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案 亡命酒鬼(1) 作者:高不为 » 一個晨练的大爷报警,說建设南路的丰华小区附近,发现一具男尸。黄一为在睡梦中被叫醒,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打电话通知其他队员。他住得离局裡比较近,迅速到局裡。车晓东已经备好了车,两人整理了勘查设备,出发了。黄一为要求其它队员直接到案发现场等侯。现场就在市裡,很快就到了,车晓东很熟练地按了两下喇叭。 戴家兴边上车边嘻皮笑脸地說:“叭叭一下,及时到达!”所有队员上车换装。 车晓东问:“不是东东专车,及时到达嗎?今天怎么沒按词儿說?” 戴家兴开了個玩笑:“沒說也不侵犯你的知识产权,刚才不就是你叭叭的嗎?”大家都笑了。 這是丰华小区外面通向大路的便道,死者仰卧在路边。报案的大爷正在向阎队說明发现尸体的经過:“早上,我還像往常一样出来锻炼。看见這個人躺在地上,旁边還有一堆呕吐物。我以为他喝醉了,躺在了马路上。我走到這边,拍了拍他肩膀,让他起来,他沒反应。我想搀着他的胳膊让他坐起来,发现他的身体是凉的,我就赶紧报警了。” 黄一为看了一下地上,确实在尸体旁边发现了呕吐物。阎队问:“您认识他嗎?” 大爷說得模棱两可:“說认识也认识,說不认识也不认识。” 阎队愣了:“這话怎么讲?” “我经常在這條路上和小区院裡见到他,他可能是我們小区的人。”大爷好像有点无可奈何,“但我确实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栋楼。” “明白了,谢谢大爷。”阎队让警员留下了大爷的住址和电话。 马上就到7点了,出来吃早餐的人、上班的人、路過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大家议论纷纷,還有很多人拿出手机拍照拍视频,现场至少占了一半路,造成了交通堵塞。阎队专门安排了龙龙、凌霜和另外两個民警维持秩序疏导交通。 车晓东挎着相机穿着鞋套进入了现场,戴家兴說:“鸟枪换炮了。欢迎你正式加入刑侦重案队。” 车晓东有点害羞,又有点不耐烦地說:“沒功夫跟你瞎咧咧!” 蹲在尸体旁边的成丽雅看了戴家兴一眼,他马上就不敢說话了,拿记录本准备作记录,车晓东开始拍照。 成丽雅看着尸体說:“死者年龄4550岁之间,身体呈仰卧状,头枕在马路沿上,很像睡觉的样子。角膜比较清晰,尸僵中度,根据尸斑判断,死亡時間6小时左右,也就是凌晨0:00左右。后脑沒有外伤和出血,额头有磕碰伤,伤口外翻出血,磕碰处有隆起,有生活反应,是生前伤。尸体旁边有呕吐物,嘴角也有呕吐物残留。具体的死亡時間和死亡原因,尸检后才能确定。家兴,提取一下呕吐物。” 戴家兴记录完,立刻开始取样。为避免引起更大的骚动,尸体立即运回警局作尸检。 皮鹏向黄一为报告:“现场足迹杂乱,虽然提取了两個清晰的足印,但很有可能是报案人的,沒有提取到指纹。地上有几处点状血迹,可能是死者额头在地上磕出来的。其余的沒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彭鹰說:“死者口袋裡有一部手机,已经关机,试了一下无法开机,应该是沒电了。小区门口有一個摄像头正对着這條路的方向,我去查监控。”黄一为答应一声,彭鹰立刻向小区门口走去。现场比较简单,很快勘查完毕。 黄一为回到队裡,发现成丽雅和戴家兴還沒有开始尸检。他很疑惑:“为什么不开始尸检?” 成丽雅头也沒抬:“我們不确定是不是他杀,沒有征得家属同意前,不能解剖。” “噢,是這样。”黄一为說,“只能进行尸表检验了,有沒有什么发现?” 成丽雅看了看黄一为,說:“看来黄队這些年有很大进步,博士沒有白念。”虽然当年的误会已经解开了,但成丽雅看到黄一为时仍然忍不住想挖苦他。 黄一为有点尴尬,沒說什么。戴家兴急忙进行了汇报:“用酒精擦拭,发现膝盖处有皮下出血,排除口鼻及颈部受到扼压或控制。额头有肿块,有外伤出血,伤口外翻,但只是皮外伤,应该不会危及生命。除此之外无外伤,包括针孔和电流斑。我們推测死者可能死于意外。” 黄一为觉得有一定道理,问:“意外是如何形成的?” “醉酒的人经常会呕吐,如果是深度醉酒,死者处于仰卧状,呕吐物的量不多,就很可能留在体内,倒流入气管和食道,引起窒息,這是醉酒者意外死亡常见的种类。”戴家兴解释道。 黄一为显然是明白了,点点头。成丽雅补充道:“我們推测死者的死亡過程是這样的。死者喝了大量的酒,走到案发地点摔了一跤,磕破了头。這时,死者呕吐了,地上的呕吐物就是這样来的。吐完之后,死者的酒劲上来了,顺势把头枕在马路沿上,可能想休息一会。结果饮酒過量,真睡着了。就在他睡着的时候,再次呕吐,呕吐的量较小,一部分涌在了嘴外边,這就是嘴边呕吐物的来源,其余的部分未涌出,倒流入气管导致窒息,最终死亡。” “推断得很合理,但最终确定死因還需要尸检,对嗎?”黄一为问。 “是的。死者眼睑出血,指甲、面颊发青,符合窒息死亡的特征,但窒息原因最终确定需要尸检。”成丽雅說。 黄一为明白了:“看来需要征得死者家属的同意,才能尸检。我联系一下阎队,看看情况。” 彭鹰把手机充了电,解锁了手机密碼,找到了死者妻子的电话号码。黄一为立即向阎队通报了情况。 阎队打通了死者妻子的电话,很快一個四十多岁的女人来到刑警队。她叫吴清芳,看過了死者的照片,確認就是她老公谢平启。她哭着說:“我老公是個酒腻子,属于那种沒有酒就活不了的人。儿子都20岁了,他還是成天就知道喝酒,什么事都不管。他血压有点高,医生不让他喝酒,可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沒菜的时候,他就着一個苹果,都能喝半斤白酒。這下好了,喝死了,再也起不来了。剩下我和两個孩子,该怎么活呀!”說着,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阎队劝她:“人死不能复生,我們還是說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吧?”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我老公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喝酒喝死的?” 阎队說:“我們只能說,有可能是因为喝酒死的。具体死因需要进行尸检,尸检之前需要你同意并签字。” “你是說需要解剖,是嗎?”她问。 “对,尸检后能够知道确切的死因。”阎队看出了她的犹豫,“如果死因是他杀,我們会当作刑事案件侦破。如果死因是意外,你就可以把尸体拉回去安葬了。另外,如果你老公是和别人一起喝酒的,可能别人需要对你家进行民事赔偿,因为他们沒有尽到保护义务。” 她的神情突然不一样了:“我真的可以让他们赔偿嗎?” 阎队很诧异,她对老公的死似乎沒有那么关心,但她很关心儿女,甚至很关心赔偿的問題。阎队作为一個老刑警,也见過类似的事情,但他必须履行告知义务:“如果你老公与他人一起喝酒,你老公血压偏高本不宜饮酒,如果他人曾经劝酒,而且沒有把醉酒的老公交到你手上,同桌喝酒的人就有民事赔偿责任。” 听完阎队的话,她下定了决心:“尸检吧,我同意。”阎队让李建强带她去办手续。 谭海龙愣在了原地:“什么世道!說可以赔钱,她就同意了。她好像在乎钱多過在乎她老公。”谭海龙转向了凌霜,說:“小霜,你以后不会這样嗎?” 凌霜白了他一眼,說:“如果我老公是你,我宁愿拿你换钱!” 谭海龙嘀咕了一句:“最毒不過女人心。”凌霜得意地吐吐舌头,摇了摇头。 韩文君慢條斯理地說:“她老公酗酒,一定给家庭带来了不少烦恼。从死者的穿着打扮来看,家庭條件一般。一個家庭失去了一個青壮年劳动力,一定会影响生活。她们夫妻感情一般,现在人死了,她首先想到的是今后的生活,也就很正常了。如果有了钱,一来她们今后的生活就有保障了,二来已经成年的儿子也可以用這笔钱成家立业了。否则,她一個女人很难完成這些事情。” “图书馆就是图书馆,真是名副其实。這洞察人心的能力能跟黄组长有一拼了。”谭海龙半嘲讽半佩服地說。 韩文君拿着一本书继续看着,连头沒抬,就像什么都发生過。凌霜虽然经常讽刺挖苦谭海龙,但這一次她觉得谭海龙說得对。 尸检完成后,法医组確認死者死于意外,而不是他杀,尸检结果与尸表检验结果完全一致。成丽雅和戴家兴的判断是正确的,同桌喝酒的人可能需要承担民事赔偿责任。彭鹰在小区门口的监控录像看到了有 人送死者回到路口的视频。经查与死者同桌喝酒的人有三個,分别是张义、郭平和尚文清。饭店的视频录像显示张义和郭平确实与死者猜拳行令,有劝酒赌酒的行为,而尚文清只喝了几罐饮料,并未喝酒。小区门口的录像中,送死者回来的人就是尚文清,因为他沒有喝酒,所以由他把死者送到了门口。尚文清說,他确实沒有把死者送到小区裡的家,只送到了进入小区的通道口。一切证据都支持了吴清芳索取赔偿的想法。 三個星期后,经协商张义和郭平各赔偿死者20万元,尚文清赔偿死者10万元。一场斗酒破坏了四個家庭,他们各自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四個家庭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章队的父母也住在丰华小区,章队把這些告诉了刑侦重案队的同事。得知這些消息后,大家不胜唏嘘。 车晓东感叹着:“本以为我第一次参与案件,以为還能跟你们一起破一桩大案,结果是個意外事件。” “东东,不发案,本身就是一件好事。”彭鹰不紧不慢地說。 “东东探案,整個稀烂!”戴家兴又开启了调侃模式。 车晓东刚想說什么,被皮鹏制止了。皮鹏很严肃地說:“家雀儿,你看一下你的牙是不是变黑了?” 戴家兴拿出手机,打开相机,仔细看了一下:“沒有呀!” “你好好看一下,一定晒黑了。這么热的天,你成天說话,牙被晒黑了,也很正常。”戴家兴想反击,可是皮鹏沒有给他机会:“家雀儿,你的嘴是不是租约快到期了?为什么這么玩命地用你的嘴?你试一下,不說话会不会死。”大家哄堂大笑,就连一向严肃的成丽雅都笑了。 戴家兴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我說,生化武器。你怎么老冲我释放威力?” 皮鹏也忍不住笑了:“因为你有一個独一无二的优势,我們都沒有。” 戴家兴半信半疑:“什么优势?” 皮鹏很认真地說:“我发现你的面部皮肤比一般人多了一种特殊的保护层。” “是嗎?”戴家兴更疑惑了。 黄一为站起来想出去,戴家兴问:“头儿,生化武器說的是什么意思?” 黄一为站住脚步,拍拍戴家兴的肩膀:“他是說你的脸皮比我們的厚一点。” 大家撒欢儿似地笑了起来,戴家兴尴尬到了极点,恶狠狠地指了指皮鹏,沒再說话。皮鹏一边忍着笑一边看书,连头也沒抬。 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欢乐的气氛。北郊一幢正在装修的别墅裡发现一具男尸,全队立即集结上车,两分钟后勘查车开出了大门。 戴家兴很应景地說了声:“东东专车,及时到达!” 车晓东从中间的观后镜裡看了他一眼,說:“现在知道我有用了。” 戴家兴故作严肃地說:“如果你是100块钱,把你揉皱了,你不還是100块钱嗎?价值不变。”看到大家都沒反应,他才不說话了。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路上车不多,10分钟后,到达了案发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