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想要GDP 第29節

作者:未知
…… 就在京中高門官宦暗地裏諸多猜測的時候,一行輕騎自?北而來,裹挾着燕雲的塵土與硝煙,勒馬停蹄在長?安城外?。 年輕的左驍衛將軍蘇湛穩穩的勒住繮繩,仰頭?注視着闊別已久的長?安,一時間心內五味俱全,而他身後的扈從們在風塵僕僕之外?,神色中則更有三分憂慮、七分憤慨。 離他最近的扈從低聲道:“將軍若無意進京,咱們便回豐州去吧,彼處天高皇帝遠,離了長?安是非,豈不大善?近年來邊防衰敗,文官於武將又多攻訐,可是他們難道不知道,錯非將軍接連數次打退突厥來攻,長?安豈有今日太平?” 他這話說?的還算委婉,另一名扈從言辭卻要犀利多了:“將軍總記得邢國?公府蘇氏一族世受國?恩,可是太公爺戎馬一生,老公爺戰死?沙場,邢國?公府滿門忠烈,早還了賜爵之恩,先帝在時,朝堂上便對邢國?公府諸多鉗制,今上……” “呸!”他恨恨往地上啐了一口:“說?起他我?都嫌棄晦氣!” 月前先帝駕崩,消息傳到北境豐州,已經是數日之後的事情了,刺史緊急將訃告通傳全州,令禁百日嫁娶,爲大行皇帝守孝,軍隊自?然也不例外?。 先帝繼位之後,邊防日漸鬆弛,朝中重文輕武之風大起,武將遭逢彈劾更是家常便飯。 好在先帝雖仁懦些,大事上倒還分明,每每遇上此類奏疏,便都糊弄着過去了,如是戍邊將領們的日子雖有些難,但到底還過得去。 蘇湛身負邢國?公之爵,又領左驍衛將軍銜,年幼之時也曾雖從父母入宮,甚至還被先帝抱在膝上,聽聞先帝駕崩的消息,難免甚爲感傷,再聽聞先帝無子,繼位新君乃是宗室過繼,也並不曾多想。 哪知道如此幾日之後,便有宮中內侍奉天子令前來,傳召左驍衛將軍蘇湛入宮覲見,若是正經公務、軍政大事也便罷了,來者說?的卻是新帝聽聞邢國?公好姿容,時人以當世芝蘭稱之,帝甚奇之,因此傳召入宮。 緊接着就有副將氣沖沖帶了長?安來此的商隊們講的內幕說?與軍中一干同僚,新帝出身周王府,秉性紈絝,很是荒唐不堪。 最要緊的是——他好南風! 這消息一傳出去,軍內譁然,若非蘇湛並幾位老將鎮壓,幾乎立時便要譁變。 甚至有下屬主動進言:“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將軍屢定北疆,功何其大?豈容昏君如此懈怠輕侮!” 他這番話還未說?完,蘇湛便已經意會?到其未盡之意,當即將人斥退,繼而嚴令左右噤聲,不得再言此事。 只是待到衆人退去之後,卻難免黯然傷神,令人請了自?己信得過的軍中參謀房先生過來,嘆息着說?:“我?家邢國?公的爵位,是高祖父傳下來的。天聖七年,攻打南越的時候,高祖父身中毒箭,因爲醫治不及時,後背生瘡,日夜痛苦不已,明宗皇帝聞訊過府探望,親自?爲高祖父吮吸毒瘡中的膿血,聽聞高祖父命不久矣,又做主將祖父收爲義子,接到宮中教養,此後兩代天子,視邢國?公府甚厚……” 房先生默默的聽着,也不禁嘆道:“也難怪將軍即便受此奇恥大辱,卻仍舊決定回京了。” 蘇湛先爲之一驚:“我?還未曾對人提起打算回京,先生何以……” 房先生道:“將軍乃是情義中人,若非事不得已,如何會?做令先祖蒙羞之事?” 蘇湛搖頭?失笑,只是笑容中難掩摻雜幾分苦澀:“我?年幼時,也曾有幸隨父親出入宮禁,先帝視我?如子侄,此後我?坐鎮豐州,幾度未得調令便率軍北進,朝廷屢有彈劾,都是先帝將這些奏疏一一按下,又悄悄寫信與我?,勉勵諸多。” 說?到此處,他英眉微皺,頓了頓,方纔繼續道:“當今畢竟是先帝選中的嗣子,我?又身肩北境防務,若當真鬧將起來,一旦突厥來犯,首當其衝的難道不是邊境百姓嗎?這樣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我?不願爲之。” 房先生遂正色道:“既如此,將軍有何事託付於我??” 蘇湛端坐,肅然道:“我?這一去,卻不知何日得返,我?知先生有經世之才,便將此地諸事交付於先生之手。家父數年心血皆在此地,豐州軍屯也剛有眉目,若來日朝廷再派遣將領前來此地,若有亂命,還請先生計之!” 說?罷,鄭重一拜。 房先生還禮,又嘆道:“將軍這是做了最壞的準備啊,難道您真的打算雌伏天子嗎?” 蘇湛道:“我?家世代忠烈,豈敢有辱家聲?若當真如此,當以死?諫之!” 將豐州諸事安置妥當,蘇湛只帶了數十?扈從啓程,一路上聽到的都是壞消息。 天子以日代月爲先帝守孝,毫無誠孝之心,孝期又迫不及待的選了新妃入宮,簡直是色中餓鬼…… 然而臨近長?安之後,風聲又調轉了方向。 以日代月守孝乃是佞臣提議,天子隱忍不發,以此辨別忠奸,至於所謂的宮妃,則是因爲先帝無有子女?,太后深宮寂寂,故而揀選名門之女?入宮替天子盡孝,先帝孝期絕無逾禮之事。 及至聽聞天子改三省半天工作制爲全天制之後,饒是蘇湛心緒沉重,也不禁輕輕笑了一下。 在他看?來,這規矩早就該改了。 放眼天下,各地州郡縣衙,各方戍邊軍營,哪個?不是從早到晚忙碌不休? 也只有中樞官員們格外?清貴,每天操勞半日,便早早還家歇息。 諸多見聞使然,蘇湛忽然覺得,當今天子或許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麼糟糕。 他也這樣寬慰人心憤憤的扈從們。 因爲此時並非軍情緊急,又無十?萬火急之事,所以一路上衆人並非快馬加鞭,扈從們被他的說?辭打動,便有兩人改換裝扮,快馬入京,打探最新的消息。 幾日之後那兩人折返回來,面如陰雲,滿臉晦氣:“呸,白高興一場!” 蘇湛也好,其餘扈從們也好,都覺近來剛有些放下的心,又一次沉重了起來。 前去打探風聲的扈從道:“當今這位出身周王府,還沒被先帝選爲嗣子之前,便豢養了好幾個?小倌兒,說?他好南風,半點沒冤枉他!” 另一人道:“還曾經跟宰相家侄子爭男人大打出手,驚動了巡夜人!” 蘇湛默然片刻,懷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輕輕道:“彷彿都是當今入宮之前的事情?” 那二人見將軍如此,一時之間,反倒不忍再說?什麼,打破他的希冀了。 蘇湛不語,其餘人卻按捺不住,紛紛道:“現在呢?近來聽聞風聲,他彷彿都改了?” 那二人蚊子似的哼哼了幾聲。 有人急了:“這說?什麼呢?你沒喫飯啊!” 那二人也急了,大聲道:“我?說?他狗改不了喫屎!不知道從哪兒弄了個?好顏色的娘娘腔,塞進黑衣衛尸位素餐去了!” 剩下的人立即急了,叫罵的,說?要回豐州的,甚至說?乾脆反了拉倒的,說?什麼的都有,嘈雜異常。 直到發覺蘇湛神色黯黯,始終緘默不語,方纔漸漸的息了聲音。 “將軍……” 蘇湛只說?:“出發吧。”之後便再沒有說?什麼了。 待到返回長?安,已經是六月中旬。 烈日灼熱的炙烤着大地,一絲風也無,來自?天南海北的旅人和商販或者騎馬,或者乘車,列成常常的一隊,依次進入長?安城,懸掛在駱駝脖頸上的鈴鐺伴隨着前進的動作,發出一連串清鳴脆響。 蘇湛勒馬停駐,默不作聲的注視着高不可攀的長?安城牆,神情之中隱約顯露出幾分蕭瑟的悲憫。 左右見狀,有些擔憂的交換一下神色,又催馬近前,低聲問:“將軍,您還好嗎?” 蘇湛說?:“我?還好。” 他催馬轉向入城的隊伍,頓了頓,又說?:“我?想起當年離開長?安時的場景了。” 彼時他真正年少,只有十?六歲而已,一心只想建功立業,北定河西。 少年身着甲冑,騎着那匹自?己親手養大的駿馬蒼遼,腰佩長?劍,意氣風發,飛馳過長?安城門之後回首而望,在自?己心裏許下了豪情壯志。 弓背霞明劍照霜,秋風走?馬出咸陽。 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擬回頭?望故鄉。 時移世易,他重歸故里,當年伴他北上的駿馬蒼遼早已經戰死?,而他,也並非大捷而返…… 蘇湛想起若干年之前,年幼的他身着孝衣,同父親一道,在長?安城門外?迎接祖父的棺槨。 他嗚咽着哭得傷心,父親卻始終沉默,直到回到家中,才半蹲下身,雙手扶在他肩頭?說?:“戰死?沙場,是將軍最好的歸宿。” 只是那時候他還不明白。 如今再度來到長?安城外?,故地重遊,蘇湛陡然理解了父親當時所說?的那句話。 戰死?沙場,的確是將軍最好的歸宿。 而他,大抵是得不到這樣的殊榮了。 常言講既來之,則安之。 已經到了長?安,再多思?多想,又有何益? 蘇湛搖頭?失笑,吩咐一聲,正待入城,忽然見一個?管事裝扮的中年男子帶着兩個?小廝迎上前來,拱手道:“可是邢國?公當面?” “正是,”蘇湛道:“你是何人?” 那中年管事道:“小人乃是紀王府的管事。” 見蘇湛皺眉,急忙解釋道:“我?家世子乃是俞大儒的弟子兼女?婿,俞大儒聽聞天子傳召國?公入京,心有擔憂,世子奉師命,請國?公前去一敘。” 蘇湛卻搖頭?道:“戍邊將領進京不去面見天子,卻先入王府,這是大忌,只因俞大儒曾教過我?兩年課業,我?才聽你說?這麼多。世子既帶了師命,我?便在城外?長?亭等候,若他不願前來,也便罷了。” 管事聽他語氣堅決,不敢違逆,只得道:“國?公恕罪,且容小人回去通稟。” …… 蘇湛在長?安城外?停歇了兩刻鐘,便有人騎馬出城,直奔長?亭而來。 他聞聲回首,便見來者是個?丰神俊朗的年輕男子,身着本朝世子冠服,腰繫玉帶,料想是紀王世子當面,遂近前行禮道:“世子。” 紀王世子還禮,端詳他幾眼,又讚道:“珠玉在側、覺我?形穢,今日得見邢國?公,方知古人誠不我?欺!” 蘇湛此時哪有心思?聽人稱讚自?己儀表——錯非這副皮相,他豈會?淪落到這等地步? 只是因紀王世子是奉俞大儒命前來帶話,此時自?己又不明前路,難免客氣一些:“世子過譽了,我?豈擔得起這般誇讚?” 又開門見山道:“敢問俞先生有何指教?” 紀王世子見他無意過多寒暄,神色便也端肅起來,觀察左右無人,只蘇湛扈從們在側,方纔嘆息出聲:“邢國?公不該回京的。” 蘇湛雖早有預料,但聞訊仍舊難免心頭?微沉,黯然之餘,同樣嘆道:“我?家世受國?恩,今天子傳召,我?豈有抗命之理?再則,我?雖身在豐州,但我?母親與一雙弟妹卻都在京,我?若奉旨回京,其事或有轉圜,若抗旨,他們只怕立時便要被我?牽連……” 紀王世子便將聲音放得更低:“當今繼位之前,便好南風,繼位之後行事愈發肆無忌憚了。” 蘇湛眉頭?微皺:“我?聽聞天子雖然選秀,但孝期並無越矩之事,只令后妃代爲侍奉太后娘娘,‘肆無忌憚’何從說?起?” 紀王世子臉上鬱色更甚:“邢國?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今本就好南風,不喜女?色,選後妃入宮,不過是用來掩人耳目做幌子罷了。中書?令王越最是體察上意,日前送了幾個?美男子到御前去,天子不加遮掩也便罷了,竟還公然傳召兩位尚書?僕射同去品鑑,美其名曰瞭解民?生之事,真虧他說?得出口!” 蘇湛難以置信道:“竟有此事?!” 身邊扈從也驚駭道:“我?倒也聽聞前朝帝王豢養男寵,只是卻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居然叫宰相在旁參謀,簡直聞所未聞!” 紀王世子苦笑道:“這等大事,我?豈敢撒謊?邢國?公只消往故舊之家探聽一二,便可分辯真假。” 蘇湛心頭?那座大山愈發沉重起來:“天子行事如此荒唐,宮中太后娘娘竟不曾加以勸諫嗎?” 紀王世子臉上苦澀更深:“如何不曾勸過?只是當今哪裏肯聽!” 又道:“邢國?公或許還不知道吧,如今太后娘娘已經落髮出家,馮家也上表請辭承恩公爵位了。” 蘇湛驚詫不已:“怎麼會??” 紀王世子便將原委徐徐講與他聽:“邢國?公昔年也曾出入宮闈,必然知曉太后娘娘秉性如何?” 蘇湛道:“娘娘很是和藹,六宮有口皆碑,先帝雖另有內寵,但卻分外?敬重妻室。” 紀王世子又道:“既如此,邢國?公相信太后娘娘會?做出勸當今以日代月,如此爲先帝守孝的事情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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