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人的價值
巖壁後面還有個隧道，弓着腰慢慢走了十幾分鍾，又進入下一個礦洞，等從那邊爬出來，萊恩這才發現居然繞到了城市東面，恰好是前天他眺望蒙彼利埃的地方。
真是狡兔三窟，沒大規模部隊圍堵根本抓不住她，可如果人數太多，通訊早就被監聽了，一樣會被逃掉。
萊恩將櫻放在地上，看了眼正慢條斯理擦頭髮的維爾薇，幾架直升機正在城鎮上空盤旋，逐火之蛾的士兵正挨個房屋搜索。
槍聲很快傳來，不用問也知道是與當地黑幫發生了火併，別看逐火之蛾在萊恩面前毫無抵抗力，火力可堪比軍隊。
“也算執行正義了吧，這座小城應該會被清洗一遍。”
萊恩眼力很好，能看到一些身穿防護服的士兵從廢墟中拖出一具具屍體，那些是他特地留下來的，很快就可以分析出基因構成。
“進化派邪惡的人體實驗失控，屠殺平民，再與逐火之蛾火併，聽着......多麼順耳。”
萊恩笑了起來，表面證據就是這些，也很符合邏輯，一個局從梅比烏斯去往滄海就已經布好了。
支持融合戰士計劃的進化派，擅自進行人體實驗，這是反人類的罪行，而這些數據是從第五研究所泄露出去的，梅比烏斯也脫不了干係。
就算上面爲了人類未來而死保，計劃必然會被凍結，無論如何也懷疑不到純血派頭上去。
“果然沒有人是蠢貨，他們提前下手了，這算是禍水東引？”
萊恩雙手懷抱，覺得那些人戰鬥是弱雞，但權謀絕對是頂尖，深刻抓住了問題的本質：
權力再分配需要空出席位，但這席位可以讓別人來出。
“的確是很不錯的計謀，環環相扣，也能利用這番風波來讓我閉嘴，哪怕事後查起來也找不到半點線索。”維爾薇點點頭，顯得安靜而理智。
“但他們想做的事恰好惹到了我。”萊恩淡漠的補充道。
“確實很倒黴，就因爲惹到了梅比烏斯？”
“和她有一些關係，但融合戰士計劃不可以被凍結，我也想利用這場風波，稍微整頓一下逐火之蛾。”萊恩皺起眉，不情不願的承認。
維爾薇露出一絲淺笑，知道‘整頓’也包含自己，她已經見識過這男人的手段。
行事足夠果斷，沒有廢話唯有碾壓，計劃條理清晰，除了莫名其妙救下一個殺手，幾乎沒有缺陷。
“如果你能做好這件事，算是幫了一些人的大忙，作爲交換，他們當然會答應你的一些要求。”
“沒錯，所以我也不會專門跑一趟了，除了你這個意外，純血派的計劃完成得非常好，而且我猜，你手裏的黑料應該足夠猛。”
“嗯，我找到了他們一個人體試驗場，從裏面下載了一些機密數據，包括一些影像和絕密文件，背後操控的人確實是那些純血派。”維爾薇淡淡說道，又指了指旁邊的櫻，“如果毒蛹再作證，把兩件事情全部拋出去，他們就完蛋了。”
萊恩的眼睛稍稍瞪大，他猜出維爾薇肯定有黑料，沒想到這料如此生猛，難怪純血派瘋狂追殺。
高層自有規則，反人類什麼的，開除席位就是，可這種陰謀揭開，所有派系都會聯合起來把他們從肉體上消滅。
太卑鄙了，太不優雅了，和蟲豸一起怎麼拯救人類？
“數據已經被我藏了起來，準備什麼時候放出去？”
“急什麼，現在逐火議會有些人比我更急，雪中送炭這種事越晚效果越好。”萊恩搖搖頭，他不喜歡參與這些骯髒的權謀，可既然踏了進來。
那就得賺個盆滿鉢滿吧。
想了想，的確是這個道理，可維爾薇還是選擇把話說清楚：“但這樣一來，他們會發現我沒死，會傾盡所有抹除我們，包括毒蛹也是一樣，這個委託怎麼也談不上誤會。”
“有我在，你怕嗎？”
男人斜眼撇來，語氣很淡，毫無熱血上頭的莽勁，他只是站在那陳述一個事實，維爾薇稍稍瞪大了眼，隨後又變得安靜。
“不怕。”
逐火議會作爲逐火之蛾的管理機構，從一開始就充斥着神祕的色彩，因爲組織極爲機密，又充斥着政治鬥爭與暗殺，所以每個議員的身份都高度保密。
雖然時過境遷，身份早就能猜出，但也不需要像國聯理事會那般聚在一起討論，只會在總部一個黑漆漆的屋子裏，以電子銘牌的形式遠程會議。
這麼做的好處是沒有人能將逐火議會一鍋端，更滿足了大人物的神祕與儀式感，並且還能在開會的同時‘小組討論’。
“第一階段會議結束了，卡里烏斯留足了時間讓我們各自討論，他很聰明，察覺出哪裏不對勁。”
月光透過穹頂照入，讓這間裝飾典雅的房間顯得清冷，牆上的油畫肖像藏入陰影，處處釋放着低調的奢華。
寬大的辦公桌很整潔，兩塊三十寸的大屏幕分置左右，說話的老人滿頭銀髮，三角眼，山羊鬍，壯碩的身體撐起格子襯衫，穿着很是休閒。
左側屏幕顯示着逐火之蛾總部，在那件壓抑的會議室裏，聳立着四十六個墓碑似的電子銘牌，銘牌上只簡單寫着‘Sicht-XX’的編號，當然也少不了靜音的圖案。
右側屏幕同樣也是如此，只不過房間小了許多，‘墓碑’也只有六具，傳出難以辨別電子合成音。
“那個統括長在耍滑頭，想要拖延時間，讓那些人相互聯繫。”
“只要利益交換足夠，反人類和戰爭罪都毫無價值，但這一次，他們起碼得讓出五個席位。”
“區區五席，足夠保證新貴們的胃口嗎？”
“怎麼可能滿足，但從此之後，融合戰士計劃將被凍結，資源會向第二研究所傾斜，我們的地位將更加不可動搖。”
人活在世界上，賴以生存的就是價值，可以發揮自己的價值，也能打擊別人的價值，本質上是路線之爭。
對抗崩壞，逐火之蛾準備了兩條腿，一條是攀科技，另一條是融合戰士，後者被倫理束縛，所以現階段，資源更多傾斜在前一條上。
可是第三律者打破了平衡，重金打造的艦隊、崩壞能彈頭甚至是神之權杖，都沒有起到決定性作用，反而是萊恩和愛莉希雅大放異彩，這就是危機的起源。
這就很尷尬了，地球資源有限，必須將資源集中在最有價值的路線上，這就觸動了一些人的利益。
“人類必須要保證自己的純粹性，這樣戰勝崩壞纔有意義，如果改變基因，向那些怪物靠攏，這與投降沒有區別。”
老人輕輕敲打着桌面，聲音沉重而悲痛。
這是純血派的核心論點，在整個世界都充滿了認同者，也引起了衆人的共鳴。
“是的，這是最契合自然與哲學的答案。”
“卡里烏斯太急功近利了，那些兵器的確令人失望，但更多、更強的武器正在開發，等到第四律者一定能大放異彩！”
“我們的路纔是人類應該走的，以人類之身去獲得勝利。”
老人嘴角隱隱露出了笑容，這不僅是利益，也是絕大部分人類的期待，融合戰士計劃他們已經驗證過了，誰也不想變成那種怪物。
正當他準備趁熱打鐵的時候，屏幕上彈出個小窗口，那笑容瞬間凝固，湛藍的眼睛也變得銳利起來。
有些難以置信，有些不知所措，就像歡愉到達頂峯，卻捱了當頭一棒。
怎麼可能，那可是獵犬和一整隊毒蛹。
表情劇變，他依舊深吸口氣，讓自己強行鎮定下來，用手重重敲打桌面。
咚咚。
討論聲頓時停下，正描繪未來藍圖的大人物們有些莫名其妙。
“諸位，現在有個壞消息要告訴大家。”老人也不賣關子，儘量維持着鎮定：“初步調查報告已經出來了，那個魔術師並沒有死亡，反而是毒蛹近乎全滅，也就是說，有人看破了我們的計劃，提前插手。”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剛剛的喜悅不翼而飛，甚至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恐懼。
“那個人，必須死！”
“她不死的話，我們就完了。”
“她手裏的東西是唯一證據，進化派如果得知真相，會撕碎我們，而到時候就沒人替我們說話了。”
這次的情緒更爲激動，原來這些頂尖權貴也會咆哮和恐懼。
“先生們，冷靜，既然現在證據還沒到統括長閣下手裏，那就還有補救的機會。”老人再次敲了敲桌子，當着同伴的面，拿起了桌上的電話。
“消息你已經收到了吧，你要找我算賬事後再說，但你應該知道，這事毒蛹也脫不了干係，現在不惜任何代價找到她，讓她永遠閉嘴，無論她身邊的人是誰。”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才傳來沙啞的回答。
“需要派出多少人？”
老人捏住了電話，用力到指尖發白，額頭青筋暴起，再也看不到半點優雅。
“所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