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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案 丐帮风云(3)

作者:高不为
» 贺洋住的地方是一幢烂尾楼,暂时用這儿遮风挡雨,好在天气還不太冷,還能住一段時間。车停下以后,皮鹏還是老样子,熟练地拿着勘查箱,把所有人挡在了楼外面。 皮鹏问郭三和:“贺洋住在几楼?” 郭三和說:“住在三楼。” 郭三和說完后,皮鹏转身拎着勘查箱,开始上楼,一边小心地查看着楼梯上的脚印,一边作标记。戴家兴习以为常了,冯川和小赵知道他在干什么,但還是有点诧异。 郭三和觉得很新鲜,還在那儿问:“這哥们儿是不是有病?学什么警犬?” 戴家兴警告了他:“瞎咧咧什么,你懂個屁!再嚷嚷把你铐起来!” 郭三和赶紧悻悻地闭了嘴。与此同时,冯川打电话向彭队报告了已经调查到的情况,彭队已经带人去柳关宾馆调查那天打架的具体情况了。 這时,皮鹏站在三楼向下喊:“你们可以上来了,不要踩我做過标记的地方。” 這幢楼很少有人来,痕迹保存得很完整。有一双解放鞋的鞋印上過楼然后又下楼,再沒有回来。鞋印在唯一的一把椅子前停留了很久,很可能就是凶手的。椅子旁边有一件破T恤,皮鹏把它放在了证物袋裡。椅子靠背的侧面发现了血迹,戴家兴提取了血液样本,如果這是贺洋的血,那這裡可能是案发的第一现场。疑点在于从鞋印上看鞋是新的,基本沒有穿過,說明凶手专门穿了一双新鞋作案,這很反常。脚印在一楼楼梯旁边消失了,同时发现了一辆摩托车调头离开的痕迹。 皮鹏问郭三和:“你来過這儿,有沒有发现這裡有什么与平常不一样的地方嗎?” 郭三和环视了四周:“好像沒什么不一样的。”突然,他呀了一声,說:“窗帘沒了。” 冯川有点生气:“你是不是逗我玩儿呢,這裡连窗户都沒有。四面露风,挂窗帘管什么用。” “不是,警察叔叔,你们沒理解。”郭三和有点委屈,“梅花三从垃圾桶裡捡了一個窗帘,拿回来当了床单,但现在沒有了。” 郭三和指着一個破床垫說:“這裡本来有一個床单,现在沒有了。”冯川拿出了手机,把现场勘查时拍摄的一张照片让郭三和看。 郭三和点点头,說:“就是這個床单。” 冯川对大家說:“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這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裹尸的就是郭三和說的床单,一块装饰着粉色小花的布。” “现场发现了指纹,還有破T恤,酒瓶裡提取了喝剩下的酒,隔壁還有大小便,都能提取生物检材,但我推断可能都是受害者的。”皮鹏說。 回到局裡,冯川他们歇了一会儿,彭队回来了。大家坐在了一起,开始汇总案件的线索。彭队找到了与郭三和打架的人,但已经完全排除了那几個人的嫌疑。說要杀人的那個人是婚礼当天的总管事,也是新郎的堂哥。 案发当天晚上他打了通宵麻将,打麻将的人都可以证明,他根本沒有作案時間。当时他作为总管事,自己又是村干部,被几個乞丐搅了局,觉得很沒面子,又喝了点酒,所以才打了架,還說了杀人的话。其他几個参与者主要是拉架,根本就沒出手,也都是新郎的亲戚,他们声称不会为几百块钱就去杀人。合情合理,逻辑上沒有問題。至此,這條线索基本断了。黄一为和彭鹰一直在看监控,但到目前为止沒有任何发现。 戴家兴汇报了化验结果:“椅背侧面的血迹确实是受害人贺洋的,破T恤上的皮屑、酒瓶裡发现的唾液和隔壁排泄物的DNA与贺洋的完全一致,除了足迹,凶手沒有留下任何痕迹。裹尸的床单上发现了受害人的皮屑,凶手就是用那块床单包裹尸体的。可以確認,干涸的河堤是抛尸现场。” 皮鹏悠悠地說:“我对比過鞋印,是一种解放鞋的鞋印,案发现场和抛尸现场都有类似的鞋印。因此凶手应该一個穿解放鞋的人。我认为解放鞋是一個重要线索,查找卖解放鞋的商家,应该有线索。他们也许对买解放鞋的人有印象。” 冯川表示了反对:“這也许是條线索,但你知道全县有多少家卖解放鞋的店嗎?你知道每家劳保用品店,每天要卖多少双解放鞋嗎?本地的老百姓下地干活经常穿這种鞋,這就是大海捞针。依我看還是要在贺洋经常接触的人际关系中寻找线索。” 皮鹏不紧不慢地說:“你可以继续走访人际关系,但物证可以缩小你搜索的范围。” 彭队說:“川儿,你别說话。听皮警官說完。” 皮鹏向彭队点点头:“买解放鞋的一般是体力劳动者,收入有限,他为什么要穿刚买的新鞋杀人呢?” 彭队问:“你的意思是?” 皮鹏說:“凶手沒有留下指纹,說明他戴了手套。那他为什么不能戴鞋套呢?” 黄一为說:“你继续說。” 皮鹏說:“如果凶手想伪装成体力劳动者,转移我們的视线,說明他不是体力劳动者。一個不是体力劳动者的人却买体力劳动者才会用的物品,更可能引起商店老板的注意。” 黄一为說:“你的意思是走访劳保店时要注意不像体力劳动者的购买者,对嗎?”皮鹏点点头,黄一为补充了一点:“应该是上周买解放鞋的非体力劳动者。” 冯川问:“为什么是上周?” 彭队提醒他:“你好好想想。” 冯川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好像明白了:“我好像知道了。” 彭队提醒他:“你說說。” 冯川說:“郭三和曾经在周日晚上给贺洋打過微信视频,但贺洋转成了语音通话,接通以后沒說话。接电话的很可能就是凶手,视频通话转语音通话可能就是凶手隐藏自己,但如果隐藏自己,他可以不接,结果他却接了,這很反常,這其中的原因我還沒想通。当时贺洋可能被控制了,所以郭三和只听见了贺洋哼哼的声音。如果以上的假设成立,就說明凶手至少在周日晚上十点前做了准备。劳保店晚上一般不开门,所以凶手可能是在周日白天买的,甚至更早。” 彭队点点头,撇撇嘴:“還好,你還不算糊涂。以后记住,多用脑子少用嘴。”彭队向皮鹏伸了一下手,示意他继续。 皮鹏說:“除解放鞋,還有一條线索,就是那辆运尸的二轮摩托车。我們可以走访一下县裡卖摩托的专卖店,根据轮胎的花纹对比一下车型,就能找出摩托的品牌了。根据轮胎痕迹较浅可以推断這是一辆旧摩托车,根据磨损痕迹和行驶裡程数推断摩托车应该骑行了34年。” 彭鹰无奈地說:“县城的天眼数量比较少,抛尸地点附近,沒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根据目前的调查结果,案发现场和抛尸现场都沒有发现死者的手机,我推测手机应该在凶手手裡。凶手拿手机应该是有什么用,而不是贪财。” 冯川忍不住问:“为什么?”问完又觉得回复太快了,捂了一下嘴。 “一個流浪汉用的手机一般不会是高档手机,所以凶手应该不是贪财,推断凶手拿死者的手机一定有什么用。我会24小时监控那部手机,但他不开机,我就沒有更好的办法了。”彭鹰說完了,黄一为点了点头。 “接到冯川的电话,我就去调查了和黑桃三打架的那几個人,沒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彭队說,“好在市局技侦组的兄弟给我們提供了新的侦破方向,我們把人员分一下工。社会关系方面的调查交给我們,与物证有关的调查就拜托黄组长了。” 黄一为分配了一下任务,黄一为和彭鹰继续查监控,成丽雅和戴家兴查摩托车,皮鹏和车晓东走访劳保店查解放鞋的线索。彭队他们人虽多,但困难更大,全城找各种流浪汉和乞丐了解情况。 两天過去了,唯一的进展就是二轮摩托车应该是一辆雅马哈牌125型摩托车,排查還在进行中。這一天上午,冯川和小赵又一次看到了帮主郭三和,但這一次只有他一個人。 冯川觉得很奇怪,半带调侃地问:“帮主,今天怎么一個人出来了?你的手下去哪儿了?你的护法红桃三呢?” 郭三和表情很奇怪:“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先是梅花三死了,這两天红桃三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都两天沒回来了。” 冯川抽出一根烟递给了郭三和,帮他点着了,然后问:“你說說,到底怎么回事儿?” 郭三和說:“我和红桃三住在一起,在城南的一片拆迁房裡。前天,我在城南忙,他在城东,晚上11点了他都沒有回来。打视频通话他沒接,昨天上午再打,還是沒接。红桃三——就是杜军,那小子会不会出事了?” 郭三和說的事情也是冯川正在担心的事情,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了心头。冯川问:“你能想到他常去的地方嗎?我們可以和你一起去找一下。” 郭三和摆摆手說:“沒用。我底下的兄弟比较多,能去的地方都去過了,连個人毛都沒找见。” 冯川相信郭三和的话,這帮人真是连角角落落的地方都能找到,但他還是不死心:“我們還是到你们住的地方看一下,也许能发现什么。”郭三和默许了。 他们来到了那片拆迁房附近,那是一片平房与二层楼相互夹杂的区域,房子已经很破旧了。经常会有一些乞丐晚上到這边落脚,郭三和挑了一处房子比较完整,家具比较齐全的二层楼作为落脚点。二层楼在那條巷子最裡面,巷子外面的大路是水泥的,巷子裡面是土路。由于是拆迁房,来往的人很少,能够非常明显地看到一道二轮摩托轮胎印,从巷子最西边一個院子的大门裡通向外面大路。冯川非常熟悉這條轮胎印,他和小赵迫不及待地跑进了那個院子裡,四下查看起来。在门楼旁边的下水道裡,冯川用衣服垫着手捡起了一個手机。郭三和一眼认出来,那就是杜军的手机。這說明杜军确实遭遇了袭击,很可能已经遇害了。 房子很久沒人住了,但房子的客厅裡发现了灰尘减层足迹,還是同样的解放鞋足迹。餐桌旁边的椅子有坐過的痕迹,沒有发现血迹。根据椅子靠背有掉漆印迹推断,這裡曾经被反复摩擦過,可能是绳索捆绑导致的。冯川给彭队打电话汇报了情况,皮鹏和车晓东很快赶到提取了相关线索,除了轮胎印和足迹,手机上发现了指纹,沒有发现其它线索。 冯川真的急了,抓着郭三和的衣领,把他摁到了墙上:“你好好想想。你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你的左右护法都出事了。下一個可能就是你!” 小赵生怕冯川打人,一边拉住冯川的胳膊一边說:“川哥,你冷静一下。先松开。” 冯川不甘心地推了郭三和一把,松开了他。郭三和真的害怕了,哭了起来:“谁TMD這么无聊,跟我們這帮要饭的過不去,還有沒有同情心” 冯川稍微平静了一下說:“你好好想想,你们有沒有干過伤天害理的事情,别人想找你们报仇。” 郭三和突然停止了哭声,想了想,說:“我哪敢呀!每天就是混吃混喝,最多就是小偷小摸,弄些吃的,弄些零钱交交手机费。” 冯川不想听他啰嗦了,让小赵把他带上车。小赵问:“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去?” 冯川恨恨地說:“先带回去,听彭队安排。万一他死了,线索就彻底断了。” 小赵明白了,把郭三和带上了车。冯川和小赵先带他去大众浴池洗了澡,冯川找来了自己父亲的旧衣服给他换上,這才把郭三和带回了局裡。见到這么一個活宝居然就是传說中丐帮帮主,大家都忍俊不禁。 办公室裡,郭三和时不时跟别人视频通话,吹牛自己是公安局的人,跟警察是哥们儿,同时保持着一副帮主的派头。 黄一为对他說:“我有些话要问你,你一定要实话实說,否则后果很严重。明白嗎?”郭三和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黄一为說:“丐帮的左右护法都死了,下一個有可能是你,你也是這样认为的,对嗎?”郭三和点点头。 “你知道贺洋和杜军是为什么出事儿的,对嗎?”黄一为问。 郭三和摇摇头,黄一为看见了,继续问:“贺洋和杜军出事儿后,你猜测過原因,有過一些想法,对嗎?”郭三和愣了一下,很快摇摇头。 黄一为看看他:“我看你還挺忙的。說說你们丐帮吧,說說你是怎么当上帮主的?” 郭三和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一下,目光落在了黄一为身上。他看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我們這些要饭的都是各干各的,每天都在生死线上挣扎,要下了就有吃的,要不下就沒吃的。饥一顿饱一顿,有一顿沒一顿的。生了病买不起药,身边也沒個人照顾,所以我就想如果能跟人搭伙,会更好一点。后来我认识了红桃三,我把我的想法說给他听了,他也有同感,就這样我們就搭伙了。很快跟我們搭伙的有五六個人了,哪裡有红白喜事,一個人知道,其他人跟着去,都有饭吃,甚至還有钱拿。可有时候,我們到的时候已经有别人来過了,事主家已经给過了,就不想再给我們了,很难要到东西。有几次,我們和其他乞丐起了冲突,打了起来,他们都是单干的,我們人多,他们打不過我們。我們看到了抱团的好处,今后更团结了。有的人会离我們远一点,有的人会要求跟我們一起干。梅花三,就是那個贺洋,他就是被我們打败了,才加入我們的。” “你们就是這样壮大的,你還挺有想法的。”黄一为夸了郭三和一句。 他显然很高兴,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梅花三這小子上過几天初中,沒少看武俠小說。他說我們有十几個人了,应该分组,不能哪裡有红白喜事就都去哪裡,這样事主家压力太大,容易引起纠纷。最好把全县的乞丐分好区域,各要各的饭,谁也不要到处乱窜。” 大家听了都很惊讶,怪不得這些人能成立所谓的丐帮,還真有一個人懂管理。 “你们怎么就叫了丐帮,为什么你们的代号都是扑克牌?”黄一为问。 郭三和越說越兴奋:“這都是梅花三的主意。他說,我們都是要饭的,不如就叫丐帮,洪七公就是我們的祖师爷。我們這帮人沒什么文化,好多人是孤儿,沒念過多少书,不会起名,起了名也记不住,但大家都认得扑克,后来就用扑克牌当名字了。” “你为什么叫黑桃三,而不是黑桃二,或者大小王呢?”黄一为继续追问。 其他人中,有人听得津津有味,有人觉得黄一为在聊废话,做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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