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他是端午前一天回來的,那幾天的溫度接近二十度,和走之前完全不一樣。
“我去接你。”
周延把手機挪到自己另一側耳朵:“接我?”
但這幾天不是莊秦值夜班,周延看了看時間,現在是早上九點:“我到市裏也要十二點。”
莊秦笑笑,周延是不想讓他去接,又不想明確拒絕,看來還想着那幾句“保證”,甚至有點草木皆兵。所以他只說回來要到十二點,沒明確制止他不讓去接,換話術了。
看來等周延回來要好好安慰他了。
莊秦笑道:“知道,我會提前一小時出門。”
周延算算時間:“秦哥,改上夜班了?”
不然白天的時間哪兒有這麼自由,十一點可還沒到下班的時間。
莊秦窩在沙發看電視裏靜音的動畫片段,動動有些發麻的腿,笑道:“放假了。”
周延覺得怪異,但想起路上看到的廣告牌上的端午字樣,才瞭然:“端午也會放假啊……”
莊秦從茶几上拿了個橘子剝着:“要不要去看看鄭奶奶。”
去鄭奶奶家一去一回少說也要小兩天,周延皺眉:“醫院的端午放幾天假?”
手裏的橘子皮被扒開時炸了細密的橘子汁出來,味道頓時彌散了整個客廳。一聞就知道是個酸的,莊秦捏了一半皺着鼻子放進嘴裏,確實酸。
周延:“秦哥?”
電話裏喊了兩聲,莊秦才把酸橘子吞下,開口,輕聲道:“好幾天呢。”
那頭沉默一瞬,沉聲道:“不去,晚些時候再去。”
莊秦覺得失算了,他前兩天才告訴周延,說鄭奶奶的事解決了,財哥媳婦給找的保姆,他們兩口子每個月回來住兩三天,差不多每個週末雙休都會回來。
所以周延不着急去了。
莊秦無奈笑道:“好吧,晚些就晚些……”
頓了頓又說:“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說。”
周延應了:“好。”
他就知道是有事情發生了,因爲莊秦不合理的放假時間和明顯要急着把他往別處帶的計劃。
兩頭都沉默了,但也沒人掛電話,直到徐帆的聲音出現,提醒周延馬上到登記時間,莊秦才說:“等你回來。”
“好。”
“怎麼了這是?”
徐帆看看被掛斷的電話,又看看周延不太好看的臉色,和剛出來那會兒簡直兩副模樣,立時覺得又要有麻煩事了。
周延搖頭:“不知道,先走吧。”
這一路上週延都在閉眼回想這段時間,莊秦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奈何想不出來。
情緒沒有變化,發消息、打電話的時間沒有變化。根本沒有哪一次覺得莊秦是放了哪一段時間的假,而他終於要回去了才知道,莊秦居然有很長一段的空閒期。
莊秦是沒辦法才主動坦白的,因爲他要回去了。
莊秦的坦白好像鑽了空子,專等着被發現的前夕。
莊秦總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的那兩句保證,可事情到了莊秦自己身上,又變得和周延一樣的處理方式,也開始藏着掖着了。
但他節點選得好,在周延要回來的前一刻打電話給他,說要去接他,又在周延察覺到端倪後坦白說要講一些事情給他。
周延抿脣,眉頭攢在一處始終放鬆不下來。
他能想到的最壞的結果是莊秦因爲某些事被醫院辭退了,但那要多大的事纔會造成這種結果。
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莊秦剛剛也說了,醫院給他放了一段時間的假,說明沒到辭退的惡劣地步還在觀察中,或者是暫緩期。
他不能不把這些想法和王銘聯繫起來,他走之前就在擔心這些。
原本是說兩三天或者一週的時間就會回來,也許那時候沒發生,但在這一個多月裏,王銘可供發揮的時間可是太多了。
……
他是被徐帆晃醒的。
“怎麼了?暈機啊。”
徐帆看他臉色實在難受,也沒見他以前這樣,又想起那通電話來,但他沒提。
周延摁摁眉毛,搖頭:“沒有。”
“趕緊回去找你老婆吧。”
徐帆拍拍他肩膀:“你也是。”
周延苦笑了下:“得了吧,走。”
莊秦的車就停在機場門口馬路的北側,周延一眼就見着了車旁站着的莊秦,一身休閒裝扮。
看着莊秦沒有異樣的臉,周延原本揪着的心也跟着放鬆下來。
……
周延把行李箱放到後備箱,蓋上後問莊秦:“熱不熱?”
“還好,”莊秦笑笑,勾着他的袖子說“看來走之前問你要不要帶兩件背心是有必要的。”
周延扣住他手腕,挑眉:“下次還聽你的。”
見到莊秦之後,什麼亂七八糟的都能先放一放,眼前這個人吸引力太大了。
但放一放不代表他不擔心,也不代表這事兒能因爲太想和莊秦溫存一番就放過去。
他想等莊秦主動和他說,他私心裏在看到莊秦這個人之後,總會給自己心理暗示——也許事情沒有那麼糟糕。
“想不想喫冰激凌?”
莊秦把車開出保錦路,帶着人直奔家裏,畢竟他現在也是“小有名氣”的,不方便在外面多待。
但這句問話把周延逗樂了,他沒拒絕:“想喫,從哪裏買?”
莊秦聲調都揚起來了,他早有準備:“家裏有。”
又說:“我買的。”
周延笑笑:“飯前喫冰激凌?”
莊秦:“我們是成年人了,放縱一兩次也沒關係。”
周延點點頭,靠在椅背上。
陽光透過前車窗灑在兩人身上,都有些熱。
“近期還有去那邊的打算嗎?”莊秦問。
周延想了想:“……沒有。”
新店的大堂經理和廚子還沒找全,裝修倒是沒問題了,他們去的那一個月也主要是看了幾家餐廳的風格和經營模式,要想營業還要到年底了。
但這些大問題解決完了,剩下的只要不出大的差錯,合夥人是可以解決的,畢竟他也是參與者之一,沒人想做虧本的買賣,投入精力和得到的回報不對等可是一件磨人心態又磨人志氣的事。
“意思是我們短時間內不會出現異地的情況?”
周延覺得今天的莊秦有一些不一樣的地方,總說一些思緒亂飛找不着根的話,於是又開始爲那件還沒被告知的事擔心。
他搖頭:“對,不會。”
這之後就沒人再說話,一直到回家,莊秦甚至還真的給他拿出了一桶冰激凌。
這是他在和周延通完電話後去買的。
周延從洗手間出來後看到那一桶,腳下頓了頓,看着莊秦掀開蓋子給他挖了兩勺。
這兩勺有夠難挖的,工具不太趁手,勺子又有些軟,他該捎帶着買個挖冰激凌球的勺子的。
在勺子柄快要被挖斷的時候,周延從他身後過來把勺子奪走了。
莊秦背對着他嘆氣:“忘了買勺子。”
周延沒再繼續挖,把蓋子重新蓋上,輕聲道:“沒關係。”
莊秦聞言轉頭看他,說:“介意我用廚房的勺子嗎?盛飯的勺子。”
周延手上一頓,莊秦看他不可思議的眼神,笑道:“開玩笑的。”
這玩笑沒什麼技術含量,但周延還是很配合的彎了彎嘴角。
他沒說話,兩口把冰激凌喫完了,有些冰,但進到胃裏還好,他比較急。
莊秦拄着胳膊坐在他左手邊看,問他什麼口味的。
周延說是葡萄的。
“哪兒有冰激凌是葡萄口味,猜的也太不靠邊了。”
蘋果?
芒果?
火龍果?
莊秦說是原味兒。
周延點點頭,半晌,放下手裏的勺子,平靜道:“還有別的項目嗎?”
莊秦一愣,手上緊了緊。
周延就笑,問他是不是忘了喫午飯。
……
這個過程太磨人了,莊秦有些忍受不住。
他和周延在面對“不坦誠”的時候完全是兩種狀態,他會“逼”周延說出來,是看得見的、說出口的“逼”,像不間斷的流水,一點點的帶出載着真相的泥沙。
周延不一樣,他的處理方式和他的藏着掖着好似一脈相承。他不去主動問,問莊秦原本在電話裏要和他說的那件事到底是什麼。
他就那麼安靜的對莊秦給出的動作給予所有的迴應,甚至在莊秦拙劣的轉移注意力的小動作下,提醒他還可以再喫一頓午飯,給莊秦更多的時間來回避即將被說出口的事實。
他幫着莊秦一起“瞞”,一起等。他對待“不坦誠”就像一團薄霧,把莊秦想要隱藏的一切動作包裹起來,潮溼又晦暗的氛圍實在磨人。
莊秦受不住,又因爲周延的方式有些生氣。
好像藏着掖着的不是他,又變回了周延。
他想讓周延要問什麼直接開口問,但這話屬實無理取鬧了,明明是他自己不想說的,現在還要怪周延問的不坦蕩。
莊秦往他身前靠了靠,抱過冰激凌桶的冰涼手指貼在周延脖子上,像不痛不癢的懲罰。
“你怎麼不直接問?”
周延感受着脖頸間帶着些許溼意的冰涼,動動嘴脣,沒說出口。
莊秦就把手指往他肩膀一側探,把剩下那點涼意帶進去,見周延一點反應也沒有,皺了皺眉。
“怎麼了?”
周延把那隻手從自己衣服裏拽出來,捏着一截手腕,拇指摁在脈搏跳動的地方,輕輕揉了兩下,擡眼看他。
“你還沒親我。”
“不敢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