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JinJiang
回到醫院，她把打包的飯遞給路遠峯的時候，他笑開了，止不住的說：“哎呀還是弟妹細心，喫飯還記着給我帶份，”注意到她手裏還有一盒飯菜，他問：“咱倆一起下去喫？”
俞菲淡淡一笑，“我喫過了。”
路遠峯在心裏哦了聲，原來他是順帶的啊，接着說：“不過現在，最好還是不要見他。”這個他，自然指的是江時戈。
“我把飯放進去就出來，不行嗎？”
路遠峯猶豫幾秒，終是在她的眼神下妥協了，沒辦法，誰叫他天生對女人寬容呢，兩人一起走到江時戈的病房前，他站在門口：“我就不關門了。”
“好。”俞菲也明白他怕剛剛秦茹的事情再發生。
她走進去，白團子橫臥在牀上，一動不動。
俞菲把飯菜拿出來放到牀邊的桌子上，牀上的人明明聽見了動靜偏偏不作任何迴應，她突然覺得有點好笑，轉念一想，現在的他不是從前的江時戈，而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鬧彆扭也是正常。
她不希望他一直保持緊張戒備的姿勢，故意退了幾步，放低了音調喊了句：“柏舟。”
白團子一動，隨即變得僵硬。
俞菲看到他有反應，放心了點，“之前叫錯你名字了，對不起。”
“……”
半垂下眼簾，柔聲說：“我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呢，我叫俞菲。”見牀上的人依舊沒有任何迴應，她不知道要說什麼了，“我下次再來看你。”
她轉身離開病房，路遠峯關上門時看到江時戈從被子裏拱出腦袋，正抻着脖子往門外看，可惜門已經關上，估計他也看不到什麼了。
俞菲和路遠峯並肩往前走，注意到俞菲的表情，他出聲安慰：“你不用太擔心，不會有事的，等過兩個小時他就從被子裏出來了，柏舟這個人格就是個膽小內向的小孩兒，說起來簡單，但有時候確實挺難搞。要是普通小孩子鬧起來直接收拾倒方便，偏偏小江的體格兒，”想到之前他和談淸讓兩個人都沒弄過江時戈，俞菲竟然一下就拉開看，他低咳一聲，“你也知道。”
俞菲臉上一熱，過會兒開口問：“他經常這樣？”
路遠峯搖頭，“沒有，只要不靠近他就和普通小孩兒一樣，不過還是對人很戒備，說起來他會主動和你說話，大約也是覺得你對他不會造成威脅，所以纔不是那麼怕你。”
兩人一同走回辦公室，路遠峯拉開椅子讓她坐下，“自從小江的第二人格出現後，周圍的人都不斷告訴柏舟他是另外一個人，包括我也是想要治療他，所以柏舟會對我們每一個人產生牴觸心理，但你似乎對他的態度和周圍人不同，並沒有不斷強調他是江時戈，因此柏舟他沒有感受到你的否定，纔會對你的敵意較少。”
俞菲恍然，又問：“那他叫我媽……”
路遠峯禁不住樂了，“估計他誤會了，也可能是故意說給秦阿姨聽的，這孩子你別看他一副無辜害羞的模樣，其實壞心眼不少，我都被他捉弄過兩回。”
俞菲放下心來，看了下時間趕緊站起來，“我得趕緊回餐廳了，還沒請假我就走了，再耽誤老闆得火了。”
“那我開車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就行。”
“那好吧，”路遠峯起來送她出門，他站在門口，手扶在門框上，低頭又問了句，“弟妹，你真想好了願意繼續幫小江？”
俞菲對他笑了下：“你都叫我弟妹了，你說呢。”她這時的笑容有別於從前的內斂拘謹，多了坦然清亮，眉目明豔，更添幾分清雅脫俗的嫵媚。
路遠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似有恍悟，低聲笑道：“那好，之後我會再找你，不過也真沒想到，你媽那邊的事剛完，小江就變成這樣，之後你還是有的忙了。”
“哎？我媽？”
路遠峯意外了，“你媽沒和你說？”
“什麼？”
他了悟一笑，故意賣關子，“你回去問她吧。”
俞菲哭笑不得的看他，這路醫生也真是的，話說一半還藏着，不過他語氣輕鬆隨意，倒不像是有大事的樣子，就依他所言回去問媽媽好了。她也沒時間多想，趕緊坐車回餐廳了，回去之後果然捱了一頓批，由於她是被客人拉走的，大家更是擔心她的安全，老闆氣哄哄的說她再晚回來半小時，他們就要報警了。
俞菲心裏覺得很暖，情不自禁的笑了，這些年她頻繁換工作，少有這樣真心在意關心她的老闆和同事。
老闆看到她笑，忍不住又訓了她兩句，旁邊的同事倒沒說什麼，走上前把她落在店裏的手機塞到她手裏，用實際行動告訴她，手機永遠不能離身！
隔了兩個小時，俞菲下班了，揹着包正往外走，低頭時不經意在門口撞到個人，她被撞得退了一步，隨即肩頭被人握住幫她穩住了身子，擡頭一眼，對方溫潤英俊的臉上盈着淡淡微笑，讓人一見就覺得舒服順心，俞菲啊了一聲，隨後道：“柏先生。”
柏樓低頭看她，露出溫柔的笑：“俞小姐要下班了？”
俞菲點點頭，不着痕跡的退了一步。
柏樓只得鬆開握住她肩頭的手，面上沒有一絲尷尬，他繼續低聲說：“能多留一會兒麼，我特意帶我母親來喫飯，就想讓她聽聽你彈琴。”
他說完，俞菲注意到他身後站着一位個子不高的婦女，但因爲一直低着頭，半邊的身子又被柏樓擋住使她看不清楚她的樣子。俞菲猶豫了下，還是說：“不好意思，能下次麼。”
柏樓眼睛半垂正要勸說，身後的婦女突然拉了他一下，他轉頭兩人低聲說了幾句，然後對俞菲說：“那好吧，約好下次。”
俞菲鬆了口氣，剛想走，柏樓又攔住她，他輕輕笑着：“那俞小姐能留個電話嗎，畢竟下一次，我不想和你錯過。”他這話說得曖昧似有暗示，可偏偏目光清澈，笑容明朗又端正，一副認真坦然的模樣。
俞菲真沒用理由拒絕，實在沒轍，把電話號碼迅速報了一遍，也不管他能不能記住，然後公式化的與他告別，轉身就走。柏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自然沒有再攔她。
手臂被拉了下，柏母開口，她說：“小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人？”
“是啊。”
她的聲音是天生的娃娃音，壓低了聲音也帶有特別的辨識度，“她好像不太愛理人呀，小樓，以後別來這兒了。”
那麼容易到手的話，還有什麼意思呢，柏樓眼神一轉，溫聲回：“沒事的，媽，進去吧。”
柏母拉住她，“去別家喫吧。”說完轉身就往前走，但還是不放心，走兩步回頭看他一眼。
柏樓打開手機，將號碼一個個存進去，脣邊帶着溫和的笑容，他的記性可是一直很好的呢。
見他一直低頭弄手機不理自己，柏母生氣了，“小樓！”
柏樓眉頭一皺，很快鬆開，把手機放到褲兜裏，他大步朝前輕聲說：“就來了，媽。”
俞菲坐在公交上，感覺手機震動，是一條陌生人的短信，內容很簡單：“俞菲，我是柏樓。”盯着這條短信幾秒，俞菲將號碼存上，然後把手機放到兜裏。
目光看向窗外，看着天邊的夕陽餘暉，她禁不住在心底低嘆一聲。
如果到現在這個時候，她還認爲柏樓僅僅是喜歡自己的琴聲的話，那她就真是傻子了，可她又無法真正確定柏樓的真正想法，畢竟相較於其他人，他一直表明只是對她的琴聲表明好感，並且她也沒那麼自作多情。
可是他今天竟然帶了自己的母親來，短信裏沒有再稱呼自己俞小姐……
說實話，從這幾次的接觸來看，柏樓是個不錯的對象，相貌英俊，性格溫和，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俞菲覺得很舒服，不得不說，他的確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但這些在俞菲眼裏都覺得和她並無多少關係，說到底，她現在心裏想的更多是江時戈。
沒再多花心思去研究關於柏樓的想法，俞菲回到家後，王顏竟然已經做好菜等着她了，雖然是最簡單的番茄炒蛋和土豆絲，可這些對於不善於做菜的媽媽來說已是不錯了。
她把包放下，先問她：“媽，路醫生說你有事沒告訴我？”
王顏一怔，有點扭捏：“哎呀，也沒什麼了。”
俞菲也不說話，就盯着她。
王顏收拾碗筷，又盛飯，忙忙碌碌的樣子，不經意的說：“路醫生和我說，我不用再去他那兒了。”
“嗯？”俞菲想到江時戈的情況，問：“路醫生太忙了？”
王顏嗔怪的看她一眼，這孩子有時候怎麼傻乎乎的遲鈍呢，她把飯碗往她面前一擺，“路醫生說我沒問題了，所以不用去了。”
俞菲呆了幾秒，眼睛發直的看着王顏。
王顏低頭喫飯，隔了一會兒看她還沒動筷子，擡頭說了句：“喫飯啊。”
俞菲哦了一聲，拿起筷子，卻怎麼也提不起手，隔了一會兒王顏的手指摸了摸她的臉，俞菲才感覺到臉上溼溼的。
王顏坐到她身邊，用手指擦乾她的淚，聲音也禁不住哽咽了，“別哭了，菲菲，媽沒騙你，媽真好了。”
“這些年苦了你了，你爸走了，媽媽也沒照顧好你，還那麼拖累你……”
俞菲連連搖頭，“沒有，沒有。”
她擦擦俞菲臉上的淚，過會兒感覺到自己的眼淚也流出來了，她狀似埋怨的說了句：“真是的，不想這樣的，唉——”嘴上這麼說，但其實，王顏難受極了，心底又暗暗發誓以後一定好好照顧菲菲。
長嘆一聲，她站起來把俞菲抱在懷裏，低喃着：“等你放假了，咱娘倆一起去公墓看你爸去，說起來五六年都沒去看他，你爸肯定得在地底下罵我了。”
俞菲忍不住笑了：“爸他不會的。”
“那可不一定，你爸啊，最小心眼兒了。”
隔了一會兒，俞菲說：“……嗯，還真是。”
娘倆對視一眼，禁不住咯咯笑出聲，擦乾臉上的淚，高興地喫飯。
飯後她接到一個電話，是路遠峯打來的，他支支吾吾的說：“那個，柏舟找你。”
俞菲啊了一聲。
聽到手機翻動的聲音，然後便是一片靜默，她坐在牀上，聽着那邊的呼吸聲，晚風吹到屋裏，像是吹開一扇心門。
她低聲說：“是柏舟嗎？”
隔了好一會兒，那邊傳來熟悉的，音調略上揚的低沉嗓音，“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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