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黑暗與無力
“安，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
是嗎？我的眼中慢慢的都是懷疑，但還未等我說些什麼，安就移開了目光，看向正準備要攻擊他的大漢。
“他是做什麼的？”
“你，你不知道他是什麼人怎麼就敢下手打人……”
“我知道，但我想聽你告訴我。”安看向我，眼中涌動着某種情緒。
但我看不懂，我不懂他的眼神想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我看着他，腦中組織着語言，想要儘量簡單的將事情解釋下。
但在場的第三個人是不會允許我們安安靜靜的交談的。
那個大漢在安看向他的時候立刻警戒了起來，結果發現安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不再注意他了，他有些被激怒了。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惹了什麼人！”
“我惹了什麼人？”安看向他。
明明大漢身材魁梧，比安高了一個頭，但看上去兩人氣勢相當，誰也沒有壓制住誰。
眼看着兩個人又要打起來，我急忙上前拉住安，小聲的跟他說：“安，他們這樣囂張，顯然是在暗街盤踞許久的組織，這種地頭蛇我們惹不起的，忍一忍就過去了。”
安拉下我的手，看着我：“我忍夠了。”
說着他將我推到一邊，衝着對面的大漢上去就是一拳。
那大漢雖然有些生氣，但也沒有憤怒到失去了防範之心，他接住了安這一拳，反手直接向安攻去。
店內的空間本來就不大，在兩人打動的動作下，很快，店內就是一片狼藉。
櫃檯上剛剛換好的玻璃又一次碎裂，店內的商品散落的滿地都是。
兩個人身上都掛了彩。
我看着安衣服上滲出的血跡，我知道他受傷了，但我沒有阻止他。
我就站在一旁，看着他們，等着他們戰鬥的結束。
我從來沒有見過安和人肉搏，沒有任何的武器，完全是力與力的博弈。
那個大漢的體型看上去很有優勢，但我知道，這場戰鬥，他贏不了。
我這個絲毫不懂徒手戰鬥的機器人，都能看出來安有更好的技巧和更強的力量。
更何況，安看上去有些瘋狂，他是真的發了狠，完全不顧自己是否受傷，是完全不留手的打法。
終於，安將大漢擊倒在地，他伸手抓着大漢的衣領，把他扔出了店外。
我聽到安說道：“滾。”
那聲音淡淡的，輕輕的，昏迷中的大漢應該是聽不到了。
安平復了自己的呼吸之後，看着滿地狼藉，對我說：“對不起，把你的店弄亂了。”
我走上前，拉過他的胳膊，掀開衣袖，看着他沒有一個傷口的胳膊，擡起頭衝着他笑了笑：“這也是你的店，弄亂了再整理就好了。”
安蹲下身來，從那一地狼藉中撿起一個藍幣，遞到我的手裏：“藍幣給你拿回來了。”
我也蹲下來，又挑出了一個藍幣：“你還多拿了些回來。”
“這些我們可以給那些店家還回去。”
我邊和他一起挑揀着那些藍幣，邊笑着回道：“好啊。”
“他們應該會很高興的。”安笑着說。
我只是笑了笑，沒有吭聲。
我不想對安說謊。
我知道，沒有店家會願意收下我們還回去的藍幣，他們會避如蛇蠍的與我們撇清關係。
今天安雖然打倒了一個人，卻不能打倒整個勢力，在那種勢力面前，一次戰鬥的勝利說明不了什麼。
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安說。
研究所中十五年的生活，將安保護的很好，他沒有見過這世界上那許多的醜惡。他雖然有自己獨特的想法和意願，甚至有時會有些叛逆，但一直存有一顆赤子之心。
只是這世界上，並不是我不犯人，便無人犯我的。
更何況，這裏是暗街，最黑暗的地方。
我懂得了這裏的遊戲規則，但我不想讓安沉迷進來。
我看着安，他認真的挑揀着地上的藍幣，手上又被玻璃碎片劃出了細小的傷口也毫不在意。
我想要保護他，哪怕能從這污穢中多保護他一刻，也好。
我拿過他手上的藍幣：“我去還這些藍幣吧，你還有訓練，不要耽誤了。”
安沒有看我，只是“嗯”了一聲。
將安送走後，我看了看一片混亂的店，也沒有收拾，直接拿着剛剛收起的藍幣就走了出去。
雖然知道沒有人會願意收下，但既然已經跟安說過要去還這些錢，我還是去了。
結果和我預料的一樣，沒有人敢要。人們看我的目光中，憐憫，同情，惡意，比比皆是。
他們都知道了今天發生的事情，也都預料到了我們的結果。
有好心的店主會隱晦的暗示一句，讓我們儘早離開，但我只是笑笑，沒有迴應。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我只想暫時做好眼前的事，再去思考別的。
儘管沒有人收下我還回去的錢，我還是將藍幣放在每個店家的門口，至於接下來他們拿不拿，就不是我所關心的範圍了。
我已經做了我該做的，做了我能做的，這已經夠了，結果怎樣，我也無法控制。
晚上回到家，安和我都沒有再談這件事。
我是下意識的避開這個話題，因爲我不知道該告訴他些什麼。
而安，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他什麼也沒有問我。
晚上的話題像往常一樣隨意而單調，然而他就拿起買來的電子終端像往常一樣學習。
我也瀏覽着模擬終端上的各種信息，我今天總有些心思不定，我偷偷的瞄着安，他看上去像平常一樣，但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可又說不出來是哪裏。
第二天，安執意要送我去店裏。
我推諉了半天，也沒法改變他的想法，只能和他一起坐上電車。
下車後，我們慢慢的朝着店的方向走去，遠遠看着我店上的招牌，我有點後悔了。
“安，我已經要到地方了，你不用跟我到店裏了，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就這麼一點的路，我送你到那裏吧。”
“沒什麼好擔心的，昨天你已經把他都打怕了，他應該是不敢再來了。”
“送你到地方，我才放心。”
“這青天白日的，不會發生什麼的，更何況，你忘了我的身份了，我是不會受傷的。”
安猛地停住腳步。
我愣了下，也跟着停了下來。
“怎麼了？”
“你爲什麼不想讓我陪你過去？”安看着我眼睛，問道。
“我……”
“艾米麗，你說過，你不會對我說謊的，你忘記你的諾言了嗎？”
“安，我沒有騙你……”
“艾米麗，我能感覺到，你在對我掩飾着什麼。所以，別再勸我了，我要進店裏去看看。”
我沒有辦法，只能妥協。
等來到店裏的時候，店裏面還和昨天一樣，沒有什麼變化。
我鬆了一口氣。
“我昨天把店裏弄的太亂了，很不好收拾吧？我和你一起整理吧。”
“沒什麼的，我開啓一個程序就可以收拾好的，只是昨天還有些別的事情，就暫時先把收拾的事情放在一邊了。”
“這樣，那我就去角鬥場了，我今天下午還有一場比賽需要準備，如果有什麼事情，直接聯繫我。”
我點了點頭。
“如果我有什麼事情，是不是直接找你就好呢？”
一句話從門外傳來。
我轉過身，便看到一個身材高挑着裝精美的女人走了進來，她的身後跟着我第一次見的爲首的那個大漢。
安側了側身，將我擋在身後，看向那個女人。
“你找我有什麼事呢？”
女人撩了撩她耳邊的紅色頭髮，笑着說道：“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她轉頭看向那個大漢，說道：“我這位兄弟說你們這家店對我們收取保護費的事情有些意見。生意嘛，有意見我們可以談，何必動手動腳的呢？你說對不對，小兄弟？”
“我也沒什麼大的意見，只是不想交你們的保護費。”
“小兄弟，這世界上講究錢貨兩訖，公平交易，你不想交保護費，我們就不能保證你們能正常營業了。”
“我們能自己保證正常營業。”
“是嗎？”女人的眼神變得凌厲，如刀劍一般刺過來：“小兄弟，你真是天真的可愛。你以爲你打退一個人事情就結束了嗎？一個人你打的過，那十個人，百個人呢？你可不是不可戰勝的，即使你能堅持住，你後面這位呢？”
“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情，和你沒有什麼關係。”
“呵，好硬氣，我許久沒有見到這麼鮮活的血液了。我好意給你一個提醒，做我們的朋友，總好過做我們的敵人。我今天來，是看在鯉魚角鬥場的面子上，愛德華不是很捨得你這顆角鬥場的新星呢，如果你還是不識擡舉，我會讓你這顆新星還未璀璨就永遠消失。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考慮，愛德華會告訴你去哪裏找我。我們走！”
女人說完這話，就帶着她的人離開了。
安一直站在那裏，直到遠遠的都看不到女人的身影了，他才轉過身來。
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憤恨和無奈。
我用終端將店門關上，輕輕的走上前去，抱住他坐在地上，讓他靠在我的身上。
“艾米麗，我一直以爲，研究所外是一個與現在完全不同的世界。我真的不懂，爲什麼世界上要有這樣的人，要有這樣的事。我該怎麼辦？”
我感到有水滴落在我的手上，但我沒有動，只是輕輕的拍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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