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想要GDP 第184節 作者:未知 “如今鄔夫人病入膏肓,神仙無救,只管扣住李嶠在府,一個月的時間,足夠叫鄔家那羣烏合之衆與他?走向?決裂了?。” 太上皇神色不無唏噓:“翠娘已經夠努力了?,但是世間的很多事情,哪裏是努力就夠的呢。” 他?說話的時候,新帝便緘默的侍從在一側,宛如一個恭順的木偶,直到太上皇說完,才畢恭畢敬的恭維一句:“聖明無過陛下。” 第124章 李嶠回府, 鄔翠翠自然歡喜。 父兄俱喪,孃家又沒什麼格外得力的人,一向作爲倚靠的丈夫離開身邊, 她臉上?不顯,心中到底也是忐忑的。 更不必說?丈夫此番出使本就危險,若真是有個萬一, 她會如何,鄔家又會如何? 鄔翠翠簡直不敢再想下去?。 打從李嶠帶人入城開始,鄔翠翠便接到消息了, 又聽聞他沒有帶了魏王妃前來,一時心中半是釋然,半是擔憂。 釋然是寬慰於魏王妃免除此難,擔憂是因爲差事沒有辦成, 李嶠會受到什麼處分? 如是待到李嶠回府, 聽聞只是被罰了俸祿,順帶着在家閉門反思一個月, 鄔翠翠反倒鬆了口氣?。 這些微的懲處之於丈夫,不過是毛毛雨罷了。 她匆忙帶着僕婢們迎了出去?,數日不見, 到底惦念。 李嶠見了她,臉上?神色便也略略和煦幾分,又問起鄔夫人近來病體如何, 朝中是否發生?過什麼要事。 李嶠除去?外衣, 鄔翠翠順手接過,遞給?一側的婢女, 叫掛到衣帽架上?去?:“先前還說?要請民間名醫來瞧呢,結果阿孃吃了幾服藥, 身體便明顯轉圜,便也就作罷了。” 又笑着說?:“若阿孃當真病篤,我?哪兒還能安心在家?” 繼而才一一講起近期朝中諸事,從官場上?自己?能打聽到的消息,到誰家內宅裏?出了什麼大事,不一而足。 李嶠挨着聽了一遍,覺得無甚要緊之事,便也放下心來。 侍從們擺了膳,他落座執起筷子,又囑咐妻子:“我?要在家中禁足一月,你若要探望岳母,來回出入怕也不便,用過飯後,不妨收拾衣物,走偏門回去?小住幾日……” 鄔翠翠先前就在孃家住着呢,前兩日見母親氣?色大好了才搬回來,又記掛着母親的叮囑,催促她早些要個孩子,從前李嶠不在家便也罷了,如今好容易沒了繁瑣軍務,哪兒能再度夫妻分別?? 便婉言謝絕了:“阿孃好多了呢,有兩位嫂嫂在旁照顧,總無礙的。” 李嶠遂不再多言此事,而是將?話題轉到了另一處:“說?起來,我?此去?雖沒帶了常氏回來,卻?接了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同行……” 鄔翠翠側過臉去?,作專心傾聽狀。 李嶠道:“當初帝都陷落,夏侯氏入城大肆劫掠,財物之外,不乏有諸多高門流落在外的女眷爲之所得,後來慶州城破,她們又落到了魏王手中,我?同魏王挑破此事,帶了她們回來。” 鄔翠翠聽得蹙起眉來,神色之中顯露出幾分憐惜與擔憂:“倒真是一羣苦命人呢,夫君有心了。” 又問:“你沒有同天子稟告此事吧?” 李嶠低頭吃了口面,嚥下去?之後,才道:“我?誰都沒說?,暫時將?她們安置在了城中的一處私人別?苑中。” 鄔翠翠對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間笑了起來:“夫君這個人,看起來冷冰冰的,其實心很軟的。” 又說?:“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辦的。此事貿然宣揚出去?,的確不好,急忙忙把她們送回本家去?,只怕更加不好。” 李嶠說?:“這些後宅之事,你自己?看着辦吧。” 鄔翠翠笑着應了一聲。 鄔翠翠倒不覺得這些女眷們落入賊手之後,便要自盡保全貞潔,但是她一個人的看法之於這天下,卻?是無關緊要的。 她不能大喇喇的把人帶出來,說?丈夫從魏王處接了她們回來,一旦傳揚出去?,這些無辜女子或許就會遭到衛道士的攻訐,甚至於連她們的家人都有可能成爲迫害她們的兇手…… 最後鄔翠翠到底還是順着偏門出去?了一趟,先去?探望了母親,見她較之從前更有精神,欣然之餘,又使人去?探望那羣女眷。 要是換成從前,她大概什麼都不會多想,只覺得自己?的滿腔好意,就大喇喇的過去?了,但是經歷了許多之後,也慢慢品出了幾分爲人處世的道理。 那些人或多或少與她結識,如今她們落難至此,自己?卻?風風光光,宛若救世主一樣出現在她們面前,多讓人難堪,也多讓人心酸啊! 最好還是不要相?見了。 鄔翠翠使人往那邊去?送信,問她們有沒有想給?家裏?寫信的,若是有,可使人代?爲送去?,若是沒有,她盤算着開所女校,有一技之長的或許也可以留下做個女先生?。 聊以盡心罷了。 辦完這件事情,鄔翠翠便回了家,李嶠在房中看書,鄔翠翠便在旁邊做些針線,替他打了個絡子系在腰間。 這夫妻倆成婚之後,倒少有這樣長久相?處的時候,一時之間,鄔翠翠倒不知是該怨恨新帝設計懲處丈夫,還是該感?激他給?自己?創造了這樣一個良機了。 就這麼過了六七日,夫妻二人如常用了午膳,李嶠正要往書房去?翻書,卻?聽廳外腳步匆匆,往來甚急。 “將?軍,出大事了——” 入門之後見得鄔翠翠也在,臉上?的急色不由?得一凝,後邊的話生?給?嚥下去?了。 鄔翠翠見狀心頭便是一個咯噔,已然有了不祥預感?,腳下先自添了幾分踉蹌。 李嶠扶住她的手臂,她強撐着,顫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報信的侍從小心翼翼的道:“夫人,您請節哀,鄔家夫人午前過身了……” 鄔家夫人午前過身了…… 阿孃——死了?! 晴天霹靂,不過如此! 父兄身亡之後,鄔翠翠第一次如此失態:“胡說?八道!” 她厲聲道:“先前太醫診脈,都說?阿孃身體轉好,我?眼見着阿孃氣?色也好了纔回來的,怎麼會突然……” 一陣激怒涌上?心頭,鄔翠翠但覺眼前天旋地轉,李嶠一把將?她扶住,又去?掐她人中,半晌過去?,鄔翠翠幽幽轉醒,人還未語,淚已先流。 李嶠也覺得此事蹊蹺,半蹲下身去?,平視着她道:“現在不是該哭的時候,你母親去?了,你身爲人女,焉有不去?送行的道理?更不必說?岳母先前業已康健,如今卻?驟然病逝,你倒了,誰來爲她尋個公道?!” 鄔翠翠被這一席話激起了鬥志。 父兄死去?的時候,她無能爲力,但當前之時,卻?不能讓她再對母親的死視若無睹了! 李嶠還在家中閉門反思,不得離開,鄔翠翠則匆忙換了喪衣,帶上?若干僕婢侍從,殺氣?騰騰的往鄔家去?了。 兩家離得不算遠,但也不近,等鄔翠翠趕到之後,鄔家的人已經侍奉鄔夫人更換了衣裙,她打眼一看,便見母親閤眼躺在塌上?,面無血色,嘴脣發烏,旁邊大嫂九公主,二嫂秦氏還有家中其餘幾個女眷在哭。 鄔翠翠心如刀絞,不覺流下兩行淚來,只是那眼淚很快便被她用力抹去?,神情更是迅速轉爲冷厲。 “爲母親看診的太醫呢?先前不是說?大好了嗎,怎麼忽然就去?了?!” 九公主抽泣着勸她:“妹妹,你冷靜些,母親也是快知天命的人了,先前又幾次遭逢打擊……” 秦氏用帕子揩着眼淚,也勸她說?:“是呀,妹妹,母親纔剛閉眼,你這樣大吵大鬧,叫她老人家見到了,也是不安心的啊。” 鄔翠翠冷冷的覷着兩個嫂嫂,卻?不言語,轉頭便吩咐人去?請太醫來,略頓了頓,又使人去?請仵作。 九公主聞言皺眉,秦氏更是面露怫然:“妹妹,你這是要做什麼?母親已經去?了,你就不能讓她安安生?生?的離開嗎?!” 鄔翠翠盯着她,徐徐道:“因爲我?覺得阿孃她去?的蹊蹺,二嫂,你不這麼覺得嗎?” 秦氏眼淚流的更兇,委屈不已:“你這麼瞪着我?做什麼?難道是我?把母親害死的不成?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呀,執掌門戶的男丁不吭聲,外嫁了的小姑倒來說?這說?那……” 鄔翠翠目光在室內環視一週,忽的神色一凜:“侍奉阿孃的周媽媽呢?” 九公主在旁道:“周媽媽忠心,業已殉主了。” 鄔翠翠心下已然怒極,只是強忍着沒有發作:“阿孃臨終前可有遺言留下?這個家以後到底如何,可曾有所交代??” 九公主有些爲難的看着她,再看看妯娌秦氏,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秦氏則擦乾眼淚道:“向來孃親舅大,母親沒有留下遺言,只能請舅老爺老主持公道了。” 外邊鄔夫人的孃家弟弟來了,一見場中幾乎要溢出來的火藥味,也是爲難。 扭頭去?看姐姐僅存的男嗣,鄔翠翠的二哥——得了,這位夾在妹妹跟媳婦之間,比他還要爲難呢。 “外甥,外甥女,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你們是一個孃胎裏?出來的,別?當着你們親孃的面兒鬧成這樣,叫她難安啊。” 這位舅爺倒是忠厚,說?:“你們家是個什麼境遇,我?也略知一二,侄媳婦,你也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要不是翠翠的夫婿爭氣?,你還想分家產?鄔家這點家底能不能保住都得二說?!” “你們叫我?做主,那就得聽我?的,鄔家的家產,翠翠夫妻倆要佔一半——翠翠,你嫁了好夫婿,得了孃家的助益,以後孃家有事,不能不管啊!” “剩下的那一半,一分爲三。長房九公主寡居,又有孩子要養,得佔一份兒,二房有男丁,要佔一份兒,剩下的那一份,給?沒出嫁的女孩兒做陪嫁,也給?老姨娘們養老,你們覺得如何?” 九公主自己?有嫁妝,又有太上?皇爹跟皇帝兄長,即便是關係不好的兄長,總也不能眼看着妹妹餓死。 她不在乎鄔家那點家產,當即表態說?:“我?都聽舅公的。” 鄔家二郎倒也不是沒心沒肺的人,雖然覺得有點委屈,但還是老老實實的點了頭:“我?也聽舅公的。” 秦氏的眼淚真心實意的流了出來:“你是要承繼鄔家的家主,是嫡子啊,只拿六分之一的家產,我?們還有幾個孩子啊……” 鄔家二郎厲聲道:“你住口!” 鄔翠翠…… 鄔翠翠什麼也不想說?了。 置身事外,隔岸觀火的大嫂,左右爲難,溫和怯懦的二哥,看似貪婪,又頗有理的二嫂,還有怯怯的躲在窗紗後邊看着這邊的兩個庶妹…… 鄔翠翠彷彿聽見了一聲悲鳴,那是曾經瀕臨破裂,又被母親拼命粘黏起來的那個鄔家徹底破碎的聲音。 她隱約之間,甚至感?知到了鄔家來日必然悲劇的命運走向。 “我?不要鄔家的家產,也不跟你們搶,我?的那份,出嫁的時候阿孃已經給?我?了……” 鄔翠翠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眼淚不受控制的大滴落下,但她還是咬着牙把該說?的話說?完了:“但是,我?不許阿孃死的不明不白!我?要找仵作來驗屍!” 九公主有些詫異的看了過去?,繼而無言的低下了頭。 秦氏已經瀕臨崩潰了:“驗屍……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你要讓鄔家變成所有人的笑柄嗎?!” 鄔翠翠眼神凌厲如刀,馬上?就要說?話,卻?被舅爺給?強拽着拉出去?了。 “舅舅,”到了院子裏?,鄔翠翠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臂,泣不成聲:“你是阿孃的孃家人,你不能不管她啊……” 舅爺也是紅了眼眶:“傻孩子,那是我?親姐姐啊。” 他擦了一把眼淚,又說?:“可是翠翠你得想清楚,要是找仵作來驗屍,無論?最後結果怎樣,這個家都徹底散了,你娘嘔心瀝血爲的是什麼?你要讓她功虧一簣嗎?” 鄔翠翠一汪眼淚在眼眶裏?憋了半晌,終於惡狠狠的流了出來:“要查!” “舅舅,”她痛哭出聲:“那是我?娘啊,她要是死得冤枉,我?不爲她伸冤,她豈不是白養了我?一場?!”