覺到他快要看不清對方。

  一瞬間,無數他想要告訴對方卻尚未說出口的話,無數種徘徊在心裏得不到解脫的情愫一起涌上來,讓他幾乎是慌忙握住她的手,眼裏泛出一層晶瑩透明的淚光。

  “貝妮。”彼得聽到自己的聲音正在不斷低下去,低下去,終於潰落成哭腔,“我保證我一定會想辦法找到你,我會等你回來的,一定會的。”

  “我們會再見的,一定會。”

  她的尾音和眼前的黑暗同時消散開,緊接而來的是漫長的下墜,以及熟悉的來自後頸處的尖銳刺痛感。

  蜘蛛感應?!

  彼得掙扎着醒過來,發現自己仍然在醫院的家屬休息室裏,身旁的座位上同樣坐着幾個昏昏欲睡的人。

  “梅?”他站起來,意外地發現自己有些使不上勁。

  被奪心魔入侵思維的後遺症還殘留在他的身體上,他感到一陣不同尋常的寒冷。

  “梅——!”彼得一路朝外尋找過去,終於在電圖檢查室門口,看到了剛走出來的梅。

  他連忙跑過去:“怎麼樣?醫生怎麼說?”

  梅安慰性地笑了笑,將報告遞給他:“沒什麼大事,醫生說……”

  她忽然停頓住,充滿詫異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彼得?你怎麼哭了?”

  哭?

  彼得茫然地擡起頭,伸手抹了把臉,這才發現手上全是淚水。

  沒等他找出一個合適的理由,蜘蛛感應所帶來的危險預警開始變得越來越強烈,連帶着周圍所有電子設備的燈光都在忽明忽暗地瘋狂閃爍,密集的電流爆破聲此起彼伏。

  這是逆世界即將入侵的徵兆。

  “快跑——!”他立刻冷汗直冒地大喊,也來不及去管周圍的人能不能立刻領會他的意思,“所有人快離開這裏!”

  幾乎是在他發出警告的同時,醫院大廳的牆壁開始出現詭異變化。原本堅硬的水泥牆彷彿一團融化的膠體,無數猙獰利爪在背後抓撓着,將牆壁從裏面猛地撕開。

  頭不如巨大花萼般裂開的恐怖怪物接二連三地從裏面跳出來,朝不斷尖叫,驚慌失措着想要四散逃跑的人羣發動攻擊。

  過於熟悉的場景讓梅一下子感到喘不過氣,渾身抖個不停地抓住彼得的手臂,缺乏血色的乾燥嘴脣蠕動着,瞳孔因爲恐懼而接近渙散:“彼得,快跑,我們快跑……”

  可事實是,她根本動不了,顫抖不已的雙腿完全不聽使喚,連站立都困難。

  彼得很快背起她朝外面跑去,耳邊全是怪物的嘶吼與人羣爆發出的淒厲慘叫。

  他在蜘蛛感應緊迫到瘋狂的預警中回過頭,看到一頭魔犬正朝他和梅直撲過來,滿是尖銳獠牙的裂開大口幾乎快要咬住他的手臂。

  一道黑色影子卻在這時非常及時地延伸過來,化作細長帶刺的荊棘捲住魔犬的軀幹,將它折斷脊骨,絞碎頭顱,丟棄在一旁。

  影子?!

  彼得眼神一亮,下意識朝門口看去。

  然而迎着遍地白雪與漫天日光走進來的人卻不是貝爾納黛特,而是一個他不曾見過的中年男性,身後跟着已經許久未曾出現的瑪德琳。

  他們顯然也發現了彼得,主動朝他走過來。

  男人摘掉臉上的墨鏡,露出一雙標誌性的冰綠色眼睛,朝他展開一個微笑:“嗨,彼得。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你是……”彼得愣住好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泰德·莫洛尼?”

  “是我。”他點點頭,看向大廳裏血流成河的慘狀,眼睛微微眯起,神情凌厲,“不過你們還是先到外面安全的地方去吧,等我和瑪蒂姑媽將這裏清理乾淨以後再來找你。”

  ……

  隆冬季節的紐約,天空難得陰雲稀薄,燦爛放晴。

  烘焙店門口的積雪已經被同事在換班前草草清理過,但過夜後的低溫仍然讓地面凝結出一層滑溜的黑冰。

  阿爾瑪走進店裏,打開暖氣,等待店鋪逐漸變得溫暖起來的同時,從倉庫裏找出除冰工具將路面清理乾淨,又在廚房裏翻出一包快要過期的鹽走到門口,將它們均勻灑在地面上,防止冰層再次凍結。

  灑到一半時,她聽到有汽車靠近的聲音,緊接着是熟悉的年輕男聲:“需要幫忙嗎?”

  阿爾瑪驚喜地擡起頭,果然看到泰德正打開車門朝她走來,不由得愉快笑開:“謝謝,不過我已經快要完成了。倒是你,今天是有什麼事嗎?我可從來沒見你這麼早來過。”

  “啊,因爲達莎。”泰德深吸一口氣後緩緩回答,純白水汽從他厚實的圍巾裏漂浮出來,“她這兩天不太舒服,所以希望我來爲她請假。”

  “她怎麼了?”阿爾瑪連忙問,“需不需要去醫院?我哥哥是鎮上的醫生,或許他可以幫忙。”

  “沒事,一點老毛病了。”

  泰德心虛地搖搖頭。因爲他知道,貝爾納黛特這種暫時性虛弱是由於超能力使用過度造成的,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雖然沒什麼大礙,但不得不承認的是,當他看到貝爾納黛特暈倒在房間裏,不管怎麼叫她名字都毫無反應,一動不動的時候,他的確被嚇得不輕。

  強行激發暗核碎片力量的後遺症比以往的虛脫症狀都要嚴重,貝爾納黛特一直昏睡到昨天傍晚才終於醒過來,然後告訴泰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她說完關於暗核,時空穿越與逆世界通道之間的關係後,泰德也感到非常驚訝,但他的重點更在於:“你那個朋友居然能弄到這麼多pib的內部資料,簡直不可思議,他究竟是什麼人?”

  這個問題讓貝爾納黛特猝不及防地呆了幾秒,然後找個藉口含糊搪塞過去,將話題轉移回時空跳躍與逆世界磁場上。

  “真的只有這一個辦法嗎?”她問,同時求助似地看向泰德。

  他沉思許久,搖搖頭:“老實說,我對暗核的瞭解其實並不多,基本全都來自於我的父親。他告訴我,即使是在以前的家庭裏,暗核也是一個很少會被公開討論的話題,能真正清楚它的力量以及該如何使用的人,只有每一代的始祖。他們口口相傳,這也是莫洛尼家族最深的祕密。”

  “可自從後來pib來到霍金斯,莫洛尼家族變得四分五裂,暗核也被偷走以後,這種傳承就斷開了。我曾經回去過,回到那座據說是我們家族世代在霍金斯鎮上居住的老宅。”

  “不過你也能想象到的,那裏早就被查封清洗過,沒有任何線索可以尋找。所以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答案。”

  貝爾納黛特沉默下來,她感覺事情似乎陷入了死衚衕。

  要想回到未來,只能依靠暗核碎片的力量。可暗核碎片需要有逆世界磁場影響才能跨越時空,那就意味着她必須先打開逆世界通道。

  那會是一場災難,對所有人的滅頂之災。

  泰德看出她的想法,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對方,只能伸手輕輕擁抱了她,感覺到她似乎是突然顫抖了一下,猛地回想起什麼。

  “可是,十六年後的紐約,還是出現了逆世界通道。”貝爾納黛特自言自語般地輕聲說着,語氣充滿困惑,“爲什麼會這樣?”

  還有彼得說過的,她留在理查德電腦裏的視頻,以及那些筆記和花朵。未來和現在的許多細節仍然是對不上的,那就意味着,很快一定還會再發生些什麼事,纔會造成後來的一切。

  或者說,是極度不好的事。

  商量到這裏後,泰德立刻就想到了阿爾瑪,打算今天一早就來看看她,也順便幫貝爾納黛特請兩天假。

  在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助引導她的情況下,她需要更多時間來獨自摸索運用暗核力量的規律。

  回過神後,泰德再次重複:“總之,她沒什麼大問題,不用擔心。”

  “那就好。”阿爾瑪鬆口氣,笑容重新回到她年輕美好的臉孔上,“差點忘記問,你喫早餐了嗎?”

  “算是吧。”

  “那就是沒有咯。”

  她一臉明白了的表情,伸手推開烘焙店的門:“進來吧,你可是今天我們店裏的第一位客人。”

  很快,剛做好的熱牛奶和水果鬆餅被一起端上來。阿爾瑪一邊切着盤子裏的鬆軟蛋餅,一邊偷瞄着對方,反覆猶豫幾次後,終於鼓起勇氣問:“你今晚有空嗎?”

  泰德咬着鬆餅擡起頭,看到她掩飾性地眨眨眼,挺直腰背,努力試圖將情緒裏的緊張感全都遮掩起來,卻因爲不夠熟練而顯得有點破綻百出,偏偏嘴上還故作慷慨地說:“你也知道,今天是小鎮的冬月紀念日,晚上會有個露天舞會。要是你有空的話……反正我打算去看看,因爲聽說會很熱鬧。你要是想去又找不到舞伴的話,我可以考慮跟你一起。”

  她說完就不再去看對方,只低頭將嘴裏塞滿鬆餅,泛着淡淡緋色的臉孔看上去就像一隻正在喫東西的小松鼠,非常可愛。

  泰德愣在座位上看了她許久,爲了保護對方而想要拒絕的話無數次涌到嘴邊,卻又被咽回去。

  很難說到底是什麼在那一刻徹底動搖了他,也許是那雙明亮活潑的藍眼睛,也許是那頭如同冬日陽光般溫暖光滑的金髮。當然更也許是,當阿爾瑪充滿期待地望着他的樣子,以及她的影子在泰德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答應她吧,和她去跳舞。她一直期待着今天,期待着能和你跳舞,答應她吧。”

  最終,他放下手裏的餐叉,順從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點點頭:“榮幸至極。”

  阿爾瑪立刻高興地笑起來。

  她的笑容和窗外的隆冬晨曦一起,照亮在泰德眼裏。

  影子都是需要有光才能存在的,眼前這個少女就是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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