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死了的人永遠瞑目,活着的人食不果腹衣不遮體,好不慘烈。
桑榆強迫自己冷靜壓住情緒,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辦法再說服自己依舊身處文明社會,身子抖動得停不下來。
好多死人,密密麻麻,得有一百多具屍體吧。
蒼天啊,太殘忍了。
她已經動搖了,這裏不是自己所在的那個熟悉的世界了。
——
就在這時候,羽的聲音打斷了她,小姑娘一臉焦急地跑過來嘴裏嘰裏咕嚕地着喊她。
桑榆整個人幾乎是失去了意識一般,任由她拉着到了一個大洞穴。
只見一個大約五六十歲的老婦人,頭上插着羽毛,奄奄一息,還有幾個女人跪在一旁大聲痛哭。
見到這樣的景象,桑榆死死壓住翻涌的情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或許,會找到大路的。
但眼下,先解決眼前的事情。
她記得羽曾經說過,部落裏年老的人得送到山上去自生自滅,這個老婦人形容枯槁,卻還能住在部落裏,顯而易見,她在部落的地位肯定不低。
其他人一見到如此裝束的桑榆,再加上羽剛剛有說過這個人還會徒手生火,齊刷刷跪下來哀求聲聲。
“救她——救巫!”
“巫不能死——”
巫死了,部落也就沒了。
桑榆多少也知道原始每個部落裏都會有巫,簡單來說,巫就是一個部落的精神領袖,同時也深懷醫治的才幹技能,是部落裏地位僅次於首領的人物,甚至有些部落的首領都要對巫俯首帖耳。
桑榆看着眼前的老巫,腹部濡溼一片,身上的獸皮都是猩紅的顏色,甚至身下的石塊也被染紅了。
部落的人不是人人都有獸皮穿,巫就有一件,也彰顯着其尊貴的身份。
桑榆揭開她的獸皮,大約接近二十釐米的傷口出現在眼前,連腸子都掉出來了。
桑榆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場面,頭皮發麻差點就尖叫出聲。
老婦人渙散的眼神已經昭示着結果,桑榆強忍不適將獸皮蓋上,搖了搖頭。
腸子斷了,針線也沒有,這裏條件如此惡劣,這樣的情況就算放到現代也夠嗆。
而且她一點醫理都不懂,充其量也只是認得幾顆草藥。
其他人見她搖頭,頓時哭聲一片。
這些哭聲硬是將老婦人縹緲的精力又拉了回來,她用力掙開眼睛,看到了眼前不同旁人的女人,她白得發光的皮膚,質地上乘的穿着,脖子上一閃一閃的掛着是什麼東西,像是天上的星星,和她曾經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這個人就像上一代巫師描述的天神一樣。
老巫突然間激動得渾身顫抖,迴光返照一般地掙扎起來,手指着桑榆道:“……火……火……”
桑榆不知道她爲什麼衝着她叫火,想來是羽把自己能點火的事情告訴了巫。
部落的人信奉太陽信奉火,一個會徒手生火的人,絕對是她們的神。
老巫拼着最後一絲力氣,粗糙乾枯的像長滿了老樹皮的手死死拉住桑榆,道:“……孩子藏在石頭洞……鳥部落……給你……”
“鷹部落……人……要回來——救回來”
桑榆被抓得生痛,她不知道一個將死之人的力氣會這麼大。
“天神——首領——帶鳥部落——”
說完眼睛一閉,原本捏住桑榆的那隻手也重重的摔了下去。
看到這一切,鳥部落剩下的這些族人們意識到老巫這次是真的沒了,幾人瞬間爆發出凌厲的哭聲。
“巫——”
“巫——”
“巫——”
……
一個部落的巫沒有了,那就意味着這個部落失去了一個十分強大的精神領袖,那麼這個部落或許離消亡也近了。
不過眼下這個部落,餘下的十幾人哪裏還算個部落。
可倖存下來的傷員和僥倖存活的人已經無路可去,他們齊刷刷的把目光轉移桑榆的身上。
這個天神一樣的女人,老巫剛剛可是把部落托付給她了。
於是衆人齊齊轉身,衝着桑榆跪拜磕着頭喊着:“天神——首領——天神——首領——”
桑榆看着眼前破敗不堪的部落,想到自己還想着要找回去的路,眼下這樣的生存環境,自己都沒有辦法保證能存活下來,還要怎麼去帶領這些人。
就在她猶豫的當口,羽也跟着跪在地上拉住她的褲腳。
其他人匍匐在地,不住祈求者天神拯救他們的部落。
桑榆待羽自然不同,畢竟這個小野人可是在前不久前剛剛救過自己的性命,即便她不說話,可看着她稚嫩的臉龐和含淚的一雙眸子,就心軟了。
她閉了閉眼睛,與其讓他們坐在這裏等死,不如讓自己折騰一下,或許真的能夠帶他們解決溫飽問題。
等部落的問題解決了,自己再着手去尋找回去的辦法,或許也不遲
於是,一切都順理成章。
她成了鳥部落最新的首領,可謂是臨危受命,什麼準備都沒有。
部落的情況很糟糕,桑榆在接下來的第一時間把剩下的人給集中起來,點了一下人數,傷員十一人,還有僥倖藏起來躲過一劫的有十人,加上自己和羽,有二十二人。
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部落了。
鳥部落以前有接近三百多人,如今戰死一百來人,兩百名青壯年全部被擄走了。
想起老巫臨死前說的還有其他孩子,忙問石子洞在哪兒,
身旁的羽立即道:“我知道——我——接他們。”
說完轉身地往山坳深處跑去。
跟羽和鳥部落的人處了小半天的時間,桑榆大概融透了她們的語言,除了一些比較特別之外,其餘的應該是漢語的前身,發音也有很大的不同,但帶着比劃,基本上能理解彼此的意思。
羽很快就回來了,身後帶着四個和她一般大的孩子,還有五個更小的大小不一的,其中有一個甚至還不會走路。
這些孩子都是部落的未來,桑榆忙問這些孩子母親是否還在。
沒有人點頭,這些孩子的父母不是死了就是被擄了。
好在這些孩子都挺乖,桑榆立即指派一個看起來頗有耐心的女人照看他們。
這個女人叫慈(部落的發音),有個叫雀的女人偷偷告訴桑榆,慈之前孩子生下來不久就夭折了,她很喜歡小孩子。
只是部落裏那些男人,見她頗有姿色總是欺負她,過得不太如意。
總之部落裏的女人,都過得不太如意。
自有部落以來,都是男人處在統治地位,女人沒有話語權,就這麼渾渾噩噩地過。
桑榆看到慈方纔默默地將那些被殺害的屍首收集推到一處的,對她好感也上升,也暫時放心將這些孩子交由她統一管理。
其餘的人則再進行分類,傷者十一人,其中輕傷五人,另外六個傷勢嚴重的,挪到部落的大山洞靜養。
當務之急,就是要對這些傷員進行治療,否則在這樣的條件下,特別是那六個重度受傷的傷員,傷口依舊在滲血,不處理好怕是連今晚都挨不過去。
桑榆想起傍晚和羽回來的路上,就有發現路邊有一些刺兒菜和白茅等可以止血消炎的藥。
這些在以前的農村常見,特別是刺兒菜,它是衆多中藥中的止血良藥,只需要將其碾碎敷到傷口上即可止血,也能達到消炎。
而白茅的根部也可以入藥,但需要煎服。
但部落沒有炊具,煎藥是沒有條件了。
桑榆立即讓人用獸皮堵住傷口暫時止血,緊接着找到羽,讓她帶自己往原路返回,去找刺兒菜。
即便此時天已經黑透,外面可能還會有野獸出沒,桑榆要立即出發去採藥,人命關天,衆人也沒有開口阻攔。
羽似乎有着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睿智和周全,一聽說要去摘草藥,二話不說就找來幹樹枝做了個火把,桑榆會意,拿出打火機點燃,兩人在部落衆人震撼的目光中消失在夜色裏。
好在沒有走很久就來到白天經過的地方,桑榆見到刺兒菜,原本吊着的一顆心也終於落下來,招呼着和羽一起採摘。
很快她們將刺兒菜連花帶莖一整個地拔了一大捧子。
耳邊傳來遠處不知名野獸的嗚嗚鳴叫聲,夜色濃郁,桑榆心驚膽戰,忙吩咐着打道回府。
一旁的羽,雖然年紀小,但臉上並無絲毫懼色,這讓桑榆在安心之餘又慚愧萬分。
一路上有驚無險,兩人很快又回到了部落。
留在部落的幾個人,經過白天的鷹部落的燒殺擄掠,此時還驚魂未定,受傷的人發出陣陣□□。
大家都知道,這些人怕是活不下去。
以往部落還好好的時候,族人一旦受傷,就離死不遠了,更何況眼下這破敗的狀況。
新首領還沒有回來,衆人心裏一點兒底都沒有,惶惶中又帶着麻木。
直到有人喊道:“首領回來——”
這些人這才擡起頭來,望着山坳口那道修長的身影,身邊還跟着個小不點兒。
原本失去希望的衆人開始騷動起來,也許,新首領真的能讓人起死回生。
桑榆回來後,找了個叫做圓的女人,吩咐她將摘來的草藥碾碎。
雖然口嚼也可,但實在不衛生,部落裏倒是不缺青石板,圓拿着草藥用圓圓的鵝卵石做個棒槌,手上一用力,石頭密集地輕錘在刺兒菜的莖花上,這些草藥很快就變成粘稠的糊狀。
搗藥聲聲像是敲擊在所有部落人的心上,人們也跟着心裏變得七上八下。
桑榆並無十足把握,但她深知必須要竭盡全力去救治,但也只能做到消炎止血而已,其他的只能聽天由命。
藥糊糊被大葉子給裝起來,桑榆先找個傷員示範。
她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刀在火堆上燒紅進行消毒,迅速地將其燙到傷口上使傷口迅速結痂,在傷口上將藥糊抹上去。
刀口的灼傷讓傷員慘叫連連,旁人捂住耳朵不忍去聽,可卻沒一個人敢懷疑天神的醫術,畢竟眼前這把不知材質的明晃晃的刀足以給他們震懾。
藥的刺激性讓那人傷口一陣刺痛收縮,那人忍不住呻/吟出聲,桑榆並未理會,仔細地抹藥。
很快,原本還滲着血的部位被藥糊住,血終於凝住了。
衆人見狀,原本憂心忡忡地臉色終於化開。
這個天神首領居然真的會治傷。
桑榆也沒空理會這些人的眼神,吩咐圓和另外一個叫花的女人道:“照我這個樣子,先拿刀燒好燙住傷口,再把藥一點一點地抹上去。”
有她在前面做示範,圓和花兩人當然知道要怎麼做。
兩人小心翼翼地把幾名傷員都給上藥,這些人從一開始地疼痛掙扎慢慢平息下來,似乎這草藥真的有效。
這些傷員嘴巴乾裂,圓和花想給他們喂水,卻被桑榆阻止了,如今失血過多,不宜喝水,等第二天情況好轉了再說。
吩咐完這些,桑榆站起身,看着外邊橫七豎八的這些人,又看着外邊黑漆漆的夜空,嘆了一口氣。
這些屍體必須趕緊處理掉,否則很容易就會成爲病源和傳染源,引發傳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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