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主人的命令
眼見走了一段距離，已經經過了兩個我認爲適合坐下交談的地方時候，我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艾爾達問我。
“太晚了,我想回去休息了，有什麼事情你們明天來我的辦公室找我吧。”說完，我就轉身想要向回走去。
但趙洋和達蒙在我的身後擋住了我的去路。
“你們這是想做什麼？”我雖然有些緊張，但並不害怕,這裏是校園，到處都是巡邏犬,而我還具有一些操縱巡邏犬的權限,所以我並不怕他們會做些什麼。
本來以爲他們只是想要詢問事情的學生,因爲我以前也碰到過，但就現在這種情況看來,他們應該是另有目的。
“我們當然是有事情想問你，作爲助教你應該幫助學生解決問題的吧。”艾爾達說道。
“現在已經不是我的工作時間了，”我轉頭對他說道：“我需要回去了,如果你們現在不讓開的話，我會叫巡邏犬過來的。”
趙洋和達蒙臉上都露出了緊張的神色，他們看向艾爾達，用眼神詢問着新的指令。
艾爾達看看我又向遠處看看，終於開口說道：“好吧，看來你是認爲我們不懷好意，只是我們要跟你說的事情特別的緊要，所以需要找個隱祕的地方纔可以。”
我並不相信艾爾達的說辭，也不想在此處過多的糾結，我對擋在我面前的兩人說道：“讓開。”
達蒙聽到我的話之後，下意識的退開了一步，正好給我讓開了路。
我也不再看他們，直接向回走去。
“這事情和胡楊有關。”艾爾達在我身後說道。
雖然心中存疑，但我腳步沒停，仍然向前走去。
艾爾達繼續說道：“他現在在外執行任務對吧，我得到消息，有人要他的性命。”
他這話一出口，我就停住了腳步，轉身問道：“你從哪裏得來的消息？爲什麼要告訴我？”
“這個就需要你跟我們過來談了。”
我看向達蒙，他也正看着我，臉上表情僵硬，眼神躲閃。
“我不信。”我說道：“你們說什麼，我都不信。今天的事就到此結束了，如果你們真的想告訴我什麼，請明天來我的辦公室裏面找我。”
我轉過身向回走去，沒走多遠，身後就傳來了小聲的爭論，我聽不太清，也不想在意。
他們今天的行爲無法讓我完全相信他們的話，我也不會冒險跟着三個並不認識的人去無人的地方，所以雖然艾爾達所說的話驚起我心中陣陣波瀾和擔心，但我仍然選擇面不改色的離開。
身後傳來極快的腳步聲，我轉過身，還未等說話，就被趙洋和達蒙一左一右的抓/住了。
“你們這是要做什麼？”我又驚又怒，努力的按下終端上的緊急呼救按鈕。
“快帶她走。”趙洋捂住我的嘴，低聲的衝達蒙吼了一句。
兩個人駕着我就向前走去。
我努力的掙扎，卻並沒有什麼用處。
我只是想要儘量的拖延時間，我相信，接收到我的求救信號的巡邏犬很快就會過來。
很快周圍傳來了犬吠聲，但聲音並不靠近，反而又越來越遠。
等到第三個巡邏犬靠近又離開之後，我才真正的着急了，眼見着路線越來越偏，周圍一個人都碰不到，我猛的咬了一口趙洋。
趙洋喫痛，手鬆開了我。
我立刻踹了一腳達蒙，不管不顧的向着來路跑去，邊跑邊喊着救命，同時死命的按着緊急召喚按鈕，想要召集巡邏犬過來。
奇怪的是，這一路上並沒有什麼人聽到我的呼喊而過來，好像整片區域一個人都沒有。
巡邏犬也一直都是隻聞其聲未見其影。
此時我已經反應過來，這次完全是一次有預謀的行動，我不知道他們想要帶我去哪裏，但我知道他們真正想要針對的人是胡楊，我不能讓他們得逞。
自有生命以來，我從來沒有跑的這麼拼命過。
這種時候，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感覺整個生命都鮮活起來，就如一個真正的人一樣。
我什麼都沒想，整個學校的分佈在我的腦海中清晰的呈現，而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逃出去。
要逃到哪裏去呢？
逃到能救我的人面前。
奇蹟般的，腦海中有個聲音好像在跟我對話，而我也在迴應着對方的問題。
誰能救你呢？
胡楊。
胡楊在哪裏呢？
這問題好像一記響雷，瞬間將我從剛纔那種玄妙的狀態中喚醒，我猛然意識到，胡楊並不在這裏，他不能救我。
那麼，跑到有人的地方就可以了。
想通這一點，我才徹底回過神來，前方不遠處的建築物中燈光明亮，那裏一定有可以幫助我的人。
接着跑了幾步，我看到前方的道路中間站着一個人，路燈將他的影子拖的長長的，他很安靜的站在那裏，我直到踩到他的影子的時候才發現他。
身後的腳步聲一直都沒有停過，我雖然對這突然出現的人覺得有些不解和警惕，但一直到我跑到他的跟前他都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站在那裏，好像雕塑一樣。
經過他的時候，我的心一直微微提着，我瞄了他一眼，並沒有看到他的臉，只看到他頭上戴着的遮住臉的巨大兜帽，等跑過去的時候，才鬆了一口氣。
“艾米麗。”我聽到他叫我，是熟悉的聲音。
我停住腳步，轉身的時候看到身後遠遠追着的兩人，忙去拉他：“先跟我一起跑，有人在追我。”
“他們追你做什麼？”那人任我拉着，卻沒有動，而是問道。
“我不知道，估計不是什麼好事情。”我試着拉了拉他，發現他沒有動的跡象，看到越來越近的三個人，只好鬆開手，邊跑邊說道：“我得跑了，他們不認識你，應該不會多生事端來爲難你的，等到前面的樓中，人多了他們就不敢動我了，之後你來找我，我們再聊。”
“艾米麗。”他抓/住我的胳膊，又叫了我的名字。
“你快鬆開我，他們有三個人，我們打不過的。”我急道。
“對不起。”他忽然說道。“你說什——”
“你這個愚蠢的機器人，我命令你，等在這裏，不要喊叫，跟後面追你的那三個人走，如果，他們不殺你，你就自殺。同時，刪除今晚見過我的記憶。”他說出的話語，似是一把鑰匙，開封了一段冰藏的記憶，寒氣噴涌，凍住了我所有的動作。
“主人……”我死命的抓/住他的胳膊，卻毫無用處，他輕鬆的將我的手掰開，用手指碰了碰我的臉，說道：“對不起，艾米麗，可你，必須要死。”
我用盡所有的力量，想要抵抗這段命令，可最終，我只是全身顫抖着倒在地上，看着主人的黑色衣角在風中飄蕩的越來越遠，聽着遠處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什麼都做不了。
我拼命掙扎，用右手在終端上摸索着顫抖的按了幾個命令，命令完成時，我已沒有力氣，放棄控制後，兩手直接攤落，微弱的喘着氣。
“她在這裏。”我聽到了趙洋的聲音：“怎麼會倒在這裏，是能量消耗光了嗎？”
“她跑的真快。”達蒙大聲呼氣道。
“別愣着了，先把她帶走。”艾爾達的聲音傳來。
那是來自主人的命令，是連接到中心密匙的，是每個機器人都無法違背的絕對指示。
即使我能抵抗這命令一時，但在周邊這三個人在的情況下，我也無法逃走，還不如現在先省一些力氣。
我放棄了抵抗，任趙洋揹着我走。
看着他們所走的路線，我猜測着他們的目的地。
等到眼前出現各種機械垃圾的時候，我知道自己猜對了，同時，我的心也沉了下去。
趙洋的話說明他們知道我機器人的身份，而帶我來這裏，毫無疑問，他們，是要我死。
向機械垃圾場的內部走了一段後，趙洋將我扔在了破碎的零件上。
我躺倒在地，試圖起身，卻發現身上沒有任何的力氣。
我檢視着體內的能量，才發現最初對命令的抵抗已經消耗掉了能量匣中大部分的能量，而現在，從某種程度上，我依舊受限於主人的命令，任何反抗都是沒有用的。
“現在怎麼辦？”達蒙問道。
“把工具箱拿過來。”艾爾達說道。
趙洋立刻跑到周圍翻了一會，拎回來了一個箱子，將箱子遞給艾爾達，說道：“巡邏犬那邊拖不了多久，得抓緊點了。”
艾爾達沒有說話，他打開箱子，從裏面拿了什麼東西出來，塗在了手上，然後向我的臉上抓來。
我下意識的閉了閉眼睛，感覺到臉上一涼，似乎在有液體在慢慢的流動，在額頭匯聚成一個球。
我立刻意識到是我的人/皮面具起了變化，再睜開眼的時候，正看到艾爾達手裏拿着人/皮面具匯聚而成的小球正站起身來。
“你怎麼能取下它！”驚怒之下，話脫口而出，聲音卻不大，在場的都沒有人理我。
達蒙和趙洋湊到艾爾達身前去看，達蒙問道：“這就是人/皮面具嗎？”
艾爾達點點頭，將人/皮面具收了起來。
達蒙手中拿着一個儀器對着我掃描了一下，儀器上閃了閃紅光，他說道：“她果真是機器人，平常的表現和真人沒什麼區別啊，胡楊水平果真不一般。”
趙洋嗤笑一聲：“她這張臉一露出來我就知道是機器人了，RBT公司的嘛，想不到，掩面者還有這種愛好。”
“別多說了，先做事。”艾爾達將工具遞給兩人。
“你們到底要做什麼？”我問道。
沒有人回答我。
趙洋接過小刀，順着我脖頸的位置向下劃開。
很奇怪的，我竟然感覺到了疼痛，眼淚順着眼角滑下，我哀求道：“求求你們，不要這樣做，我很疼。”
“她在說她很疼。”達蒙準備衝着我左邊胳膊下手的刀停住了，他猶豫的看向艾爾達。
“一段程序而已，”趙洋說道：“不要被她騙了，我們得趕快找。”
他說話的時候手沒有停，我能感覺到他在用某種工具撥/弄着我內裏的線路和芯片。
同時，胳膊上也傳來了疼痛感。
“我會死的。”我說道，嘴脣因爲疼痛而顫抖。
“求求你們，不要這樣做。”
我哀求着，卻再沒人迴應我，疼痛突然間消失了，我努力的想要掙扎，卻連動一動頭不行，只能看着他們從我的身體中取出一些零件，扔在一旁。
忽然，眼前一片漆黑，我什麼都看不見了。
然後，一直細細密密的拆卸聲也不見了。
我知道，我要死了。
這一刻，之前的恐懼慢慢褪去，頭腦中前所未有的清明。
主人來，就是要殺了我的吧，正好碰上這三個人，他只是順水推舟而已，還能完全不落嫌疑。可他是誰，我已經沒有記憶，但這些傢伙的拆卸阻止了我程序的完全運行，我還記得他是我認識的人，甚至可能是胡楊相信的人，這很危險，我想要告訴胡楊。
好像不行了，現在的我什麼都做不了了。
至於這三個人，他們拆了我，是想要得到某個東西，能是什麼呢？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一旦他們拿到了我的記憶存儲設備，我和胡楊的一切祕密，都會暴露，胡楊隨時都會有危險。
他們不會得逞的。
這樣一想，好像我最終還是可以做些什麼的，至少，我履行了我的承諾，我沒有騙他。
想到這，我笑了笑，可能這笑已經無法傳遞到我的臉上了。
腦袋開始有些昏沉，很多事情都開始想不起來了。
我是誰？
這是哪裏？
好可怕的感覺。
腦海中的那個少年是誰？
一片潔白中，他坐在牀/上，原本面無表情，看着我的時候卻變成了微笑。
明明很溫暖，爲什麼這麼想落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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