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華的父親,我的老師
所謂近鄉情更怯，光從書本上根本不知道怯的是什麼，唯有親身感受才明白那種悲傷。
就像櫻一直唸叨着家鄉的櫻花樹，但從未回去過，那個小鎮已經被廢棄，只剩下白骨和殘垣斷壁，那還回去做什麼。
華的遭遇比她稍好一些，可一眼掃去，這好的也有限，連萊恩都沉下了臉。
他確實有些不爽，正如櫻所想到的一樣，一些記憶浮上腦海，再與現實碰撞，能帶來的絕對不是什麼開心事。
那時候我常到小河裏練劍，照虎畫貓的幾個小屁孩還活着嗎？還有那石橋旁有個攤子，賣涼糕的老頭多半已經死了吧，連那座村小也改成了兵營，忽悠我上學的那幾個老師活下來了嗎？
萊恩靜靜思考着，永遠也沒有答案，他來到這個小鎮的時候才十幾歲，在此學藝數年，基本上奠定了他的戰鬥風格，哪怕現在多了一項崩壞能，那些東西也是基礎。
最關鍵的是，當初他可是被逐火之蛾嚴密監視的對象，從小對家族也沒有什麼歸屬感，再加上對未來的彷徨。
‘也只有這座江南小鎮才能讓我安靜一下，如果當初沒有來，我會不會還擔負現在的責任？’
這個問題也沒有答案，萊恩覺得自己和愛莉希雅很像，見慣了黑暗與卑劣，但總有一段時間見到了光明與善良，而且有一點他可以保證。
沒有這段經歷的話，他不會融入這個世界，會成爲一個更冷血的穿越者。
什麼人類文明，什麼勞苦大衆，什麼十三英桀，不就是一羣NPC嗎，何必管他們死活，只要當做生存道具使用就好。
“有些傷心？”
“不，是有些慶幸，還好當初來過這，否則不一定能獲得你們的認同。”萊恩笑着答道，也不解釋，穩穩踏上階梯。
自我不代表自私，有些想法還真是環境才能改變。
他看到了寬闊的院落，牆角還有幾個木人樁，上面的拳印萊恩還記得很清楚，那是自己大半夜練拳留下來的。
這身實力還真不是開掛得來，起碼在碰到第三律者之前不是。
“春夏秋冬，我都在這練拳，然後通過逐火之蛾參加實戰，將拳術融入戰鬥中。”萊恩撫摸着拳印，踏過佈滿腳印的青石板。
“血鬼？”
“咳咳，那只是微名，不過在千羽學園之前，我殺的人比崩壞獸多倒是事實。”
萊恩輕描淡寫，言語之中的血腥味卻濃郁到化不開，彷彿腳踩着無數枯骨。
櫻也是家傳劍術，也是從小以殺代練，倒涌起了幾分共鳴：“我在家鄉的時候也是刻苦練習，用木刀劈樹，大冬天滿手都是水泡。”
“看來咱們都是苦過來的，現在想起來如夢似幻。”萊恩拍了拍木人樁，他現在稍微用力就能將之化爲粉塵，“所以有時候我才嫉妒凱文，這傢伙可沒喫多少苦頭。”
“呵呵，難怪你把他打的這麼慘。”櫻也笑了，凱文確實和他們不一樣，屬於小說橋段，意外捲入。
“也算出了口氣吧，不過作爲朋友，他沒有經歷這些痛苦也好。”萊恩放下了手，這沒什麼可驕傲的。
他也不想殺人，更不想在生死之間徘徊，可有什麼辦法呢，要怪就怪自己運氣不好吧。
“喂，你們倆是誰！幹嘛來我家院子！！”
正聊着，一聲暴喝讓萊恩閉上嘴巴，他扭過頭去，見院落旁的門前站着個漢子。
他穿了件黑色的對襟武術服，虎背熊腰，身高在一米九左右，花白頭髮咋着小辮，滿臉鬍鬚，淡藍色眼睛瞪如銅鈴，正握着一根比手臂還粗的棍子。
一看就很猛，猛地讓普通人害怕，可萊恩和櫻見過多少大場面，當然沒有被這氣勢所懾。
“這人是華的父親？”櫻悄悄問道。
“嗯，她最怕的天敵，也是我的師傅，名爲符。”
櫻打量了一下對方，這粗獷豪邁的樣子確實和溫柔不沾邊，而且這種糙漢子怎麼生出如花似玉的女兒來的，基因變異有夠猛的啊。
“喂，嘀嘀咕咕什麼呢，是自己滾出去，還是我把你們打出去！？”那漢子紮起馬步，握住棍子兩端，姿勢很怪。
“師傅，你這些日子還在研究寸心棍呢。”萊恩知道對方脾氣，連忙把頭罩摘了下來。
漢子頓時眯起眼，仔細看了眼，然後忽的雙手一鬆，用一個完美的後旋踢踹了過來。
姿勢很帥，力量也很大，木棍快如標槍，但對於萊恩而言實在太慢了。
他探手握住，輕描淡寫的杵在地上，然後就看到人影撲近，彷彿狗熊一樣的將自己擁入懷中，拍的後背咚咚作響。
“你小子終於肯回來了，這麼久連個電話都沒有，是不是有點欺師滅祖啊！”
“也就三年不見，別搞得跟十年不歸一樣的。”萊恩任憑他抱着，感覺曾讓自己齜牙咧嘴的拳頭就跟按摩一樣，“而且我要過您的電話，華她不給我。”
“這丫頭，自己一年多沒回來，還不讓你慰問一下我這老頭，算了，知道你們忙，做的大事業。”符其實不太清楚兩人的工作，只知道他們加入了逐火之蛾，便鬆開手，摁住萊恩的肩膀，粗獷的臉上帶着笑。
“不錯不錯，你小子變得更強了，可惜那幾個老哥聯繫不上，否則還不知道要嫉妒成什麼樣子，這身子跟鐵打似的，有沒有把我寸心拳發揚光大？”
“有，拳殺了不少奸邪，也救了不少人。”萊恩鄭重點頭。
“那就好，我寸心拳就是要行俠仗義。”老頭滿意的摸了摸鬍子，又看向櫻：“你就是鈴的姐姐是吧。”
“您好，符師傅，這段時間麻煩您了。”櫻手扶刀柄，鞠躬致意。
少女英氣勃勃，恰如藏在鞘中的利刃，這種同類的感覺讓符輕輕頷首，心裏也嘀咕起來。
那丫頭毫無勝算啊。
即便是自家女兒，他也不得不承認，樣貌身材乃至實力都在華之上，不禁埋怨女兒扭扭捏捏。
‘當年你娘多生猛，就在小河邊的玉米地把爲父就地正法，懷上你之後才結婚，怎麼就不能學一學？’
他早就把萊恩看成女婿，寸心拳也只有在他手裏才能發揚光大。
“師傅？”
“啊，鈴乖得很，就在後院練拳呢。”
“練拳？”櫻有些意外，她妹妹喫不得苦，從小就沒接觸過劍術。
“嗯，纏着我非要學，不過底子很好，說不定又是個練武奇才，唔，反正閒着沒事，我就教教她了。”符摸着大鬍子，衣服很滿意的模樣。
能被崩壞選中成爲律者，肯定是個奇才。
萊恩倒不意外，成爲律者載體首先就要有超強的崩壞能抗性，而但凡擁有的，天賦都是極高，在某種意義上可以保送超變手術。
“行了，在這個世界有點防身的能力也好，她既然想幫忙，就讓她學吧。”萊恩笑着揮揮手，就見櫻微微鞠躬，快步走向後院。
這個妹控早就忍不住了，說不定還挺高興，而他剛想跟上，肩膀又被摁住。
“你小子是不是該陪我喝兩盅？”
“師傅想聊什麼？”
“你和華的事唄，咋這麼久都沒反應。”
萊恩頭皮發麻，大概猜出華不想回來的第三個理由，那就是符拼了命的撮合，女孩臉皮薄，着實有些受不了。
如果跟我回來的是華，估計請帖都發出去，流水席都準備好了。
自家師傅不拘小節的性格，萊恩比誰都清楚，可還沒等他開口，已經被拖進了屋。
正巧是傍晚，廚房傳來鍋鏟的聲音，萊恩在客廳走來走去，嘴角笑容一直都沒消失過。
一切佈置與八年前沒有區別，彷彿又回到了當初遊歷學藝的時候，那時候的萊恩很弱，面對槍械都得花些功夫，但也沒什麼負擔，也看不到末世。
偶爾會碰見幾頭崩壞獸，然後逐火之蛾就跟小說裏面的祕密部門似的，悄無聲息的解決掉，沒有打攪安寧的日常。
這才幾年時間啊。
平日裏還不覺得，真正陷入回憶才覺得一切如夢似幻，區區幾年世界就變成了這幅模樣，但有的東西又頑固的維持原狀，在這熟悉的客廳裏面尤爲明顯。
“萊恩哥哥！”
正感慨呢，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來，他剛轉過身，就見到一個粉色人影飛撲過來，一頭撞在了自己胸口上。
萊恩退後半步，見女孩在自己胸口摩挲，然後擡起一張明豔的小臉。
“好久不見了呢。”
“鈴，你也長大了。”萊恩摸了摸她的頭，一年多不見，女孩也快長到他的下巴。
“我已經十四歲了，別像姐姐似的把我當小孩子。”鈴皺了皺鼻子，稚氣未脫的臉顯得非常可愛，然後退後半步，揚起白皙的胳膊，“符師傅都誇我天生神力，鎮子上沒人能打得過我，來，我給你打一套寸心拳。”
作爲姐妹，她和櫻的性格完全不一樣，顯得極爲活潑，還不等萊恩答應，就虎虎生風的打起拳來。
夕陽透過窗戶就像是聚光燈照在她身上，萊恩看了眼陰影中帶着淺淺微笑的櫻，又看了看客廳四周寸心拳歷代掌門的照片，最後落在一個與華有七分相似的女性照片上。
世界變得陌生，但有些頑固的東西，還停留在過去的時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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