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想要GDP 第30節

作者:未知
蘇湛一時默默。 此事,的確有些不合常理。 紀王世子道:“以日代月之事本就是當今自?己提議,太后娘娘再三勸過,當今卻都不納,反而屢屢口出狂言,此後更是倒打一耙,將此事推卸到太后娘娘身上,之後……” 他將這月餘以來發生的事情改換說?辭,講與蘇湛聽,末了又冷哼道:“邢國?公或許還不知道吧,王越進獻給天子的那個?男寵曹陽,依仗着天子寵愛,像一條瘋狗似的四?處攀咬,如今已經是從五品黑衣校尉了!” “從五品?!” 莫說?扈從驚住,連蘇湛爲之震動:“此人入仕……” 紀王世子道:“連一月都沒有。” 再看?向蘇湛時,他眼底便摻雜了幾分憐憫與不忍:“所以我?才說?,邢國?公不該回京的。當今天子殊無孝道,任人唯親,又獨斷專行,聽不進勸諫之言,邢國?公貿然還京,難道真要置先祖聲名於不顧,雌伏侍上嗎?” 蘇湛爲之默然。 扈從在側,面有急色:“將軍!” 紀王世子細細端詳着衆人神色,適時道:“明知山有虎,何必向山而行?我?與泰山都不忍見忠烈之後落得不堪境地,早差人備了駿馬於來時長?安驛館之中,邢國?公且上馬,即刻回豐州去吧,至於令堂與弟妹二人,我?必尋了時機,送她們往豐州去!” 蘇湛斂衣行禮,鄭重稱謝:“多謝世子爲我?籌謀。” 繼而又道:“只是事關重大,我?不可貿然做主,還請叫我?思?量些時候,再做定奪。” 紀王世子見狀,雖有些急切,卻還是應了:“好。” 又自?懷中取出一枚玉佩,雙手遞上:“邢國?公若定了主意,只消佩戴此玉佩往驛館中去,自?會?有人前來聯絡。” 蘇湛再三謝過,感念不已。 待到紀王世子離開之後,左右扈從不解道:“紀王世子心意拳拳,將軍何不從之?” “當今天子未必是明君,紀王世子難道便是善類嗎?不要忘了,他是宗室子弟。” 蘇湛低頭?注視自?己手中玉佩幾瞬,又將其收起:“我?們這一路並不曾刻意改換身份,如常投宿在沿途驛館,即便此時朝廷不知我?等已經到了長?安城外?,再晚些時候也該聽到風聲了。我?既已經還京,卻不入宮見駕,反而快馬加鞭折返回豐州,即便並無造反之心,落到朝廷眼中,也與造反無異了。” 扈從們聽得怔住,又心有不甘:“當今昏庸至此,造反又如何?!” 蘇湛道:“很不如何。我?所憂慮者,一是怕突厥趁火打劫,二是憂心母親和弟妹陷於他人之手,當下快馬逃離此處,這兩點困境,又有哪一點能解決?” 扈從們不禁道:“方纔紀王世子說?……” 蘇湛眸色淡淡:“他說?可以幫我?救出一干親眷,可他敢打包票此事必成嗎?若當真邊關事變,母親和弟妹在紀王世子手裏,較之在當今手裏,情況只會?更加糟糕,卻不會?有任何好轉。” 扈從們面面相覷,爲之默然,良久之後,方纔道:“既如此,將軍如今作何計較?” 蘇湛出了長?亭,翻身上馬:“我?欲入京拜訪侍中韋仲之,此人乃天下第一誠人,是非對錯,我?只信他。” 心腹道:“不先回府拜見老夫人嗎?” 蘇湛道:“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哪裏還會?有閒心去想兒女?情長??我?得保全,邢國?公府必然無恙,我?若逢不測,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又道:“我?自?去韋侍中府上即可,爾等一道回府去吧,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離府。我?憂心紀王世子有所圖謀,有你們在母親和弟妹身邊,我?總能寬心一二。” 衆人應聲,又有些遲疑:“將軍孤身往韋侍中府上去……” 蘇湛笑道:“韋侍中府上又非龍潭虎穴,有何可怕之處?再則,長?安十?六衛皆非泛泛之輩,即便你們在我?身邊,若事有變,怕也無可奈何。” 衆人只得從命而行。 …… 彼時正逢午後,韋仲之跟加班惡勢力堅決劃清界限,用過午膳之後,便迆迆然回到家中。 此時聽人來報,道是邢國?公、領左驍衛將軍蘇湛前來拜訪,他眉頭?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復又一嘆,繼而才道:“快快有請。” 等到了前廳,便見來人身姿頎長?,玉樹挺拔,不由得在心底暗讚一聲。 蘇湛久居軍伍,行事幹練,言談之時少有廢話,與之寒暄幾句,便看?門見山道:“我?今日來此,皆因侍中有誠名,今有所問,還請如實?告知。” 韋仲之道:“我?必定知無不言。” 蘇湛道:“當今傳召我?還京……” 韋仲之:“據我?當日觀察,這是因爲他覬覦邢國?公的美色。” 蘇湛:“……” 倒也不必如此耿直。 蘇湛梗了一梗,方纔繼續問道:“坊間有些傳言,我?總覺得不可盡信,難道當今天子,果真好南風嗎?” 韋仲之:“據我?觀察,那應該不是傳言,大概率是真的。” 蘇湛:“……” 韋仲之見他憂心忡忡,沉重不已的模樣,不禁失笑,繼而又伸手去拍他肩:“我?與你父親昔年有些交情,你年幼時也喚我?一聲叔父,既如此,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你既到了我?府上,便不要急於歸家了,且歇一日,明天我?同你一道進宮面聖。” 蘇湛心中不是不動容的。 因爲據他所知,老邢國?公跟韋仲之壓根就沒交情。 然而在這等關頭?,韋仲之卻肯對他伸出援助之手。 他動容之餘,卻堅決辭謝了,不願牽連他人:“我?入京之後,尚未回府拜見母親,實?在不便久留。” 韋仲之有些沉重的嘆口氣,按住他肩頭?的那隻手加重了力氣:“在我?家,自?然是我?說?了算。” 又吩咐下人:“去邢國?公府送信,今晚邢國?公留宿韋家。” 蘇湛正待再行推辭,卻有僕從入內回話:“公子過來了。” 他爲之止住話頭?,韋仲之則趁機吩咐人趕緊去清掃客房。 蘇湛只見門外?垂簾一掀,打外?邊進來一個?年輕郎君,穿一身玄色圓領袍,腰繫革帶,懷中抱一卷書?,鴻鶱鳳立,軒然霞舉,往常人稱蘇湛乃是當世第一美男子,來人竟也不遜色於他。 蘇湛正在猜度他是韋家哪位公子,卻見來人已然微露笑意,向韋仲之道:“如何?” 韋仲之臉很臭,扭過頭?去道:“願賭服輸。” 蘇湛一時爲之不解:“這是——” 韋仲之臭着臉同他解釋:“二郎與我?打賭。賭今日邢國?公入京之後,必定先來府上見我?。我?賭邢國?公入京之後,必然先往邢國?公府拜見母親。” 蘇湛“啊”了一聲。 既有些欽佩於二公子的知人之能,又有些歉疚於叫韋仲之輸了賭局。 他趕忙問:“賭注是什麼?請務必叫我?代爲付之。” 韋仲之:“……” 蘇湛:“韋侍中?” 韋仲之:“……” 韋仲之臉頰肌肉抽搐一下,緊接着戴上了痛苦面具:“以後每天下午,我?也要去加班。” 第24章 紀王世子回到王府, 便有侍女?來?請:“近來?暑氣愈烈,世子妃吩咐小廚房煮了酸梅湯,叫用冰鎮着?, 說等世子回府,便請您過去用呢。” 紀王世子雖知大勢已去,但?此?行之前終究難免懷着?幾?分希望, 不想卻自蘇湛處無功而?返,心頭不由得平添三分火氣,再聽人回稟, 道是蘇湛入城之後?徑直去了韋侍中府上,那三分火氣便陡然激化成了七分。 此?時再聽妻子差人來?請自己?過去,他心火難捱,幾?乎就要將不耐煩表露在臉上了——這都什麼?時候了? 慕容璟那混蛋都要把刀架在我們脖子上了, 死到臨頭, 你還有閒心搞這些風花雪月? 泄憤的話將將涌到嘴邊兒,紀王世子又生嚥下去了。 那不是個能受氣的主兒, 從小到大都這樣。 這些話要真是說出?來?了,她?只怕立時就得發瘋,緊接着?就會開始“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與“你是不是因爲我的身份才願意娶我”之間的無限循環。 他煩, 也累。 然而?局勢如此?,他又能怎樣? 只得強打起精神,往後?院裏去見妻子。 屋子裏四角都擱着?冰甕, 有侍女?在旁打着?扇子, 叫那涼氣勻稱的分散在屋內每一個角落裏,因着?天熱, 並不曾點香,只擺了時興的桃兒和李子聞味兒。 俞氏容長臉兒, 面頰微豐,容貌秀美,穿一身天水碧色的襦裙,腕上套着?一隻羊脂玉鐲,更顯得她?肌膚細膩如玉。 見丈夫打外?邊兒回來?,她?將手中書卷擱下,笑吟吟的迎了上去:“你回來?啦?” 紀王世子有些疲倦的應了一聲。 俞氏察覺到他情緒不對,擺擺手打發侍女?們出?去,手搭在他肩頭,低聲道:“不順利嗎?” 紀王世子掌心落在她?手背,有些灰心的搖了搖頭:“邢國公?並不肯搭我的話。” 俞氏一雙秀氣的眉毛皺了起來?:“他這人怎的如此?不識好歹?你都承諾要幫忙送蘇家的人離開了——” 紀王世子唯有苦笑。 俞氏見不得他如此?,看丈夫愁眉不展,只覺一顆心都擰在了一起,擔憂的注視他片刻,忽的道:“不然,索性便將實情告知於?他。父皇對他有再造之恩——近年來?他在豐州,朝廷中彈劾他的文官何其之多?錯非父皇一力庇護,他早就魂歸九泉了。如此?大恩,他豈能不報?” 紀王世子聽她?如此?言說,只覺腦仁兒一抽一抽的疼,到底耐着?性子,細細解釋道:“哪有這麼?簡單?即便真叫你見了他,將事情原委一一告知,他也未必會站在我們這邊。” 俞氏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他:“怎麼?會?我們有父皇留下的手書啊。這天下原就是父皇的,你是父皇選定的繼位之君,他憑什麼?不聽令?” 遇上這麼?個隊友,紀王世子當真頭疼欲裂,不覺加重了語氣:“皇太后?還是先帝的皇后?呢,也曾有臨朝之權,如今又如何?慕容璟當初故作蠢態,矇騙父皇得了帝位,又在宗室和朝臣面前過了明面,現在再想將他拉下來?,何其之難?卻不知幾?日之後?,你我是否還能活命!” “他敢!”俞氏霍然起身,眼底怒焰熊熊燃燒:“我乃先帝之女?、當朝長公?主,他一個過繼來?的嗣子,怎敢殺我?!” 紀王世子:“……” 紀王世子什麼?都不想說了。 因爲成長環境的緣故,俞氏雖被養得驕縱天真了一些,但?畢竟也不是傻子,再怎麼?自視甚高?,也能從近來?風聲之中,察覺到己?方接連受挫。 紀王世子默然不語,黯然神傷,她?定定看着?,嘴脣囁嚅幾?下,終於?小心翼翼的叫了聲:“夫君。” 紀王世子擡眼看她?,語氣溫和:“怎麼?了?” 俞氏專注的看着?他,慢慢道:“要不然,就算了吧。就算真的得到那個位置,又能怎樣呢?我看父皇這一生,也未必有多快活。我們現在這樣,不也很好嗎?” 紀王世子幾?乎要被她?這天真無邪的話語給逗笑了。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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